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栖息》大母脚趾 文案 严喜乐最近并不喜乐。 因为婚姻失败而出逃的严喜乐经历悲喜直面惨淡人生。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喜乐,李远 ┃ 配角:李沐启,蒋大君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00173字 第1章 第 1 章 1. 当严喜乐独自拎着包义无反顾的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像有一块重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次离家出走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如此任性,青春期都没发过脾气的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告诉义愤填膺的自己,“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什么也不要了。” 当然,她心里是清楚的,走与不走可能都没有人在乎,可她自己在乎,这就够了。 火车四声裂缝地大吼几声,像是要从这铜墙铁壁里吼出灵魂,终于慢悠悠地挪着有规律的小碎步离开了丰城。 严喜乐就靠着窗坐下,手里拿着大苹果啃了一口。 她做火车做了两天了,中间还在某个不熟悉的城市中转了一下,她疲惫的直想睡觉,可有怕有危险。 尚春,南边靠海的一个小城镇,严喜乐此行的目的地。那里没有直达火车,更别提飞机,为了省钱,将近一米七的她窝着坐了两天的硬座火车,中间还在某个不熟悉的城市中转了一下。为了安全,严喜乐穿的极不显眼,常见的黑色运动连帽外套,浅色牛仔裤,配一双运动鞋鞋,怀里抱着个鼓鼓的运动背包,原本精神奕奕的马尾辫此时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她肩上了。还有两三个小时到站,开始的兴奋荡然无存只剩一身疲惫,现在她只盼着快点到了找地方睡一大觉,强打精神支撑着随时能闭上的眼皮。 可火车上总有那么多人喜欢聊天,有男有女,年纪大的居多,他们吵吵闹闹很爱聊天,你甚至不用说话就能免费听到一段甚至多段你来我往的精彩的人生故事。乐乐想,正好能赶赶我的瞌睡虫。 “小姑娘,你到哪下啊?”标准的火车式搭讪。严喜乐知道大婶看她很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婶有什么企图。 严喜乐很不喜欢这个开场白,心想,“火车的搭讪都这么没水平,谁让他们没什么搭讪技巧还总是喜欢找不认识的人打发寂寞的路。”火车上从来不缺少寂寞的人,这大婶是个典型不甘寂寞的人。她胖得几乎能放下两个乐乐,短发很久没修已经参差不齐没了型,穿着肥大的深色布衣,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行为举止颇随性,眼睛不大却映着世俗的好奇。 “我快到了,你呢?”严喜乐可不想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行程,下了火车就谁也不认识谁了,何必呢。 “我到石阳,你也是么?”她还是笑眯眯的问。石阳是个不太大的四线城市,但也比周遭的县级市发达多了,很多人都在这里下车。 心里有数了,“我到怀州,你的下一站。”怀州离尚春还有两站,是个还算不错的城镇。 “怀州这两年还可以吧,但论发展没有石阳好,论坏境没有尚春好,高不成低不就,你要是打工大姐劝你还是去石阳……”大婶开启了说教模式,大有你不跟我在石阳下就是不上进不识好歹的意思。 “我是去探亲。”严喜乐打断她想让她安静一会,可没想到这大婶听见她搭话更来劲了。 “哦呦,亲戚在那是好,但小姑娘终归还是要自立的,要是出来打工的话还是石阳比较合适,各种大企业都有啊,毕竟是大城市嘛,别看你在怀州有亲戚,那以前就是个镇子,年轻人没太大发展的。”大婶不依不饶。“你亲戚是做什么的呀?” 感觉大婶的热情有点跑偏的意思,严喜乐真后悔跟她搭话,连忙打住话题,“小买卖。” 大婶感觉出了严喜乐的不友善,直白的说,“哎呦,大家都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小姑娘太警惕了。” 这话一说反倒让严喜乐有点不自在,只能讪讪笑笑。心想,“这老巫婆道行太高,几句话说的好像之前咄咄逼人的不是她而是我一样。管她说什么,我偏不说话。” 看她不说话了,这大婶就哼着歌穿上鞋扭着肥臀去找别人聊天了。 严喜乐想,她终于走了。这大婶脚味那叫一个鲜美。原本火车上人很多,味道也很复杂,什么烟味,酒味,口臭味,脚臭味,狐臭味,各种大杂烩。还有各路牛鬼蛇神的吵闹声,打扑克的,喝酒的,唱歌的……无奇不有。上一站是个大城市,下了很多人,上的没几个,车上的空间和空气刚好一点,这大婶就脱鞋了,弄得严喜乐呼吸都困难,大婶一走可解放了她的嗅觉。 闭目养神的严喜乐还隐约听见那大婶跟别人聊天,“哎呀,那小姑娘是走亲戚的,有点不识好歹,啧啧。” “后面有个来旅游的男的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够呛,啧啧。” 两个大婶愤慨地操心着祖国的下一代尊老爱幼的礼仪问题,其不知祖国的下一代在心里已经问候她们的祖宗了。 这时火车好像进入了隧道,铁轨的声音变了节奏,乐乐突然觉得头微微的疼,心里隐隐有点焦急,乐乐想,自己大概是太困了,决定靠着窗户边眯一小会儿。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渐渐的头疼才缓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感觉旁边坐了一个人,她想睁眼睛看看,可实在是困,于是裹了裹怀在胸前的大包继续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踢她的脚,跟她说“怀州到了。” 她一下被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迷茫的看着对面,又扭头看了看旁边。刚醒的她眼睛还迷糊地看不太清,皱着眉头认真看周身的人,感觉旁边的小伙子赶忙起身往前走,嘴里恨恨地发出一声“草!” 缓了好久严喜乐呼吸才平稳,但人还傻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男人用下巴指了一下她右侧,提醒她衣服口袋开了。才发现她上衣右口袋的拉滑被拉到了一半,她的手机就在这个兜里。常看手机她就没收进怀里的大包。 严喜乐总算反应了过来,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啊。” “没事。怀州这站就到了。”男人没有看她,望着窗外自顾自地说。 “哦。”乐乐刚醒有点反应迟钝,心里隐隐想着我不到怀州啊。突然反应过来,可能是他听见了她跟大婶的谈话,刚想说“我不到怀州”火车喇叭里标准的普通话响了,“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怀州车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按顺序下车。” 等严喜乐回头刚想说话,男人已经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了。 严喜乐不自觉笑了,比大婶跟她说话时的微笑真诚百倍。 她匆匆瞥见那男人似乎长相还不错,就是黑了一点,站起来感觉个子起码在一米八以上,带着黑色棒球帽,穿着深蓝色外套,运动裤运动鞋,背着一个大旅行包,脖子上挂着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看起来活力四射,却意外话很少。 男人下了车,看见远处几个男孩中又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有些像车上那个未遂的小偷。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镇子恐怕不太平”。回头看,那女人没下车,他再抬头找车厢里的女人,看见她在朝他挥手再见,他才反应过来她是骗那老女人的。 他快速拿起相机拍了一张她挥手的照片,心想算是纪念吧。 看见男人在拍她,又看见男人也跟她挥手再见,严喜乐心里没来由的一暖。 这里只是经过,火车终要启程。严喜乐听着火车前行发出的“狂次狂次”觉得这场相遇真有趣,居然会有不认识的人给她拍照。“也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我也是个道风景吧。”她想,“很不错,也许他是一个四处云游的摄影师,自己的照片说不定会被他放在某个知名展览馆里也说不定,”想着想着乐乐摇摇头,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天真。 离开乌七八糟的丰城对严喜乐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正所谓问题要去面对,一味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逃避是严喜乐作为资深鸵鸟的最后选择。 火车摇摇晃晃徐徐前行,耳机里循环着熟悉的歌,看着窗外景物一闪即逝,严喜乐突然害怕停下来。她知道,停下还是寂寞,环境不同心境却一样,一如既往的令人胆颤的寂寞,“真希望火车开往的方向没有终点,我只要在路上就好,多少还有点期待。” 严喜乐,26岁,在这个花还没开的春天,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离家出走,开始新生,却不抱任何希望。 第2章 第 2 章 2.宇宙没有界限,可路终有终点。 即使不抱希望,严喜乐还是要开始新生。这一路她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后不后悔,始终没有答案。后悔能如何,不后悔又能如何。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做了这样的选择,所以有了今天的结果。她已经逃避了一次,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买单。自始至终她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赖的人只有自己。 当她放下笔,结束了今天的日记时已是黄昏。 站在窗前,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来到这个镇子已经一个多礼拜,她想她需要一份工作了。 攘外必先安内。严喜乐回身看了下刚搬进来没两天还有待改善的屋子,准备打扫一下。 这两天严喜乐给新家添了许多东西,让原本破旧不堪的老房子焕然一新。这个不足三十平的小房子也就够单人或者小情侣将就着住,严喜乐凭着一己之力把屋子的床、柜子、桌子都换了位置,愣是腾出了放画架的地方。 折腾完已经很晚了,心里盘算着还要买的东西随手抓着外套就出了门。 人是铁饭是钢,严喜乐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吃饭点,楼下面馆里已经没客人了。乐乐一进去就迎了一脸老板的热情微笑, “要吃什么面?” “额…牛肉面吧,小碗的。” “好嘞~”老板转头冲着厨房喊了一声“牛肉面小碗!” 这就下单了。 “你是新搬到三楼的吧?”老板边擦桌子边随口说。 “是啊,你怎么知道?”乐乐有些吃惊。 “当然是杜娘子跟我说的啦,哦,就是对面今宵旅店的老板娘。”这老板很热情,他接着说, “那屋子原来是我这儿的一个伙计和他对象一起住的。后来两人分手了,他对象去外地上学,他也去石阳打工了。”老板很热情的解释。 “哦,那您是房主么?” “我不是,杜娘子才是。”老板笑嘻嘻说着。 “杜娘子?” 老板没回答,反倒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惹得厨房里做面的小伙子也笑了。 这老板年龄不大,也就30左右,个子不太高,胸前画着白围裙,微胖,脸圆圆的,皮肤不像总在外跑的当地人那么黑,反而白嫩白嫩的,一笑起来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右脸上还有一个酒窝,如果再扎上两个犄角,活像年画里跳出来的小人儿。 厨房里做面的小伙子端着乐乐的面出来了,“这是咱们老板对旅店老板娘的尊称,你也可以这么叫。”说着又稳又帅气地把面放到乐乐面前。“吃吧。”随后就又回了厨房。 恨不得把一碗面倒进肚子的严喜乐鼓着腮帮子眯眼笑了起来,“我叫杜娘子她不会用扫帚招呼我吧。” “杜娘子虽然厉害,但不凶悍。”老板又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姓常,那是我家大厨,也是我表弟,你叫他豆子就行,别看他又黑又高的,其实还是个小孩呢。” “我都到法定婚龄了,还小孩!”里面的小厨师闷闷地抗议。 常老板赏了他一个白眼,“我家打卤面也很好吃,下次你来试试。”老板很会套近乎。“别看这小子年轻,做面很有一套,好吃。我家都是附近的回头客,你要是喜欢就常来。” “好啊,下次一定尝尝。”乐乐突然明白了什么,“难怪你的店名叫‘尝尝’,是你总让人尝你家的面吧。” “哎呦,也就是尝尝嘛。”常老板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边说着边去忙了,不再打扰客人吃饭。 面冒着热气,散发着热情,严喜乐的心情就跟这碗面一样发烫,吹了好久才堪堪平复。 吃完面,严喜乐打算问问常老板哪里能找到工作。 “你要找工作啊,找什么样的?” “我以前是坐文职类工作的,不知道这镇上有没有。” “我看你就像个大学生,不然我这里招工的,但是委屈你了,你去和平街看看,那边有个什么人力资源市场,听说经常有招聘告示。” “谢谢常老板。” “客气什么,实在没有合适的来我店里吧,工资虽然不高,但肯定够你生活。” “还给我兜底呢,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常老板无所谓的笑笑。 一碗面消除了她一天的劳累,乐乐觉得常老板家的面真是解乏除累的良药,想着明天还有的忙,决定今天早点睡。 收拾妥当,关灯,睡觉。 躺在床上,严喜乐感觉新买的被褥不够厚,她准备明天再买一床被褥,还要买电磁炉,方便面,调料等等,再买点墙纸…… 严喜乐迷糊地想着,突然听见有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好像是水声,乐乐不确定,想起来去看看。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就像在火车上困得睁不开眼睛一样。 她意识到睁不开眼睛不是困的。她开始紧张,心跳加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严喜乐心里越发焦急,甚至有些害怕起来,“我怎么会睁不开眼睛,那水声是什么?我到底怎么了?“乐乐急促地呼吸说不出话,仿佛下一秒空气就会被全部抽走,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儿大吼一声,可声音却像哭了好久之后沙哑一叫,并没多大震撼力。她顺手擦擦眼泪,然后眨了眨眼睛。啊,能动了! 严喜乐立刻下床打开灯。有了光她终于有些安心了,于是战战兢兢去寻找声音的源头。轻轻走到卫生间发现,慢慢将头探进去看,原来是淋浴头滴水。她顿时松了一口恶气,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大喇喇地把水龙头又使劲儿拧了一下,水不滴了。 安心下了的严喜乐知道自己是让梦魇着了。可这种感觉很不好,以前有过。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摆脱不了。 严喜乐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当一个人决定放弃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生活时,偶尔的一些久习惯就像早早定好的闹钟,猝不及防敲打在你心上,提醒你过往的阴暗,这种二次伤害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就在乐乐以为生活被一瞬间格式化的时候,却发现残存的病毒十分顽强的保留了下来。乐乐趴在那只铺了一层棉褥子的硬床上,又哭了起来。 “无论今天有多难过、痛苦、无助,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你还是要擦干眼泪,收拾好自己,去上班。谁又比谁艰难?谁又比谁娇弱?“ 这是李沐启曾对她说的话。每次感觉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她总在心里念叨一遍,好像念完这段咒语就又能变得无坚不摧,可以接受下一轮生活的□□。 第3章 第 3 章 3. 当你需要的事物按部就班地发生时,你会觉得,以前的不顺利仿佛是窄路上的绊脚石,而此时你终于回归康庄大道,未来一切欣欣向荣。 严喜乐到尚春三个月了,她有了一份工作,报社的编辑,工资不高,但就当地物价水平来说足以维持生计;她还去了附近的几处名胜旅游,海边更不用说,几乎每天都去报道。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快乐健康,努力微笑着面对她遇到的每一个人。 就像一朵怒放的野花,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却偏想争一争这花魁。 她知道,这就是她渴望的简单生活,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笑还有点勉强,步子有点彷徨,想法有些迷茫。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还是不够快乐?”严喜乐这样问自己,“是不是有些东西即便得到了心里依然空洞?越是趋于完美,越是不安。” 盛夏的一天早上,阳光洒进屋子的时候,严喜乐在做梦,以为自己进了天堂。她一脸痴笑,嘴里不住地轻哼“lucky lucky”,直到闹钟唱起“向前进向前进”那慷慨激昂的《红色娘子军》, 她才微微清醒,从天堂回到现实。 迷糊地坐起来,胡乱抓了抓头发,总算有点清醒了。 虽然不记得梦的什么,只知道是个美梦,但总觉得遗憾。美梦总是让人留恋,不肯清醒面对现实。严喜乐无奈的轻叹一声。 刷完牙洗完脸,开了窗户,严喜乐运足了气对楼下大喊一声“常老板,一碗牛肉面。” “好嘞~” 自从认识常老板,她吃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别人的早餐是煎蛋烧,她却总是牛肉面。 早饭定好了。换了衣服,化了淡妆,梳好头发,匆匆下楼吃了面,然后上班。 一天开始了。 这一年夏初,严喜乐在尚春镇的生活终于基本稳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六月的天异常的美,今天报社里的小斌一见她就笑的很诡异。 “乐乐姐,你知道么?你当模特了!” “什么当模特?”严喜乐不以为然,错身径直往屋里走。 “是真的,不信你问小宇。” “这个我可以证明,小斌说的没错。”小宇举手示意。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严喜乐挑眉喝住,小宇一向稳重的。 小宇眯着眼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不是我们瞎起哄啊!”小斌紧挨着严喜乐轻轻说,“乐乐姐,别瞒着我们了,怎么也得让咱们这些单身男青年死个明白吧。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说着小斌挤眉弄眼的朝乐乐坏笑,还不忘给小宇一个眨眼。 小云听这话可来劲了。“是啊乐乐姐,你就让这帮癞□□死心吧。”小云声音大,这一喊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 “哎,小云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癞□□,有我们这么帅的癞□□么!你这话杀伤力要赶上核武器了啊。”小斌急忙打诨。 小云还想说什么,严喜乐赶紧止住话题,“都几点了,还开我玩笑。”这时她已经坐下打开电脑。虽然严喜乐是最后来单位的,但她年龄大,大家基本上都听她的。 “得令!”小斌装乖马上回位置上,坐下还不忘跟小云互相做个鬼脸。 刚进入工作状态,旁边的美美好像忍了很久再也忍不住了,凑到她跟前说“乐乐姐,你不知道,昨天小宇陪小斌去照相馆拍一寸照,结果在照相馆看见了很像你的照片,简直一模一样。一问才知道是新来的摄影师拍的,当时摄影师不在,他两就想晚上取照片时去问问。” 严喜乐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说“认错人了吧,不可能是我。” 小宇坐下严喜乐对面,瞥了一眼,正巧看见了她的表情,眼神突然一遍。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严喜乐心里还是想起几个月前在火车上碰见的男子,和那张她没见过的照片。 “不会这么巧吧。”她心里念叨着。“世界这么大,应该没这么巧的事。”她不禁嘲笑自己一把年纪还有这等少女心。 严喜乐适应能力还是很好的,她早已融入到这个小集体里。这家报社不大,加上老板才六个人,因为人少,就没有大公司的勾心斗角,这里的人很淳朴,淳朴的有时会让乐乐不知所措。他们会把家里头天做的好吃的带到公司给乐乐尝,也会借着周末带乐乐出去游玩,还会带乐乐去见他们的朋友或者家人……他们包容理解了一个外来人,并敞开怀抱让这个外来人融入他们的生活。 她很感激他们的包容心,更感激的还是给她工作的朱哥,只是常常感到手足无措。 这个报社发表的主要内容就是当地新闻事件,主要是民生方向。收入当然不能靠卖报纸,主要是广告,偶尔还有大厂商打半个版面的广告呢。没有大钱,但小钱还是够基本的运营的,好在大领导办报社不是为了挣钱。据他本人说是为了烂大街的“情怀”。 大伙儿都叫头儿朱哥,他常常叫常老板家的外卖,常老板就帮乐乐打听了一下工作,结果一拍即合,朱哥正缺一个能采能写还能做运营的,严喜乐也正缺这样的工作。 但这朱哥却跟严喜乐说,“我是因为你有情怀才留下你的,以后跟着我吧。”朱哥这句话颇有大哥收小弟的意思,当时乐乐愣住了,随即一笑,两手抱拳,“谢谢朱哥。”从此,严喜乐就被收编进这个自称高富帅其实矮胖白的朱哥麾下。 她还记得他们在办公室外的吸烟区谈的,谈完时朱哥挥挥手让她回去工作,然后又轻声说了一句,“好好爱惜自己吧,小孩。” 严喜乐心想,他大概是真有情怀吧。 不过,第二天的当地报纸上,在第二版右下角还是小规模的报道了一下朱哥的“情怀”之举。意在告诉大家已招到倒霉蛋一枚,之前的招聘广告作废。 一早上的风波很快平息,今天朱哥又没来。 中午大家热切讨论要一起跟小斌去照相馆取相片,好探个究竟。 下班后,一群人一起去了星梦缘照相馆,还没进去就看见照相馆的玻璃展示区贴着严喜乐的照片。 “没骗你们吧。”小斌对自己的发现颇感自豪。 “乐乐姐,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照的,好美啊!”小云随即应和。 “真的很美啊,很有旧上海的明星感觉。”美美也跟着感慨。 小宇默默的点头。 不怪他们夸张,连严喜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被拍的那么美。 这是一张极具艺术感的黑白照片,里面的女人笑颜如花,火车站常年吹的风带走了她的几丝长发,她眯着眼睛,翘着嘴角,好像全世界最开心的就是她。明明是一张离别的照片,却拍得像是久别重逢。 “那 那 那不是我…吧…”严喜乐知道是自己,可照片里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她不敢认。 “就是你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多了一个人,拍这张照片的人就站在了严喜乐身后。一回头,“咔嚓”又被拍了一张照片,满脸痴呆表情的严喜乐和那么美妙绝伦的版本同框了,大概看到这张照片,不会有人说这两个是一个人。 男人放下相机,走到严喜乐面前,伸出手,“好久不见。我是李远。” 严喜乐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一定有它的道理的,可她想不通现在的情况该用什么道理讲。 第4章 第 4 章 4. 生活中总有意外。 这是尚春送给严喜乐的第一场意外。严喜乐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思绪乱飞的严喜乐已经不知道这是她的意外还是小云的了。 “啊~原来你不是乐乐姐的男朋友啊。”小云颇感遗憾的说。 “我不是,我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你是来旅游的还是要住下来?”情绪变化总是很快的她马上又起了兴趣。 “暂时没有打算走。” “那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吧,有事情可以互相照应嘛。” “好啊。”李远笑着跟大家加了微信,跟小云互留了电话。 这时他们已经坐在了南沙湾附近的包子铺里吃晚饭。从震惊中恢复的严喜乐准备不再继续折磨自己的大脑了,有些道理是想不明白的,只能经历后回味。 这顿饭全程严喜乐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她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 “老板看了我的作品,人物的很少,你这张最具代表性,就挂出来给我做做广告。你不喜欢?”李远话里话外透着对这张照片的自信。 “恩。”严喜乐回答的很干脆,李远顿时僵住了,尴尬随之蔓延开,大家也没想到平时颇随意的严喜乐会这么说。 “那…那我让老板撤下来。”李远对自己的摄影技术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这一句‘嗯’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感觉出气氛不对,严喜乐知道他们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技术很好,是这模特太丑了,别砸了你招牌。” 李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云着急了。 “别啊!谁说你丑,谁敢!乐乐姐,多好看啊,挂着吧。”小云觉得这么美的照片被雪藏太可惜了,摇着乐乐的手臂争取它的面世权利。 小云这一折腾气氛瞬间活泼了。 “哎呦,轻点我的小姑奶奶,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摇散架啦。” “那你就答应嘛乐乐姐~”小云发起嗲严喜乐实在招架不住,何况还这么多人帮腔。 “就是啊乐乐姐,你超美的。”美美附和着。 “乐乐姐干嘛那么小气啊,美照正好帮咱们报社打广告嘛。是吧小宇?”小斌也凑热闹。 “是啊,我可不可以多要一张?”小宇问李远。 “啊,可以啊。” “不可以!!!”乐乐大喊着瞪李远。 “啊,不可以。”李远马上改口。 小宇神色并无变化,只是悄悄翻开手机看了一眼,那是他趁大家不注意时拍的乐乐的那张照片。 小云还在摇她的手臂,发嗲声不断。“好啦好啦,那就放那里吧。哎,我真是服气了。你啊~”乐乐点了一下小云的脑门儿,小云朝李远胜利一笑。 那一笑仿佛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李远拿起相机立刻抓拍下这一瞬。他想,这笑竟比这夏天的天气还热切。她洁白的牙齿,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精神的过耳短发,一切都点燃了他的心。 不经意看到旁边默然着脸吃包子的严喜乐,李远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们简单吃完就趁着天黑前去南湾看海了。 天已经蒙蒙黑了,他们在海滩玩不了太长时间。这个季节不是旅游旺季,不在节假日时人很少,天黑之后基本就没有人,只剩下海浪的咆哮声。他们几个人踩踩水就散了,可是严喜乐没有走。 “你们先走吧,我离的近,等一下再走。” “那我们走喽,你别太晚了。”小宇临走时嘱咐她。要不是一直在九镇的阿妈今天来,小宇真想送她回去。 李远跟小云顺路,但小云的摩托太小载不动他们两个人,他就只能走回去了。“那我走回去,反正不太远。” 说着人都散了,李远临走前不经意朝沙滩看了一眼,看见严喜乐正慢慢朝海走,海水打湿了她白色长裙的裙角,潮湿的气息混着海水的腥味儿扑面而来。 突然,严喜乐的手臂被狠狠地拉扯住。 “别走了,海再神秘也不值得你献身啊。”李远抓住乐乐的手臂,阻止她再往海里走,这时海水已经到严喜乐的膝盖了。 严喜乐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了一样。李远皱起了眉,他觉得严喜乐有点怪怪的,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好久,严喜乐的眼神终于有了聚焦,看到海水没过膝盖,赶忙回手拉着李远回海岸。 知道自己犯傻了,只得扯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害你裤子都湿了,我们快回去吧。”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李远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说“你在干嘛!这样很危险的!” “吓着你了吧,真抱歉。我只是觉得夜里的海很好看,但怎么也看不清楚,就想近一点,结果不知不觉走这么远了。”严喜乐平静的说,好像刚才往海里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大概是被大海的美丽迷了心智吧。” “你以后不要总来海边了。”李远几乎是命令的说。 严喜乐笑笑不语。 “我送你回去。”依然是命令的语气,但严喜乐并没在意“不用了,今天谢谢你。” “别让我重复,走吧。”李远不理她,已经走上了岸。 这时严喜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是真吓着李远了,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人生气了呢。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李远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生气。严喜乐又没想自杀,她只是走神了,反应过来还拉着他往回走呢。 “我干嘛要生气。”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楼下严喜乐有些小心翼翼的说,“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李远不想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 “没事,你下次注意就好了。”说完就想往回走。 “我只是戒不掉,就像烟对于吸烟者,酒对于酗酒人,有瘾。” 听见严喜乐的话,李远回头看着她,听见她继续说,“我是来这儿才开始上瘾的,却发现戒不掉了。对一样东西上瘾它就变得特殊起来,它是你平凡无奇的生活里唯一可以反复咀嚼品味的乐趣,好像就只能依靠它活着一样。没有了,生活就空了一大块,不完整,要是没有其他东西填补空缺的就抓心挠肝的想它。”严喜乐仰起头,张了张嘴,原本的话就咕噜回去换了一句“你能理解么?” 当然能理解。李远在心里回答她,嘴上却说,“上瘾没什么,别送命就好。” 严喜乐回赠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她歪着头,咧着嘴,海风轻起,拉扯着严喜乐的几根发丝,眼睛笑弯了却依然透着清明的光。这个笑跟火车上的那一笑如出一辙,好像下一句她会说“我回来了。”李远有些慌神。 “回去吧,”他赶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礼貌的说了一句“晚安。” 严喜乐并没注意到这些,回了一句“晚安”就走了。 转身之后,严喜乐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流下。她紧走了两步,生怕有人看到她。进了屋子,刚关上门,她一步也走不动了,靠着门痛哭起来。 “他已经要结婚了,你再爱他也不值得去献身啊!” 李远的话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让她想起了赵晌阻止她的话,想起了名叫李沐启的人。 她突然很想远离这个男人。才第二次见面,她居然跟他说了自己的上瘾理论,还冲动的想对这陌生男人哭诉那段可谓悲情的过往,庆幸自己忍住了。 严喜乐决定要小心地应对这个人。她希望这个人只是一个路人,此后就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不喜欢意外,因为意外就意味着冒险,冒险意味着失去。为了防止这一些列的发生,她要从开始就掐断所有可能。好的一面?不。不要指望生活赠送你好的一面,生活只有不好的一面和更不好的一面。即使目前一切都很顺利,严喜乐依然难改悲观的本性。 李远回家后打开了相机看今天拍的照片,最后一张是严喜乐站在海边的背影。 黑色的天连着黑色的海,天上飘着淡淡的几近透明的浮云,海上泛着白色的浪花,一浪一浪咆哮着冲向海岸。海的颜色比天还要黑,黑得好像能吞噬整个世界,严喜乐就站在即将被吞噬的边缘。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光着脚,静的像个幽灵,远处躺着她的平底凉鞋,海浪拍打在她的小腿上。 就是觉得这样的严喜乐有点不对劲儿,才回去拉住她的。那时候李远分明感觉到严喜乐周身强烈的拒绝,但内心似乎在祈求别人的关怀。可回过神来的她又像没事人一样,一句走神就带过了差点淹死的事实。 是了。就是这种态度,他生气是因为她那对死亡漫不经心的态度。这人如此轻视生命! 烦躁不安的李远收好相机,打开电视,并不开灯,从小冰箱里拿出了一听啤酒,喝了一大口啤酒,剩下不到半听啤酒用右手五个指头悬握着,窝在单人沙发里看着电视。 电视里是巴塞罗那跟马德里的比赛,喝彩声不绝于耳,可他根本不知道电视在演什么,电视的光映在他的瞳孔上,一闪一闪,他的眼眸忽明忽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他问自己,“你干嘛那么在意这女人,没死在你眼前就不行了。那个小云可比这个幽灵女好多了,开朗又大方,漂亮又健康。”李远嘲笑了自己一番,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倒进肚子里,顺手用力捏瘪空空的易拉罐,仍在沙发旁的垃圾桶,回身去睡觉了。 第5章 第 5 章 5. 跑,不能停,千万不能停,停下来就再也追不上他了。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但严喜乐并不在意,不停地追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男人的影子。 大雨倾泻在布满荆棘的沼泽地,原本跑着的她现在走路都很艰难。忽悠一下,她踩空了,陷入了泥潭,满身泥巴不知如何是好。泥潭糊住了她的小腿,想前进要先拔出脚,再尽力远地踩下去,每一步堪比登天。走了很久,汗如雨下,却好像仍在原地踏步。 不远处突起一阵呼喊,她知道追兵快到了,她又看了看远方白色影子消失的方向,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雨在下,汗在淌,她在害怕,她怕自己走不出去,怕追不上那个男人,怕被追兵追上失去自己,眼泪如决堤的洪倾泻而出,急躁地又迈出一步。 突然她醒了,梦里的心悸依然没消,大口喘着气,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一脸眼泪,再看枕头,已经湿了一半。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是这样的梦。 有些记忆和感觉是忘不掉的,那已经是自己的一部分,习惯、爱好、想法,都受影响,正因如此,才有了现在的自己。她爱了他十年,依恋了他十年。过往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带着那斑斑烙印,即使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她也不是全新的自己。 在这炎热的寂寞的漆黑的夏夜里,严喜乐只能蜷缩在床上,默默流泪,感受一丝凄凉在心里肆无忌惮的蔓延,强迫自己不再回忆他的笑,他的拥抱和他走路时周围的风。 一阵眩晕,严喜乐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发抖,身子特别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症状。她想动,但又不想动,或许动不了,最终她没有尝试动一动,只是在惊恐中期待这种感觉赶快消失。 吵杂的铃声想起,有人打电话给她。恍恍惚惚去够,终于能动了,渐渐不再发抖了,脑袋的嗡嗡声也小了,虽然身体很沉,但还撑着手臂起来了。 发现动起来并没想象的困难,严喜乐知道自己又被梦魇了。 赶忙抓起电话,是小云。 “小云,怎么了?”乐乐拖着疲倦的声音。 “乐乐姐,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天要爬山?”小云埋怨着,可以听出她在外面。 “抱歉抱歉,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你-家-楼-下!”小云几乎是吼出来的。 乐乐拉开窗帘,楼下三个脑袋也在往上看。 惨了!乐乐赶忙起床只刷了个牙涂点防晒就匆匆出门了。 自从认识李远,这个人总是在他眼前晃,不是下班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就是周末一起去远足,若是小云提议吃完饭去看个海他一定也跟着。 这已经是第三个礼拜了。上周天是最南端的南岬公园,上上周是关士林纪念公园顺便还去了崎园。现在公园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竟然要去岩虚峰爬山。 大夏天的,躺在床上都能流满身的汗,严喜乐一点也不想出门爬山。 小云可以跟李远两个人去的,干嘛非叫上她跟周宇?大概是李远想追小云,但小云有点不好意思吧。严喜乐这样猜测。 ‘下个礼拜死也不出来了,坚决抵制郭小云同志的死缠烂打!’严喜乐在心里暗暗咬牙切齿。 摄影师的爬山是一路拍照的过程。 四个人两两一起倒很和谐。 严喜乐虽然算瘦的,但体力还不错,刚开始她跟小宇落后,很快就赶超了那两个一直在拍照的人。 “小云是害羞了呢。”小宇回头看了一眼一张嘴占了半张脸的小云,跟严喜乐八卦。 “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就知道了。”严喜乐很愿意配合嘲笑一下小云。 “乐乐你也知道小云想追这个李远啊。也是,表现的够明显了。” 乐乐一愣,“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以为是李远要追小云呢。” 小宇狡黠一笑,“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李远好像真没那个意思,但小云很喜欢他,非要让我帮她。” “那干嘛带上我啊!”严喜乐听出来了,自己就是个白搭。 “我总不能一个人当电灯泡,为了小云和我,你就牺牲一下吧。”小宇别有深意的一笑,拉着不动的乐乐往前走。 后面的小云正跟路边的野花较劲呢,嚷嚷着让李远来拍,李某正举着相机四处找景色,正巧透过镜头看到了严喜乐和小宇的互动,俊男美女相视一笑的画面总是很美,手比大脑的反应快多了, 已经按下了快门。照片有了,可他心里突然百味杂陈,李远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了眼被小云放弃的浅粉色小野花,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摘了下来揣进了肥大的裤兜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着小云继续爬山。 四人约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只是最美热情的严喜乐下来的时候太累了,就没去吃饭,小宇送她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严喜乐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有一朵公园常见的浅粉色三叶草花,他们昨天爬山有见到。 那小花似乎是早上新摘下来的,还含着露水,娇艳欲滴的浅粉圈着浅浅的一抹黄,艳丽的恰到好处并不扎眼,不像其他盛夏美艳的花竞相怒放,美丽却极为难得的低调。她知道这花在极为炎热的南方不太多,喜阴,路边很少见。 她心里纳闷儿,不会是小宇吧?不会,办公室天天见,不至于一大早放我家门口。那是谁? 今天有些阴天,天气预报说有阵雨。此时刚刚入秋,夏的尾巴却还高高翘着,闷热的天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只是再有几天雨季就要来了。 下班的时候,阵雨如期而至,跟阵雨一起来的还有李远。 他是来请大家吃饭的,但结果下了雨,便跟小云商量买了外卖回来。小云想吃镇上新开的披萨店,李远就冒雨买了过来,办公室里除了常常不在的老朱,六个人吃的其乐融融。 李远坐在小云身边,旁边的小斌若有似无地给其他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而小云脸色的表情却很复杂,有点让人看不懂。 小宇坐到严喜乐旁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极低的声音咬耳朵,“小云又不好意思了。”那话里带着轻快的笑意,严喜听了只轻翘一下嘴角再没什么情绪,眼角余光中看见另一边的美美暧昧地看着她跟小宇,严喜乐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是时候该跟这个大男孩说清楚,他错付了情愫。’严喜乐心里不禁怅然若失,不为即将失去一个爱慕的人,而是为自己的青春。 她懂得小宇、小云、美美、小斌他们这些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她也曾年轻过,在她二十刚出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便开始紧张脸红话不成话,默默的打听他常出入的地方假装偶遇。 那种悸动,那种期盼,那种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欢喜,因为对方的一笑开心一整天,因为对方一皱眉愁绪万千。 总觉得那时候如果他没有给她希望,也许自己也走不到如此决绝的境地。她承受过这种苦,比每天吃黄连还苦。知道自己不可能给这个开朗的大男孩任何回应,给他最好的帮助大概就是尽早斩断他的念想。 思及此,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男孩,他像有所感应一眼也抬头看着她,对上那对热切明亮的满是期待的双眼,严喜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得继续啃了口吃披萨。 “你尝尝这个。” 眼前的盒子里多了一个鸡翅。 抬头看见李远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吃。 “好,谢谢。”严喜乐礼貌的道谢,伸手的动作却毫不客气。 严喜乐吃的欢,没注意身边的两个人神色却变了。美美注意的是李远没给小云夹东西,却用刚吃过的叉子叉了个鸡翅给严喜乐,这也太亲近的吧。小宇没想到这层,只是他敏锐的觉得李远对小云也许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而对严喜乐的心思有点…… 这是雄性动物的领地受到威胁的感觉,小宇深深皱起眉,似有敌意地盯着李远,看见李远含笑迎着他的视线,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6章 第 6 章 一件事情决定了方向等待执行,这是执行人总是坚定的朝着方向走去,努力寻找执行过程中面临的问题和解决方案,根本想不起为什么当初做了这个决定,更不会考虑推翻早已定好的结论。 所以当小宇问严喜乐,为什么她不会喜欢他的时候,严喜乐竟然无言以对。 阵雨刚刚结束,月亮偶尔从云里冒头出来查阅领地,今夜静的出奇,连风都绕道不经过这小镇,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闷热气息蛊惑着心里的躁动。 情绪有些失控的小宇抓着严喜乐的手臂,想靠近却不敢,言辞恳切眼里带着祈盼“别说你不可能喜欢我,别一点希望也不给我。我真的还不错,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呢?” 严喜乐还没理清头绪,她不过半玩笑似的说了句‘别对我太好让大家误会你喜欢我’就引发了这一些列突变,一句若有若无的警告变成了一场告白。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执意,我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严喜乐不客气的说。 这句连朋友也做不成击中了小宇的七寸,他嗓子里像梗着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通红的眼写满了绝望,颓然松了手,后退半步,“我知道了,我不再为难你,只是,别不跟我做朋友。”眼泪忽悠淌了下来。 小宇这人平时没小斌那么爱说话,但也爱玩闹,性格开朗的很,仿佛这世间浮沉唯独他的生活里没有悲伤,让人不禁想亲近,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快乐。而今天的小宇如此陌生,严喜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心里痛得像有百针扎,而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是说了一声 “好”然后不再看他,转身上楼回家了。 上楼后,严喜乐没有开灯,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偷看,小宇已经擦了泪,平缓了心情,抬头看着她的窗户一眼,那一眼饱含太多熟悉的情绪,严喜乐来不及细品,他已经转头走了。 是了,严喜乐知道那一眼的意思了,是决绝。 她想,那么爱笑的一个男孩子,生生被她折磨成泪人,严喜乐这个废人真一无是处! 小宇走后拐角大树后面走出一个男人,看了一眼严喜乐的窗户,径直走了。 那一夜严喜乐惩罚般的一动不动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没事人一样去上班了,只是出门前多在眼底铺了一层粉。 从那天起,小宇的笑容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严肃的脸,而且不再有事没事找严喜乐搭话,甚至躲开眼神。这么明显的反差当然逃不过那三个狗仔的眼睛。 他们私下里问小宇,小宇什么也不说,只说他跟严喜乐只是朋友,希望他们别总开这种玩笑。三个人当然不信这种瞎话,他喜欢严喜乐众人皆知,于是拐弯抹角问严喜乐知不知道小宇怎么了,严喜乐却说她不知道。 三人纳闷了半响得不出结论,还是小云猜说,“大概是小宇坦白了,被乐乐姐拒绝了,咱们就别再问了,要不太尴尬了。”另外两个纷纷叹了口气,点头说是。 有变化的不止这两个人。从那天以后,李远便不再有事没事总来找小云,他们甚至很久难聚一次。 日子仿佛会倒流般回到了严喜乐刚到编辑部的状态,但时间是不等人的,夏天的花再艳丽也会凋零,夏风吹得再热烈也会过去,只有时间一直在不疾不徐地赶路。 转眼,天气有了凉意,早晚出门需要填一件外衣,雨季也随之而来,出门一定带一把伞,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头上那片云带不带雨。 常常觉得夏天那么热,过得那么慢,每次感到闷热的心慌都会问问天,这难熬的日子怎么这么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但当夏天溜走迎来凉爽的秋季又会感慨花自凋零水自流的时光飞逝,这一夏又被虚度了。 严喜乐看着窗外,想起《岁月的童话》里秀二问妙子,雨天、阴天和晴天,最喜欢哪一种天气?妙子说喜欢阴天,秀二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欢脱的回答我也是。真不知道他们因为阴天而喜欢彼此,还是因为喜欢对方才喜欢阴天。 ‘阴天有什么好,我喜欢雨天。’ 看着窗外稀里哗啦的大雨也没停的意思,严喜乐不禁在心里补刀,‘我指的是蒙蒙小雨啊。’ 从那天起还有一件事也变了。 “晚上有空么?上次的照片我洗出来了,今天拿给你。” 午休的时候严喜乐收到李远发来的微信。 最近李远经常约她,前几天的某一天雨下的很大他没带伞请她顺路去接他,严喜乐没拒绝,紧接着为了谢谢她特意请客。吃饭时闲聊,严喜乐无意中说了一句“来尚春还没去过酒吧呢。”谁知过几天李远就带她去了尚春酒吧街逛,还拍了很多照片。 这不,今天就把照片带来了。 下班时严喜乐最后一个走的,站在楼下,她看了一眼阴沉的天,厚厚的云层暗暗涌动,雨却始终不大,淅淅沥沥的淋了一天。雨点惩罚着树叶在盛夏的骄傲,路上积了水,大大小小的水洼阻碍前行的脚步。她的小伞在风雨飘摇中摆动,既惶恐又零丁。这天儿的小脾气弄得她局促不安。 李远特意在白陋园预约了位置,这家主打浙菜,在小镇很有名,尤其受游客的喜爱,地方不大但每天都客满。李远知道严喜乐喜欢浙菜,这家很难约,去的次数有限,每次都会点很多菜,吃不完统统打包带回去。 严喜乐到的时候李远正在喝茶。刚坐下对面的男人就贴心的送上一杯龙井,“今天还好雨不大。” “是啊,照片呈上来吧,我看看你的手艺。” 点了菜,李远把带来的照片给严喜乐看。 看着酒吧里欢脱的影像,严喜乐想起第一次去酒吧找李沐启心中的好奇和忐忑,完全不似现在这般自然随意。她叹了口气,那天在酒吧玩闹时完全没记起来这段过往,此时看着照片却不禁感慨,那并不是多美丽的回忆,那是伤痛的开始。严喜乐习惯了自己的选择性记忆,又对这样的选择无可奈何。 见她叹气李远担忧的问“手艺不行么?” “不,一如既往的美。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李远看着她并不多问,只是笑笑说“好的事情就记得,不好的事情就用这次替代掉。。” 严喜乐也笑了,她就是这么做的,她选择记忆的标准就是这样。其实很多事情都忘了,不是不重要,是不想记得。 “你还挺会安慰人。” 李远笑笑拿了一张严喜乐在山顶岩石边的背影照片“我经常研究照完的照片,有时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画面,这山这水这人,都很和谐美满,自己都想送自己一个奖杯。有时看着又觉得不是我想要的,不够饱满,不够艳丽,角度也不对,哪儿都不好。其实,照片还是那个,只是有时和有时的感受不同罢了。” 严喜乐有些恍惚,她想,记忆可以替代,不知道人能不能。她的确不排斥这个大男孩,他看起来阳光快乐,总能带来很多新鲜的体验,严喜乐一边贪恋一边克制,他们的相处很舒服,她很少能找到这样的人,但她也怕自己陷在舒服里,重蹈覆辙。 李远看严喜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顾自地讲起工作趣闻。 “前两天我们工作室来了一对新人拍婚纱照,双方父母很重视也来了,他们化妆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靠边出去了,我就说了句\'谁扶一下你们的家属\'结果他们吃惊地看着我说\'那不是我们家人\',小白插嘴说那是和庄村的老周自己来拍遗像的。” 说到这里,李远郑重地看着严喜乐,缓了一会说“我后来给他拍了一张照片,他前后只说了一句谢谢就走了,当时我看着他的背影就想起了你这张照片。” 他又指了指严喜乐那张背影照,“我觉得你跟他一样,做好了随时会死的觉悟。” 严喜乐表情有点僵硬,心跳加速,微微低下头,闭紧了嘴唇,好像害怕一不留神就向这个男人吐露心声。 她伪装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出她面具后面的悲观情绪。 “是啊,这世界别不总是美好,有时甚至肮脏得难以忍受,可我还是想抓住你,让你看看我相机里美好的世界。”李远说着抓住了她的手。 严喜乐的头更低了,尽力不让他看见表情,眼睛模糊不清,许久才从嗓子缝儿里挤出“谢谢”两个字。 “傻丫头。”李远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再抬头,严喜乐已经抹去眼泪,换了一张笑脸认真的说,“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李远也报以微笑地回她。 这之后严喜乐又恢复成那个大部分时候很正经偶尔开个小玩笑的爱笑女人,只是李远眼里划过一瞬的失望。 两人出来吃完饭出来时雨已经停了,但云层依然没有散去,潮湿的空气提醒行人快回家,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 白陋园门口左右分别围了很小的两块空地种着花,严喜乐一瞥看见几株淡紫色的紫苑花谦卑地低着头,在众多花里,这两三株并不显眼,但她还是一下就看见了。李远结完账出来时就看见严喜乐对着那花发呆。 “走吧。”李远轻唤一声,严喜乐立即回一个笑脸说好。 第7章 第 7 章 说来奇怪,过几天之后,严喜乐开始收到花,她每天早上出门都能看见门口放着一支紫苑花,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她有想过是李远送的,但那之后他们也常一起出去,他根本没提过。如果是李远,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送花人似乎生怕自己的感情被发现一般,小心翼翼地一天只送一支,但每天都有,周末也不例外。好像在告诉喜乐,我对你的喜爱一直在。 一天,为了想看看到底是谁,她在窗口等了一夜,没想到自己竟然趴着睡着了。太阳初升的时候光刺了她的眼,醒了过来,朦胧中看见窗外空空的街上有一个男人的背影,但一晃便消失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果然花又在了。 为此,严喜乐特意买了一个小花瓶。 这事儿她没跟任何人说。 直到一个周日,她早上打开门没看见花,她突然愣住了,在门口站了好久,邻居出门走动她才迅速进屋。 静静坐在这个空洞的屋子里,严喜乐觉得自己也空了,脑子里突然什么都没有了。直到太阳西下,眼神黯淡的严喜乐嗤笑一声自语,“希望这东西果然不靠谱。” 僵硬的身体疲乏又麻木,严喜乐一动疼的呲牙咧嘴,慢慢伸展身体恢复肌肉功能,她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要变成木乃伊了。 缓过来的严喜乐打开窗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准备煮面慰问一下可怜的胃。突然看见远处一个男人迎着被夕阳染红的云,走在满是高耸树木站岗的街道,上抱着一束紫色的花,大踏步朝她家的方向走来,潮湿的微风拂过,整个人像英俊神武气的骑士,来迎接他恋慕已久的爱人。 那一刻,严喜乐瞪大了眼睛,马上一跳,躲到了窗帘后面,这速度刘翔看见了都得自叹不如。 “是他,每天给我送花的真的是他!” 严喜乐扒在窗帘后偷偷的看,心脏砰砰地想跳脱身体的束缚。她忘记自己一天的等待,也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眼看男人要走到楼下了,街道那边有一辆黄色出租车呼啸跑到他身边停下,下来一个时尚的女人。 严喜乐就像一个小偷,只是他偷的是别人的故事。 她看见男人跟那个戴着宽檐夏凉帽,穿着细高跟裸色凉鞋,身着嫩黄色连衣小短裙,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的漂亮的女人说着什么。两个人站在一起莫名的有种违和感,超大墨镜遮住了女人大半张脸,看不见她的表情,男人的表情却很严肃。 只见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匆匆往严喜乐的方向跑了过来,不久严喜乐听见门口有轻微的声音,很快安静下来,楼下出现了男人的身影,漂亮女人拉着行李随着男人走了。 直到一双人不见身影,严喜乐才慢慢从窗帘后面出来,颠颠跑去开门。果然那束紫色的花躺在了门口。 把花□□花瓶,用喷壶喷了些水,严喜乐轻轻抚过花瓣,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精心打理男人送来的花。 这是紫苑花,她的生日花,男人知道她快过生日了。 迟到总比不到好。 严喜乐心里是欢喜的,甚至自行为男人的迟到找了众多理由。无论以后问起男人说了哪个,她都会自鸣得意的跟自己说‘看,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只是,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她欢喜的是失而复得的心情还是因为是这个男人。 第二天一早,严喜乐又收到了一支花,一支紫苑花。她顺手把花□□花瓶就匆匆去上班了。 傍晚,严喜乐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男人站在楼下等她。 男人身高得有180+,比这镇子上大多数男人都高,肤色有些黑,但五官很漂亮,高鼻梁薄嘴唇,尤其一双又大又明亮的深窝眼,深邃迷人得像是外国人,这样的长相若换成女人必定是大美女。而且他身材看似不错,即便只是穿着牛仔裤和T恤也很有型。站在街边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经过的人都不免多看他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这个男人,心里不禁感叹,‘比我漂亮的男人在等我,真让人有优越感。’ 男人看见严喜乐走了过来,露出一个笑脸。笑得严喜乐脸都要红了,心想‘这是犯规,犯规!’ “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 严喜乐使劲儿攥住拳头,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有什么事吗?” “我请你吃饭,咱们边走边聊吧。” 男人带严喜乐往另一条街走。男人的住处离严喜乐这儿不远,隔了一条街,那附近有一家海鲜店不错。 “我想应该告诉你,你每天收到的花是我送的。”男人边走边说。 “我差点以为是什么跟踪狂或者变态呢。” “你知道是我?”男人有些惊讶。 “昨天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男人脱口而出。 严喜乐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到了海鲜店服务员领他们坐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这是一家看起来很清凉又文艺的海鲜小吃馆子,这里装修别具一格,屋子以蓝色调为主,挂式都是海鲜模型,贝壳之类的东西,一面墙上挂着一副暴风雨中的大海,这画几乎铺满了整面墙。屋子流淌着带着jazz风格的曲子,有点慵懒又有点惆怅。 直到他们到了海鲜店点完餐,严喜乐才悠悠的说“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我傻。” 紧接着酒水就上来了,饭店里最快上的总是酒水。 男人看了严喜乐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满,给对方倒了饮料,笑着说“我傻,我应该早点让你知道,哪怕你拒绝我。”说着就干了这杯。 严喜乐不说话也不看他,自顾喝了一口服务员早早准备的白开水,有点烫。 有些人就是有魔力,想在他面前不露怯保持镇定,要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才行。 “我怎么觉得你跟我一起比较拘谨。”男人眯着眼睛戏谑。 “李远同志,你也太脸大了,你懂什么叫拘谨么。”严喜乐的确拘谨,但他的这句话让她突然就放松了。 “哈哈,”李远毫不掩饰的笑了,“是不懂,你得教教我啊严老师。” “少来,我可不收你这样二百五的徒弟。”严喜乐白了他一眼。 李远却认真的看着她“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一句话惹得严喜乐脸腾地红了。 李远假装没看见“听小云说,你快过生日了,你们朱哥都已经有安排了。所以我想提前给你过一下。”说着李远朝吧台点点头,不一会一个服务生送过来个蛋糕。蛋糕不大,却愣是做出了礼帽的样子,还是淡淡的蓝色,帽子上别着一朵紫苑花,旁边写着‘to 喜乐‘。花不是奶牛做的,是新鲜的,一看就是后加上的。这蛋糕看着简单,但从颜色和形状来看都很精致,镇里的蛋糕店绝对做不出这样的效果。 严喜乐眼睛定定看着都舍不得吃了“你在哪买的?” 李远不答“听说这个颜色叫粉蓝色,喜欢么?” “恩,还成。” “我也喜欢,”李远顿了一下,用鼻子轻轻发了一声“嗯”好似“你”。 “这蛋糕这么漂亮都不舍得吃了。”严喜乐没注意到这细节。 李远不易察觉地轻摇了下头 “你想吃哪儿,我给你切。”作势就要动刀子。 “别别!”严喜乐忙阻止,“好歹让我先拍照留念一下啊!” “我给你拍。”李远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相机,给严喜乐拍了几张照片。 小心翼翼地切了两块蛋糕,两人吃的不亦乐乎。这蛋糕味道很香甜,奶油甜而不腻,蛋糕松软馨香入口即化,严喜乐完全停不下来。 眼前这个跟外人客套不爱说话,跟自己抬杠大喇喇的小女人还很爱吃甜食,李远心里不禁窃喜这一发现。 “你怎么会想给我送花?”严喜乐边吃边随意的问。 “你真的想知道?”李远意味深长的反问。 严喜乐想了一下说“不想。” 李远笑了笑体贴的换了话题“你为什么会来尚春?” 他们虽然吃过很多次饭,但从没认真谈过彼此的事情。这是第一次李远早就想问的问题。 吃饭的嘴停了一下又继续咀嚼“没什么,逃婚。” 这样的答案李远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他可不觉得严喜乐是会如此任性的人。他瞪大了眼睛盯着严喜乐,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你别这么看我,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严喜乐放下叉子抹抹嘴,不易察觉的叹口气“其实也不算逃婚吧,反正婚没结成,我后来跟我未婚夫说了一声就来这了。” 她说的简单,但李远听出了一些别的。 李远还在想那些弦外之音,只听见严喜乐边吃边问说“你为什么四处拍照?是什么杂志上的摄影师么?” “不,我是自由摄影师。我有杂志社的朋友,偶尔有专题的时候会让我给配照片。”李远吃了一口菜,然后惆怅的说“是个很苦逼的职业,可没想到自己一头扎进来就出不去了。现在,这个成了我唯一的依靠。”说着拍了拍旁边的相机。 “你家人呢?他们不管你么?” “跟家里闹掰了。”李远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说“其实,我家条件还可以,老爸在帝都有个不大不小的公司,老头本来想让我接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离开家了。” “哦~富二代的烦恼啊。”严喜乐调侃地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李远也回应了微笑,笑得有点僵。严喜乐无意探听隐私,话里话外都给李远充足的台阶下,但他偏偏想上去。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像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敲打着藏着他心里秘密的门。 严喜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多心,本想转换话题,却听见李远悠悠地自诉着,“也是女人的烦恼。” 严喜乐扭头看着他,脱口而出“是那天找你的女人?” “哪个女人,你看见什么了?”李远突然严肃起来。 问出口严喜乐就后悔了,“那天你送紫苑花给我,我在楼上看见了。” “不是,她只是朋友。”李远很快反应过来,扯了个笑想缓和一下气氛,谁知严喜乐这只敏感的兔子已经把自己缩起来,只淡淡的‘哦’了一声就只顾吃饭了。 空气中的尴尬随着曲子越来越清晰。 “你家是哪里的?”李远打破了尴尬。 严喜乐也觉得这沉默很别扭,便顺势不再纠结李远之前的话“我是丰市人。” “你爸妈知道你在这么?”李远看出了她眼里的落寞,问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到她敏感的神经。 “他们才不知道呢,他们也不想知道。”严喜乐说的很随意,但笑得有点僵硬。李远注意了赶忙转移话题。 “你当初为什么决定来这里?” “因为很喜欢这里啊。”果然,严喜乐这才放松一些,松开了手。 “喜欢这里?”李远有些诧异,微微摇了摇头,又下了一杯酒。 她苦笑了一下,“的确不全是因为喜欢,”眼神里好似回忆什么继续说“因为有人曾跟我说很向往来这里生活,我还没走过这么远,就想来看看。” 说心里话是要看时机的。每个人都有想说但是说不出口的事情,之所以想说还说不出有时是因为环境,有时是因为对象,有时是因为时间,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说出来。此时店里的音乐换成了when the truth is…,严喜乐的话虽然隐藏了很多东西,但有些已经爬到嘴边正想伺机脱口而出。 “这里的确很适合生活,恬静,祥和。” 不是时机。 她笑笑,“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喜欢这里。” “谈不上喜不喜欢,”李远又压了一大口酒,“我是流浪到这里,如果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在哪儿生活都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似长在了严喜乐身上,定定的看着。 严喜乐突然觉得她以前一直信仰着的不一定是对的,她想起一些过往,心想,大概他是不够喜欢我的。 思绪被李远的声音打断“你很像她。” 抬起头严喜乐对上李远注视着她的眼“我像谁?” “不,你不像她。”李远已经有些醉了。 严喜乐哭笑不得。 “你那天看见的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陆永欣,我不会跟她结婚,她也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欣欣很了解我。”李远又干了一杯,“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可能已经跟欣欣结婚了。” 第8章 第 8 章 人的记忆是会说谎的。你一直信誓旦旦认为对的东西,多年之后被人证实的确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造就了现在的生活。你会想,如果当时自己足够冷静,记忆没有混乱,生活可能会是另一番景象。于是,你开始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错误,是你的记忆骗了你,可你却再无能为力挽回。 “你为什么不跟陆永欣结婚?” “我不想找替代品将就。” “如果你不是重新喜欢上一个姑娘,无论是谁都是替代品。”严喜乐看李远一眼,继续问,“为什么她不行?” 有时问一个人问题的时候自己会在心里猜测答案或者已经有了期待对方回答的答案。严喜乐很少自作多情的猜别人的心思,但这次她却心里期待着他说‘不爱陆永欣’,顺理成章的回答,可世界奇妙的地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们的眼神很像,好像都能看穿我的心。”他抬头看了看严喜乐,“其实你的眼神偶尔也让我有这种感觉。”说着他又往肚子里倒了一杯酒。 其实李远的记忆骗了他。他之所以这样以为是当年李远跟陆永欣说不想结婚的时候,她看他的锐利眼眸让他想到了那个女孩,虽然只一瞬,他却错误的认为了很多年。当李远撇开眼睛,不敢看陆永欣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中认定了,她们两人的眼神一样,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情一下落了地,不想结变成了不能结。 当然,这件事情李远根本没察觉,严喜乐更不知道。当李远说出因为她们的眼睛像而没结婚的时候,严喜乐想到了自己。 “我跟那个女人的眼神也很像么?”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李远在拍夜景,严喜乐却无心欣赏,她实在憋不住了,就问了出来。 李远看着她,笑了笑只说,“你不一样。” 他什么也没解释,却又解释了一切。严喜乐的心因为这句不一样晴朗了。 从那之后李远经常以各种名义找严喜乐,不是一起吃饭就是一起看海,经常在楼下等她下班,常老板假装随意地问过两次他们的关系,都被严喜乐以普通朋友打发过去了。李远听了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但此后严喜乐一直想找机会跟他“坦白”自己的过往,她觉得这涉及朋友间互相了解互相坦白的原则。她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怕自己在李远面前更加透明,相反,她很想看看他知道更多的反应。 严喜乐乐于沉浸在自己的自虐心态里。 只是苦于没合适的机会,又或者有了机会又觉得生硬的开口太过刻意。这个心结一直拉扯着她,转眼她生日就到了。 南方的初秋依然闷热。那天一早就在下雨,下午终于放晴,但偶尔小阵雨不断。严喜乐迎来了在这个小镇的第一个生日,她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对生日并不期待,但她知道大家都热心的想帮她这个异乡人找到些归属感,而她也想表达接受大家的心意,所以这个小生日会是必要的。 这天一上班,严喜乐收到了每个人的生日快乐。她很开心,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就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好的礼物,何况还是在生活了仅半年的异乡。 “今天老朱来了,说晚上安排在犹大给你庆生。”严喜乐好不容易坐下,美美就开始啰嗦今天的生日会安排。 “真的啊,好地方!得好好谢谢老朱。”严喜乐有些意外,这饭店是真不错,她一个异乡人都知道。 “借你的光,我还是第一次去呢。” 她笑而不语。 中午的时候,老朱果然宣布大家晚上南湾边的犹大海鲜聚餐。犹大海鲜在当地颇具名气,大大小小的美食节目都来介绍过,从来没在旅游网站上打过广告,但还是有不是旅客慕名而来,只是价格偏高。这不接受预约,必须得排队,当地人想吃一次还要跟游客争位置,所以老朱决定提前半个小时下班,直接杀过去占位置。 一到时间,小云就说她还有点事儿,一会儿自己去,骑着她的小摩托悠悠地先走了。剩下的人正好够一车的,老朱一起拉走了。大部队到的时候外围的大小桌有一多半都有人了,“这还没到吃饭点儿呢,要不要这么火啊,谢老板。”老朱进门就打趣。 “托大家的福喽,你们今天多少人啊?”谢老板满脸喜气的说。 “今天七八个人吧,咱们这里一个姑娘过生日。” “哎呀呀,哪位啊?”看见老朱用下巴指指严喜乐,换上更热情的语气说“生日快乐小姑娘,今天给你加道豪华海鲜面,看你这么美外加虾胶镶菇,喜欢么?” “虾胶镶菇可是老板的镇店名菜,那真是谢谢谢老板了。”乐乐大方回应。 “这小姑娘真会说话,跟着老朱屈才了,不如你来我这儿吧……” 谢老板两眼放光的调戏模样让老朱鄙视得直咂舌,马上扯过严喜乐胳膊,“少贫了,好酒好菜伺候着。”说着就大踏步进了里面唯一一个小包厢。 刚进来没多久一个穿着休闲扎着马尾的漂亮女人就进来了。这女人一进来,严喜乐明显感觉美美表情僵了一下。老朱立刻起来,扬起一脸的谄媚,“阿真,来得挺快啊,快过来。” 阿真笑着走到他身边,就听老朱给大家介绍“这是你们朱嫂,都叫人。” “朱嫂好。” “朱嫂好!” 就听着大家一声一个朱嫂的叫。 女人坐在老朱身边,“我来不打扰你们吧?” “朱嫂说什么呢,你来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不对。”小斌贫嘴的接着话。 大家莞尔附和。 “乐乐,生日快乐。”阿真递给乐乐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别嫌弃啊。” “嫂子你太客气了。”严喜乐笑着接过来,打开,是一个纯牛皮的精美记事本,正和她心意,由衷的说“我非常喜欢,谢谢嫂子。” 严喜乐正高兴呢,小云进来了,“乐乐,生日快乐!”她提着蛋糕笑盈盈地走进来,直接把生日蛋糕放在严喜乐面前邀功。 “谢谢云儿~” 只见小云后面还跟了一男一女。 严喜乐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男的大家都认识,但这女人却没人见过。“生日快乐,乐乐。”李远递给严喜乐一个用包装纸包好的盒子轻声说了句“回家拆。”接着他指了下身旁的女人说“朱哥,我还带了一个人可以么?” “没事没事,介绍一下吧。” “这是我朋友,陆永欣。” “大家叫我欣欣就好,李远受大家照顾了。”女人大方的介绍自己,转身对严喜乐说“你是乐乐吧,生日快乐,我来的从忙也没准备礼物,实在不好意思。” 她的话让大家不禁浮想联翩。 严喜乐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不速之客,她身高跟自己差不多,身材却比自己好,在一身深紫色连衣裙的衬托下更加华贵,整个人都像镶上了金边。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显得她的皮肤水嫩水嫩的,一头柔亮的卷发快及腰了,一双又大又明亮的丹凤眼,一看便知是个聪慧的女人。虽然她已经极力降低存在感,但举手投足间还是在告诉别人‘我是大小姐‘。 “没关系,李远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千万别客气。” 严喜乐瞥了李远一眼,发现他直直地盯着她,赶紧错开眼神。 这个人严喜乐知道,李远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她还远远地见过背影。乐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李远已经坐在了她旁边,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再说话。 包厢的窗子是开着的,外面的雨又大了,白花花的雨花熄灭了严喜乐仅存的热情。 第9章 第 9 章 所谓饭局,不过是一帮狐朋狗友联络所谓感情的媒介。酒也好,菜也好,都是烘托气氛的道具。可饭局里一旦有了新人加入,就要看他跟这场饭局的气场合不合了。 老朱深谙其道,明显感觉到自从这个外人女人进来,严喜乐有一瞬僵硬,但很快调整了状态,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本身不善交际的性格还是另有隐情。严喜乐是个很会伪装自己心情的女生,这个他是知道的,在人际上,起码在跟自己接触的时候,她总带着距离感,老朱总觉得这个女孩太过敏感。 “李远,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小斌笑嘻嘻地扯着嗓子说。 老朱一直觉得小斌虽然大大咧咧,但很会看脸色,看来这次看错了。他明显感觉李远脸色一沉“不是。” “还不好意思呢…”小斌刚想继续调侃,旁边的小云怼了他腰一下,“就你话多!” 李远刚想说什么却被严喜乐抢先了,“我切蛋糕吧。”严喜乐小心翼翼地切蛋糕分给大家,最后分到陆永欣的时候冲她笑了笑。 她认真的看了她的眼睛,认真的想,我跟她的眼睛一点也不一样。 李远不知道陆永欣会坚持来。 一个礼拜之前陆永欣给他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老头子病了。当然,陆永欣不是老头子让来的,幕后指使是他妈,最知道他软肋的人,每次都能轻易戳疼他。李远当即表示不回,没想到陆永欣还就住下来了,看来李二夫人势在必得啊。 乐乐有意无意的看着她旁边的男人和男人另一边的女人,他们都自顾自吃着,女人偶尔转着桌子随便夹两口,但女人转后男人肯定也会夹两口眼前的菜。 他们虽然没有交流,但却让人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极其自然,仿佛他们熟稔到不需要任何交流就知道对方的想法,并且自然而然的接受着对方。 严喜乐心里闪过一丝嫉妒,但更多的是失落。失落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这顿饭吃的很平淡,老朱和阿真结完账先走了,后来小云小斌提议去酒吧继续,严喜乐说有点累了,大家就散了。 “我送你回去。”小宇根本没有问严喜乐,拉着她径直走到他车那。 严喜乐知道他有话要说,被小宇拉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李远,李远也在看她。 大家都撤了李远还待在原地。 “这是你的新目标?”一晚上没说几句话的高贵女人开了口。 李远还看着乐乐离开的方向,没说话。 “哎?这回不会是认真的吧?”陆永欣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眯着眼看李远。 “你一来都把我的小兔子吓着了。”说完收回了视线,“走吧,送你回酒店。” 春阳酒店,尚春镇地标性酒店,标准五星级,而且是小镇上最高的建筑物,毗邻大海,最高层的总统套可以看见这儿最美的海景。因为价位太昂贵,这个总统套总是闲置的。这位陆大小姐给了整日尘封的总统套重见光面的机会。 李远送她到楼下,陆永欣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酒店,李远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关上门一回身,李远就见陆永欣正在倒红酒,递给他一杯,然后拿着自己的走到窗前,窗外墨色的也笼罩着海面,不时泛起的海浪的光证明自己是会动的,精巧明亮的下弦月挂在天边,不明亮却不可忽视。 海边的天空在晴朗的时候会看见很多星星,不像在城市,霓虹灯把星星都比了下去,天上的星星像点缀在黑夜上的珍珠,美得一塌糊涂。 “我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夜晚了,难怪你不想回去。”陆永欣轻轻抿了一口。 李远轻轻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没说话。 “这是你妈特意让我拿来的,说你最喜欢这个,我没喝出来哪里好。” “难得她还记得。”李远终于品尝了一口,“是五年前我妈跟我爸去法国勃艮第的时候在CHAMBERTIN葡萄园带回来的,这酒真不错,可以再醒一会儿。”然后李远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把剩下的就红酒又收好。 “你肯跟我走了么?”陆永欣回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期待。 “先说说情况吧。”李远坐在沙发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恒春早报,那一版是说镇上新开了一家幼儿园,‘瑞升是这一年的秋给尚春的最饱满的收获’‘孩子们健康活泼的笑脸让万物生生不息’,像严喜乐的手笔。 “简单来说,就是老头子妥协了。”陆永欣晃着酒杯,坐到他旁边, “我本来不想来,谁管你死活。但那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你妈妈说梦见你了,说你再不回来就回不来了,“她喝了一口酒“还说委屈我了。”陆永欣放下酒杯点了一只烟,猛吸了一口,随即吐了一阵白雾,“徐阿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咱俩根本什么也没有,我就想来一趟,当还她人情吧。” 李远冷哼一声,眼里带着轻蔑,“傻姑娘,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利用你罢了。”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不过她有句话说对了,你再晚几天来我大概就不会回去了。” “因为那个乐乐?”陆永欣眉头皱的更深了,但想着他的话又舒展开了,大抵能跟自己回去了。 “你就不问问你爸的病?”陆永欣看不惯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挑眉问他。 李远喝了一小口酒“他都妥协了,自然是病重了。” “你爸的公司现在你大哥在管,你二哥说过段时间还回加拿大,小容有心插手公司的事,但……” 李远笑了出来“就凭她?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笑话。我三姐呢?” “她没回来。”陆永欣知无不言,“因为这些破事,徐阿姨眩晕症都犯了。” 又一声冷哼。 “什么时候走?”这是陆永欣来这么长时间李远第一次跟她提走。 陆永欣把剩下的小半截烟掐灭仍在烟灰缸里 “越快越好,”犹豫一下说“明天。” 李远重重叹了一口气,“明天下午吧。”说完起身就出门了。“我走了。” 李远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永欣轻哼了一下,自语着“真操蛋。” 今晚的聚餐陆永欣知道自己不方便去,之所以坚持去就是想看看让李远不肯回家的女人有什么魅力。她的结论的:很普通。陆永欣把剩下的酒一口倒进了嘴里。 李远绕道去了严喜乐家。 上次严喜乐拒绝了小宇,这回他又想干什么。 不管干什么,自己马上要走了,也没资格说别人。 站在楼下,看见机器猫窗帘后有亮光,她还没睡,李远大踏步走了上去。 第10章 第 10 章 小宇送严喜乐到楼下的时候想上楼坐坐,严喜乐说太晚了要休息。 “我试过了,还是不行。”小宇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说,好似没听见她的婉拒,“我每天都看见你,每天都警告自己,可是还是不行。”他猛地抬头抓住严喜乐的手臂,满眼期待地说“就让我对你好吧,我不要你回应我,可以么?” 严喜乐想说不必了,又想到那对默契的青梅竹马“好吧”两个字已经脱口而出,看着小宇既惊又喜的表情她马上后悔了,加了句“我会帮你忘了我的。” 小宇觉得有些无奈,严喜乐与人相处总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但这句‘好吧’也给了他希望,‘起码她还没有推开我’小宇这样想着。 你远远看过去就觉得她就是赏心悦目的风景,但一靠近,她就会远离你,你若欲擒故纵离她远一点,她就真的远离你了。小宇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可是每次打击之后,看到这人的笑脸又总忍不住想再靠近。他给自己的总结就是,贱。挺中肯的。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小宇带上头盔,手把一拧,驶入茫茫夜色中。 小宇走后严喜乐没回家,而是去了海边,路过常老板店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店里有客人,常老板在忙。 海边依然很美,一弯明月映海上,海浪声不绝于耳,一声一声没有尽头,海水打在脚上凉凉的,很舒服。今晚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星星一闪一闪安静地映在喧嚣的海上。 星月点点映海上,却无热闹伊人旁。 大海翻腾的欢,但她很寂寞。就在这样的夜里,在看不清的脚下的海边,严喜乐坐在沙滩上,摸索着打开礼物袋子,里面都是大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有玩偶,有水杯,乐乐拿出李远的,拆开,是一本相册,里面歪歪扭扭地贴着被各种样式的花样圈起来的照片,有的旁边还会画些简笔画,或者写两句话。 “第一次见到你,觉得这个女孩心真大,但笑起来真美。”这是严喜乐在火车上第一次遇见李远的照片。 “最喜欢你笑的样子。”那是他们去南岬公园时小云在大海前张开手臂,结果纱巾吹了起来,照片上只见纱巾不见脸,那景象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 “看见你跟别人有说有笑,我竟然有点吃味。”那是他们爬山时她跟小宇聊天的侧影,依稀看出两人相谈甚欢。 …… 倒数第二页是夜里她站在海边的背影,白色连衣裙随风飞扬。 “每次看都觉得你像个努力用寂寞征服大海的超人。” 最后一张是在今天蛋糕的快速成像照片,底下写着,“今夕何夕,遇此良人。祝喜乐,生日快乐,平安喜乐。” 这相册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她看了相册才发现,他们每次出去李远都会给她拍照,自己都不知道。 严喜乐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有点湿润。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种被人关注着,被人在乎的感觉?这感觉真好。真好。 严喜乐的心不可遏制的燃烧起来,她想给他打电话,立刻,马上。 她想跟他说谢谢,她想告诉他这是她收到过最有意义最喜欢的礼物了。 就在严喜乐拿出电话的时候,李远的电话进来了。 “你在哪呢?” “海边看你送的礼物呢。” 李远轻笑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让严喜乐意外的满足。 “我说呢,大半夜不回家,害我冻了这么长时间。” “恩?”严喜乐反应了一下,“你在我家楼下?” “门口。” 严喜乐说了句等我,马上拿着东西往家走。她心像坐在跳楼机里等在最高处似的,忽悠一下掉下来既兴奋又紧张。 刚拐到三楼,就看见她家门口一个人影靠门蹲在地上,大半个身隐藏在黑暗里。如果不是早知道是李远,估计这会儿得吓够呛。 她咳了一声,声控灯亮了。李远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但是不太利索,扶着墙才慢慢站起来,蹲麻了。 “你这是练什么功夫呢?”严喜乐看他呲牙咧嘴的样子乐了。 “千里眼神功没练好。” 严喜乐笑笑说“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但严喜乐一点也没觉得别扭,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李远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严喜乐递给李远一杯凉白开,她早上剩下的,已凉透了,很适合闷热的天。 “礼物我非常喜欢,谢谢你。”严喜乐正色认真的说,“这是我长这么大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没有之一。” “那你会愿意跟我走么?”这话脱口而出时李远的心也绷住了,本想迂回的聊聊自己的家事,随便说说自己要走,再顺便把她带走,但听见严喜乐的话,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走?去哪?”严喜乐的重点根本没放在‘跟我走’上。 怎么就不能沉住气循序渐进的引导她呢,李远后悔了,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但话已至此“我爸病重,我得回去。”李远喝了一口冷水,“陆永欣就是为这来的,我一直拖到现在,拖不下去了。” 李远深深看着严喜乐“我明天就走了,本来想你跟我走的,现在看是不可能了。” 严喜乐感觉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不自觉的低下头一直没吭声,李远以为她不会回答他时听见她轻轻说“抱歉,我还没打算走。” 李远抬起她的下巴,强迫严喜乐看着他,有些艰难的开口说“你不需要道歉。有些话,我一直没说出口,怕吓着你,但我想你都懂,是么?” 虽然是问句,但李远的话很肯定,眼神更恳切。 严喜乐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重重点了点头。她想说我愿意给你回应,但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 人都要走了,还留句话牵着做什么。 李远走后严喜乐呆坐在床边缓不过神来。 有人邀请自己,希望自己陪着,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可是她还没准备好,不能走,但这个人要走了心里实实在在地空落。 有的人要留,你偏偏要他走。有的人要走,你偏偏想他留。世事往往事与愿违,才多了那么多满怀心事的人。 李远回家的路走的异常艰难。他感觉得到严喜乐对他是不一样的,本想利用她的感情逼迫她跟他走,也许很卑鄙,却是最好的结局。 但还是失败了。 其实李远想严喜乐跟他一起走有冲动的成分,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但对于他们的未来也很茫然,只是要他现在就放手,他难以做到。他甚至有些气严喜乐不肯跟他走。 这种愤愤然的心情直到到家也没能缓解。 “她是第二个我如此小心翼翼对待的女人,换个人我才不会如此卑鄙地猜测心思。” 李远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只好找出啤酒,躺在沙发里边喝闷酒边看电视。 最后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第11章 第 11 章 不知道是哪位伟大的人物说过,人生在于选择。 昏暗的屋子里,严喜乐躺在窄小的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布满蚊子血的天棚,觉得这个伟人真他妈伟大。可怎么就这么小气,就不再分析分析选择方法呢。 上学的时候严喜乐就最讨厌做选择题,因为她总是运气不好蒙不对,不会的必错。离开学校之后她也做过许多选择,每次都不尽如人意。 令人沮丧的是,她连自己做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怎么选都会后悔却还是得选一条路走。所以,当李远说现在看是不可能的时候严喜乐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这代表李远心里有了答案,她不知道李远是不是期待自己反驳,期待自己说还不想没开始就结束,她不敢迈出那一步。 煎熬,真真儿的煎熬。 “这他妈打底是什么事啊!”严喜乐不禁心里暗骂。 她以前连一句脏话也说不出口,她想起李沐启第一次听她骂人小兔崽子的时候前仰后合的乐了大半天,因为乐乐第一次骂人,舌头都捋不直了,发出的声音还没猫叫大,在李沐启的再三鼓励下才脸红心跳轻飘飘地骂这么一句。 现在她虽然也少骂人,偶尔骂一次会让旁人呆愣半天,但骂的也极为顺利了,偶尔腹诽的时候也不打奔儿了,更不再脸红心跳。 “要是真喜欢我就追到我之后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你走,要想走就洒脱的走别撩拨我,这么贪心想两者兼得,却让我做这么难的选择,这人真是够没品的。可是……”可是自己有些心甘情愿了啊,怎么办。 严喜乐不敢往下想,干嘛告诉自己已经做了选择,别再犯傻。 她知道,每一道选择题都有很多选项,但选项却总是不完美,我们只能在有限的选择范围内选一个看似还不错的选项,仅此而已。 严喜乐看了下手机已经两点了,又失眠了,还好明天是周六。 坐起来拉开窗帘,趴着往外看,感觉自己还是喜欢黑夜。严喜乐固执的认为黑夜能给她坚定的力量,她甚至害怕天亮,她怕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会改变决心。 睁眼睛清醒着到了三点左右,严喜乐硬是逼自己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严喜乐一看表,还不到九点。又赖了一会床才起来。 收拾好自己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她从画夹里拿出一张画,在背面写了几个字,在用白纸前后垫着一起卷了起来,用头绳绑好装进袋子里放在门口准备走时带着。然后拔掉手机的充电插头,拿着小包,踩着布鞋出门了。去老常那儿吃了一碗拌面,然后就去找李远了。她知道他家在那个楼,但不知道具体门牌号。 刚拐到楼附近的小花坛,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女人拎着吃的东西进了楼门,见过那女人的人都很难忘记她,严喜乐只看一眼背影就知道是陆永欣。她不准备先上去了,看了一眼袋子里的画,还是等人都来了一起吧。 她就往小路上走了走,坐在靠里面的小花坛边上,走在路上的人不仔细看是看不到她的。那个不大的砖砌起来的小花坛里常年生长着茂盛的相思树,小花坛里只有相思树,没有花。 其实这里原本就不是花坛,而是一小片相思树林,后来因为怕人总踩到小草才围起了矮墙,中间留了一条小路,之后附近的人就叫这里小花坛,乐乐就坐在矮墙上发呆。 嘟嘟—— 手机又有微信进来。 “我快到李远家楼下了。”小云在微信群里喊话。 “知道啦,我也快到了。”美美附和着。 “我已经到了同志们!”——乐乐 “好快!我马上走,还有两口米饭。”小斌拍了一张自己的早餐,是斌妈的手艺。 “哎,我也想吃。”小云 “我也是,斌妈妈的手艺超赞的。”美美 “【流口水】”小宇 恩,话题顺利的从送别转到吃饭上了。 李远昨天在群里留言了,说今天要走,大家就约了时间想来送他。 “乐乐姐——”不一会儿,乐乐就听见小云喊她。“你好早哦,怎么不上去呀?” “我刚到,看群里你说快到了,就等你一下。” “好耶~我们俩先上去吧。”小云拉着严喜乐就上了楼。 严喜乐没想到小云竟然知道李远家在哪。“你知道他家?” “是啊,他昨天告诉我的。” 给她们开门的陆永欣,“进来吧,李远收拾东西呢。门不用关。”说完也没管门口人的反应,直接往客厅走,喊了一声“你朋友来了。”就坐回沙发上打游戏, 李远住的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标准单人卧室,对于李远来说不大,但对于离家在外的严喜乐来说够奢侈的了。 “谁到了?”李远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我和乐乐来了。”小云说着就往卧室方向走,差点撞上出来的李远。 李远看见严喜乐眼里划过失落,严喜乐看在眼里,笑着说“都快出发了还在收拾,你这是不打算走了啊。” 陆永欣听着抬头瞅了一眼李远,继续低头打游戏。 “还差多少,用帮忙么?”她绕过李远边走边说。 “不用了,我东西不多。” “有什么不要的好东西分给我吗?”小斌进来了,后面跟着美美和小宇。 “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呗。”李远带着笑回头说。 小斌一手搭上李远的肩膀,另一只手捶他的胸前“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说走就走啊!” “家里长辈病了,必须回去。”李远笑笑说。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陆永欣一直没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看。 说两句话的功夫时间就到了。陆永欣小声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站起来说“李远,司机到了,走吧。” 他俩预定去机场的车在楼下等着了。李远把行李放进车里,回头跟大家说拜拜,乐乐把一个袋子递给他说,“临别礼物,别嫌弃啊,再见了。” 李远顺势抓住了乐乐的手,“如果有一天你回去了,一定给我打电话。我电话号码不会换。”说着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轻轻放开。乐乐微微点头。 车子扬长而去,李远就这样走了。 大家散了之后乐乐自己走到公交站附近,这个小镇唯一一趟公交,她突然很想做公交去逛逛。她站了好久,可是公交一直没有来,等车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习以为常,有的人有些焦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跟公交车商量好了,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季里不知道哪片云带着雨,大家都纷纷猜测这雨一会就停。可是等了半天公交也没来,雨也没停,几个人大概也不急着坐车,就不再等,冒雨回家了。湿乎乎的雨水侧身进入挡雨板,打在严喜乐身上,淋湿了她一身和一脸,尤其是鞋子和裤子,还有几滴雨水滴在了她的头发上。 严喜乐喜欢雨天,只是这次雨有点大了,心想晚上又要洗头发了。 没有谁能料事如神,很多事情无法掌控,你不知道公交车什么时候来,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不知道人什么会相遇,你只知道,公交一定会来,雨一定会停,那个人一定存在,自己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等一个时机的到来。 这个男人对于乐乐来说更像上天给她的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在她最孤寂的时候给以她陪伴和希望,只是这礼物最后还是被收回了。他的到来乐乐无法控制,他的离开乐乐更无能为力。 “就当这场相遇是一份惊喜吧。”严喜乐跟自己说。 公交车终于来了,等车的人瞬间失去了耐心,簇拥而上,都亟不可待地想先上车,少淋一些雨。 严喜乐最后还是没上车。 第12章 第 12 章 就在严喜乐以为这个人只是个人生中一段美妙的插曲,过去了,怀念即可的时候,她毫无征兆的病了。 有些人的影响比认为的要大,你以为他只是路人甲,心里上控制得波澜不惊,但身体的反应很诚实。突如其来的这场感冒让严喜乐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那个男人的笑容,体贴和偶尔小浪漫的,没了,生活居然好似漏了一个大洞,怎么也补不好。 其实严喜乐心里再清楚不过,她早已沦陷。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她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想到这些她不禁更黯然。 “生病的乐乐很娇气。”小宇这么说她的。 生病的人是这样的。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敏感,会害怕孤独,需要人的关心帮助和陪伴。同样的,生病的人也格外容易感动,这时候有人在身边,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也会对这个人格外依恋。 小宇知道严喜乐感冒时就想到这些,随即发现了自己的机会。 “水温刚刚好,来把药吃了。”小宇拿着温水走到乐乐床边,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然后慢慢扶乐乐起来,还顺带给她披上大衣。今天最高气温25度,但严喜乐觉得天倒是没有小宇的手热。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乐乐吃了小宇手里的药,看着帮她放水杯的小宇的背影,喃喃出这句话。 小宇从她的话里感到疏离,‘看来真是病好了’他心想,嘴上却说“跟我还客气。”然后回头给严喜乐一个灿烂的笑。“要我说你明天还是休息吧,再请一天假,老朱挺好说话的。” “不了,我没那么娇气。”严喜乐也笑了。 “那把汤喝了,早点睡觉吧。”这是小宇妈妈给炖的汤。小宇妈妈的热心程度跟杜娘子有得一拼。听小宇说单位的外地同事病的厉害,又没人照顾,赶忙让小宇把人接到家里养着,可乐乐死活没去,小宇妈妈就连着两晚给乐乐炖汤喝,还跟小宇说“一个姑娘在陌生的地方生活,生病的时候尤其需要照顾,你去多帮帮忙。” 当然,另外三只吃瓜群众也来凑热闹,都知道小宇妈妈手艺了得,下班都借着看乐乐来喝汤。 看到此时被小宇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严喜乐,他们互看一眼,心有灵犀地嘘出了声。 小宇不急不缓地笑着阻止他们“你们行了。”看严喜乐喝完了就说“我们早点走吧,让乐乐早点休息。”这伙人一哄而散,小宇走之前还爬着门缝嘱咐她早点睡觉。严喜乐笑着点头说好。 当门关上的时候,她的笑再挂不住。 ‘多亏走的及时。’严喜乐心想,然后深深地叹一口气。 欢乐的气氛来了又走的时候,人更寂寞。‘啊,寂寞也有比较级啊。’乐乐看着窗外感慨。今天有些阴天,月亮有些朦胧,外面好像起风了,顺着缝隙吹进并不严实的屋子,拂过刚降温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颤的她心疼。 第二天严喜乐就上班了,身体也渐渐回复,只是小宇再给她拿汤的时候,她告诉他不要拿了。 她坚持不要,小宇也就作罢了。 没想到的是,两天后,小宇和美美却病了。 “他俩真好,大周五的可以提前歇礼拜了。”小斌一大早就懒懒的晃着椅子,百无聊赖,“乐乐,你怎么就没传染我呢。哎,可惜了。” “谁让你身体好呢。”严喜乐头也没抬,“你要是想感冒可以晚上去海里游两个小时,明儿保准感冒。”她双手不停地噼里啪啦打字,人少了两个,工作却没少。 这时,老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一开门就说,“乐乐,你交代一下手里的工作,跟我却下现场。”然后进了办公室那东西。 “哦,好的。”还没弄清楚情况的严喜乐下意识回答。愣了一秒钟,就把手里的工作转交给小云了。 跟这老朱上车后严喜乐后知后觉的问“领导,出什么事了?” “跟我去采访,有一起杀人案。”严喜乐一听愣住了。老朱看到她脸色有些发白安慰说,“你不用去现场,我去拍拍照片就行,我先送你去看守所,你去采访一下嫌疑犯,他俩没经验,我怕吓着他们,这次采访靠你了。” “好,我尽力。”严喜乐缓过来冷静的点点头,“朱哥,这,怎么回事啊?咱们小镇这么太平还有杀人案?” 老朱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眯着眼开车,“是啊,杀人案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我记得十五年前,我工作的第二年出过一起,不过那起案子算是意外吧,两个男孩子争风吃醋,一个错手用花瓶打了另一个的后脑,结果就寸劲儿,死了。但这起案子不是,甚至算是预谋的,是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母亲,警察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腐烂很久了,哎,可悲啊。你去听听警察的问话,要是有机会就采访两句,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放心。” “好好。”严喜乐愣愣地只说了声好。 老朱看她像是害怕,想毕竟是女人,自己也有些后悔带她出来,“你别怕,没事的,那女人已经被控制了,你就是去听听,尽力多采些内容,包括案件的来龙去脉,警察的执行力,和后续的安排。目的是明天的头条,明白么?”老朱看她一眼接着说“我去案发现场拍照片,顺便也会采访一下周围的邻居。回去咱们汇总内容。” “好的朱哥。”听了老朱的话严喜乐找回了自己的角色,打开笔记本写着什么 老朱到看守所把乐乐介绍给他的朋友“阿风,这是我那的编辑,严喜乐,你带着点,明天头条可交给你了。” “那是没问题的,放心吧。” 然后老朱跟严喜乐说“这是我的老同学,刑侦队队长,梁队,有问题就找他。”老朱看她乖乖点头,就急忙火燎的去了案发现场。 老朱走了之后梁队领着她往里边走边说“你来的差了那么一会儿,嫌疑犯刚认罪,你是想自己采访还是看笔录?” “我先看看笔录吧,要是还有什么补充再去问她。” “好,跟我来吧。” “梁队,能简单说说情况么?”严喜乐看梁队没反感,接着问“这女人是怎么抓住的啊?” “啊,我们根本没用抓,她光计划杀人,没计划杀人之后的事,尸体在屋子里腐烂,邻居这两天闻着呛人的尸体味儿,就报警了。”梁队带她拐了一个弯,做了一个这边走的手势,“当时片警去的时候人就在那呢,我们就给带回来了。”走到倒数第二个屋子的时候,梁队熟练开门,并让严喜乐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屋子里没几个人,却跟菜市场一样忙碌,电话一个又一个,根本没人注意她,一个小刑事案好像天塌下来一样。然后梁对把笔录拿了过来, “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找小姜,我得出去一下。”然后对一个青年摆摆手“小姜你来一下。” “梁队,你找我。”一个长相斯文,带着眼镜的小伙子小跑过来。 “这是咱们镇报社的编辑,来了解案情做头条,你协助。”梁对简单接受,小伙子大方点点头。 “严编辑,这位是当时的片警,叫小姜,你有什么需要跟他了解。” “好的,麻烦梁队了。” 梁队点点头就走了。这小姜交代一句有问题找他就回去了。 严喜乐攥着几张笔录,看着第一页上的女人照片发愣。 第13章 第 13 章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严喜乐还是觉得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眼前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偏瘦,皮肤很白,微笑起来右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一双弯弯的桃花眼很是妩媚,可算是美女中较杰出的长相,怎么看怎么不像杀人犯,可却偏偏犯了重罪。 严喜乐迅速翻着记录,记录里只说她痛恨她母亲,可怎么也找不到她杀自己母亲的具体原因。笔录的最后是关系调查,她发现这钱立夏每月按时给她母亲钱,五年没变过,给的钱还一直在增长。可调查关系里却有邻居说母女关系不是很好但也不坏,其母偶尔还给钱立夏送水果。整个文件中没提及她的父亲一句。 “小姜,你有时间么?”严喜乐把材料放到小姜桌子上,矮身问。 放下电话不久,在吃苹果聊□□的小姜听见了,便应声“什么事?” 严喜乐也不客气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我看文件里没有钱立夏父亲的信息啊?” “哦,是,”小姜咬了一口苹果,边吃边说,“她这个赌鬼父亲五年前因为欠了债逃了,债主找不到人就找了他们母女,现在给还债呢。”小姜好像来了兴致,咽了苹果,往严喜乐那凑了凑,继续说“其实也不能怪债主,那老钱连哄带骗的借了20多万呢,债主也是普通人家,20多万呢,都够在镇上买一套小房子了。大吵大闹一通之后发现这母女也不容易,也可怜她们,不仅少收了不少利息,还让她们按月还,哎,只是可惜啊,刚还上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严喜乐粗略算一下,20万还了五年,一年还四万不说,这钱立夏还给她母亲钱,这小镇的物价不高,平均工资也不是很高,她得什么工作才能供得上呢。严喜乐随口就问道“这钱立夏什么工作?不少挣啊!” “哎呦,那是当然。”小姜把椅子往乐乐身边挪了挪,严喜乐跟着凑近了一点,两人看起来像在耳语,“这钱立夏长得漂亮,就去酒吧陪酒了,那儿挣的多啊,因为这事儿她跟处了几年的男朋友都分了。其实光陪酒也挣不了多少,但我们走访发现她还挺洁身自好的,基本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偶尔有也被酒吧老板帮忙挡了。”小姜摆正身子,叹了口气,“哎,要不是她爸出事儿,她可能都离开这里跟男朋友去外地打拼了。” “那钱立夏母亲不工作么?” 小姜瞅了乐乐一眼,笑了,说“她母亲年轻时也是个外地来的,来了就再没走过。我看老钱好赌的德行就是这女人给带的,只是这女人玩的小,就偶尔打打牌,还总输,没看钱立夏每个月还得给她打钱么。这两个月收敛了一点,也不知道她那钱都花哪了。” “那这么说,钱立夏是因为她母亲总要钱才动杀念的?” “那就不知道了,她没说。”小姜耸了一下肩,坐了回去,继续啃了一口苹果“你要是想采访她我给你安排一下。再过两天她就要转走了。” “好,那麻烦你了。” “等我打个电话。”严喜乐认真看着手里的照片。她正出神,小姜那边快速打完了电话。“你去3楼的309吧,我给赵姐打好招呼了。” “好的,谢谢你啦。”严喜乐起身,把椅子放了回去,拿着自己东西直奔三楼。 她从没采访过罪犯,还是杀人犯。说穿了也算不得采访,只是问几个问题,有些东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严喜乐走的极慢,她表情严肃好像她才是个要接受审判的杀人犯。寻着门号找到,严喜乐停在门前,深深呼出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在心里又反复思量问题后才敲响了309的门。 开门的是个带着眼镜的近中年的女人,长的不出众算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穿着警服不太显身材,一掌长的辫子低低地扎在后颈,手里拿着一个印着皮卡丘的可爱热水杯,“你是小姜说的记者吧,你来的刚好,我要去接水,一会回来,你放心采访。” “好的,麻烦你了。”严喜乐顺从的答应着。想来是女警体谅自己,怕她对方有抵抗情绪,在不好采访,这里又没有安全隐患,便躲出去了。 这屋子从外面看跟其他的屋子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打开棕色的大门就看见还有一道铁栅栏门,锁很重。严喜乐看女警走远,自己关上了铁栅栏门,严喜乐掌握不好力度,门锁发出沉重的咣当声。回身她看了一眼女人犯,毫无反应。 这屋子就是专门关临时女嫌疑人的屋子。没有窗户,棚顶悬着老旧的白炽灯发出令人疲惫的嗡嗡声,一面严密的铁栅栏墙和屋子的墙围城一个人躺着能容身的小空间,铁门上落着重重的锁,空间里有个铁质的简陋的床,床底隐约能看见一个塑料夜壶。监控器在里面的角落监视着屋子的一切。让严喜乐待在这样的空间里她会觉得耻辱。其余的空间是监视人的地方,一个办公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台电脑,一顶警帽和散开的文件,没有钥匙。 严喜乐把椅子挪了一下,面对着钱立夏坐着,看见女人坐在床沿边,抬眼也在看她。钱立夏穿着已经发白的灰蓝色犯人服,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脸有些暗淡,头发能看出用手指顺过,但依然有些蓬乱,这时全没了照片里的清丽,可一双眼睛却比照片里更明亮。面对这样的眼睛,严喜乐顿时有点语塞。 “你好,我叫严喜乐,想给你做个简单的采访,”严喜乐打开了录音笔,看女人也在看边说“这个是方便我写资料的,你别紧张。” 女人笑了一下“没关系,你也别紧张。”一句话戳中严喜乐要害,让她无言以对,她确实很紧张。 钱立夏看出她的窘迫,于是勉强笑了一下,“刚才出去的赵警官跟我说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没关系的。”女人沉默了一秒又接着说“我想说的一定据实相告。”言外之意是,不想回答的是不会说的。” 听了这话严喜乐倒真放松了不少,至少她还算坦诚。“恩,好的,那我们开始吧。我是看了你的资料,你是把家里所有温度计的水银倒在水里给你母亲喝的是吧,你知道这样她会死么?” “知道。” “那你是故意要杀她的?” “对。” “为什么?你母亲对你不好么?” 钱立夏深深看了一眼严喜乐,还没说话,倒是喜乐先解释了起来“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看邻居的证词说她你们的关系不好也不坏的,但我觉得……”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开口。 “不好。”然后痴笑了一声“我本来以为警察会问这个问题,没想到最后是个小记者问我。”这样的案子本就很少发生,警察也并不关心她个人生活,更注重破案效率,她已经撂了,而且犯案过程详细,原因多少有些隐瞒警察是不会追问的,不过她跟她母亲关系不好很容易猜,警察并非不知道,刚才出去的赵警官就和梁队讨论过,只是她们不知道罢了。 “我们跟警察关注的点不一样,可能问题的角度也不太一样。另外,无论我的年龄还是身高都不小。”严喜乐解释一句继续问,“那你介意说说她对你怎么不好的吗?” 钱立夏嗤笑一声看着严喜乐的眼睛“介意。” 严喜乐顿时觉得无语。本来以为她很好沟通,没想到说话这么直接。 “好吧,那我们换个问题,你是因为她对你不好才杀她的么?” 钱立夏想了想说“不全是,”然后又看着严喜乐说“但我没后悔。” “哪怕明知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对。”这一声毫不犹豫。 “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么?”乐乐发现她的眼神坚定,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以随时去死。 钱立夏笑了,这次竟笑出了声,而且笑的很美,正如照片里那个清丽的女人。“你又问了我以为警察会问的问题。”然后收了笑她好像怀念什么似的说“严记者,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如果活着是为了受苦又为什么来到世上。她让我来到世界,又带给我那么多苦难,还要继续毁我的一生,在我看来,活着还不如去死。” 说完钱立夏重看着严喜乐,又好像在放空,那双漆黑的眼睛布满猩红的秘密,让乐乐难以回避,“严记者,你有没有过那个时候,觉得生无可恋,是真的没有可恋的了。没有爱人,没有人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身边的每个人接近你都有目的,没有人真心待你,也没有人真正需要你,他们不过是想从你身上索取,金钱和肉体而已。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了无生趣,一点意义都没有。” 此时的严喜乐一眨不眨傻了一般看着钱立夏。她怎么也没想到,钱立夏的几句话像咒语一样让她无法动弹,跌入她黑暗的眼眸,声音像从山野飘到她耳朵里,还带着回声。 钱立夏看到这样的严喜乐,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好似遇到了人生最大的乐事,于是她笑了,换了翘着二郎腿的姿势,轻声说“看来严记者感同身受啊。”然后定定看着严喜乐,等她回神。等了很久终于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她在发抖,眼神似乎没有聚焦,她提高音量问了一句,“严记者,你没事吧?” 严喜乐隐约听见了,她告诉自己要回应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就听见钱立夏已经走到铁栏杆边上,手握着栏杆,大声喊她“严记者!严记者!” “我没事。”严喜乐彻底回神了。这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声,乐乐回头看见刚刚出去的女警和小姜进来了,“严记者,你没事吧?”赵警官关切的问。 “我没事。”严喜乐答的很无所谓,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是从监控里看到了什么,解释说“我刚才在想事情出神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给他们一个歉意的笑,又对钱立夏说“抱歉,钱小姐,我刚才出神了,没听见你说什么,我喝点水,一会儿咱们继续可以么?” “可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中毒了呢。”小姜随口说。那女警轻轻碰了他一下。小姜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喝点水吧。” “好的。谢谢你,赵警官。” 严喜乐拿着刚接的热水,热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微微发烫,白茫茫的热气打在脸上有点疼。她走到三楼走廊的尽头,透过小窗户,看着窗外,嘴里念叨着: “不如去死。” 第14章 第 14 章 “不如去死。” 多少年前呢?十几岁的时候?还是二十出头来着?恍惚间严喜乐有些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她也想过这句话。抱着这样的想法,站在窗户边,站在马路边,站在药店门前。多少次,多少夜,她画着漆黑的世界,流着无止尽的泪。 “我比小A漂亮,比小B聪明,比小C乖巧,为什么她们都有人爱,而我却没有。我不比别人差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人爱我,甚至没有人需要我!” 严喜乐站在窗边,三楼不高,也不算矮,这样看依然有居高临下的感觉。想起过去自己的“小心眼儿”不禁笑话自己白痴。“真是废物,就因为几句话迷失了自己。没用的废物!”她低声骂自己,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往309走去。 刚从现场回来的朱哥刚来就听小姜说起严喜乐上午的失常“那小姑娘好像没睡好,很没精神啊,采着采着都睡着了,还是犯人叫醒她的呢。” “别瞎说,怎么能睡着呢。” “不信你问赵姐啊。” “我上去看看。” 不上去不知道,朱哥刚走到三楼安全通道楼梯间门口,就隐约听见严喜乐骂自己。朱哥顿住了脚步。“这哪里是睡着,这是心病啊。”朱哥这个半仙当即给她下了诊断。但却没有阻止她继续采访,甚至没让她看见自己,转身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里只有赵警官一个,捧着皮卡丘热水杯,玩着手机。 “赵警官,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哪的话,没有,这记者跟那犯人还聊的挺好呢。”赵警官冲着监控视频抬抬下巴。 “这没声音啊?” “恩,拾音器坏了,一会就有人来修。” 朱哥就盯着没有声音的视频,看视频里的两个女人一言一语的采访。 其实说是采访,严喜乐知道这根本不是。她本身也不是记者出身,只是偶尔客串一下,以前的采访时的受访者大多是普通百姓,有固定的问题,只要理智的引导即可,但这次很离谱。这两个女人倒像是拉家常,只是一个说一个听,只是说的人语气平淡,听的人却波澜起伏。 “你愿意说一说你的事吗?” “你不怕再走神了?”钱立夏笑了一声,此时她已经很放松,不像刚开始那么警惕,拒严喜乐于千里之外“你走神的时候还挺吓人的呢。” “抱歉,吓着你了。” “我不害怕,倒是那些警察害怕,你的情况,我能理解。”钱立夏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让严喜乐有点错愕,她突然有点害怕,声音细听会察觉一丝颤抖, “你理解?” 钱立夏毫不在意的说,“我也这样过,我知道,这没什么,放纵一下自己你会发现世界很不一样。我就是想让她死,于是就做了。” “为什么?她就这么对不起你?”严喜乐总算找回了点理智,她不能放纵自己,或者说她克制自己成了习惯。 钱立夏笑一下,“她当然对不起我,她死了也对不起我。她就不该生下我。”钱立夏转头看着严喜乐,又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她又有点怕了,不敢出声,强装镇定回看她一个满是疑问的眼神。 “跟你说也无妨,我想你能理解。“钱立夏调整了一下姿势,好似回忆一样缓缓开口,“我是因为她赌钱才要杀她的。”她得出这个结论自己低头笑了一下, “听起来是很无聊的借口对不对,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赌。开始是小赌,但禁不住她逢赌必输,跟她玩的人都发家致富了,还是用我的钱发家的,你说好笑不好笑。”钱立夏嗤笑了一声“不过这没关系,她是我妈,我供她。”突然她脸色渐渐变得狠厉“可是这两个月她变本加厉,居然开始出入地下钱庄去赌钱,据说是她老家人在这里开的赌局,给她优惠,不算她抽成呢,你说她是不是傻透了。”钱立夏冷哼一声,声音越发犀利阴冷,“那天我去的时候她看见我就要钱,甚至没问一句我吃没吃。她说只要有本钱就能翻本,之后连本带利还给我。我一听有利息,就问她是不是借钱了,她看隐瞒不过去,以后还得指望我还钱,就说借了高利贷200万。”说到后来钱立夏的声音已经发抖。 “200万啊!她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还上那20万的,她居然敢借200万!”钱立夏声音越来越大,随声起身几乎是大喊出来的。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冷静坐下来,“我说我没钱,就是打死我也没钱,她却跟我说没关系,只要最后我跟他们走,去她老家那边就行。”钱立夏又有些激动的看着乐乐,“这是什么?这是卖女儿啊!这是把我给卖了!我供养她这么多年,她最后把我卖了!” “我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对这个女人来说我就是个方便的钱袋子!我说我不会走的!你猜她说什么?”钱乐乐眼神空洞的看着乐乐,又嗤笑了一声,抓着栏杆的手越发的紧,像要掰断这铁栏杆似的,青筋突出,手指抠紧手掌也不知道疼。 “她骂我是贱货,当了□□还立牌坊,骂我就是废物,是垃圾,就不该生下我。我又没求她生下我,她有本事干嘛生我这个废物出来!“ 严喜乐喘着粗气,脑子里回荡着着“你就是废物”这句话。她闭上了眼睛,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让自己保持理智。而此时视频另一端的朱哥感觉气氛不太对,腾地站了起来,赵警官也有些担心地说“要不要去看看?” “不,再等等看。”朱哥眉头皱成了黄河但还是忍住了。看见严喜乐睁开了眼睛,好像平复了心情,便缓缓坐下了。 “从小到大,她根本没爱过我,哪怕有一点点,我都不会杀她,可她从来没有。打我骂我是家常便饭,常常挨饿,我上小学开始就打童工,能读完初中全是因为我自己坚持。严记者,你知道这是个和平的镇子,但也是个懦弱的镇子,人人嘴上说着可怜,偶尔给我一顿饭,就像打发路边的狗一样,没有人真的关系过我,直到我初中遇到了阿蛮,我前男友。”说到这儿,钱立夏脸上漾起暖和的笑。 “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下一刻她却痛苦的要哭出来。“他家条件也不好,我不怪他,真的。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直到你发现没有你他也能爱别人。”严喜乐手里的材料上显示她的前男友田依蛮出去打工后又交了新女友。他俩之后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相处,这个田依蛮喜欢上一个女生这事儿第一时间告诉了钱立夏。 严喜乐看见钱立夏眼神逐渐冰冷“我那时才发现我不是不可替代,没有人不可替代,我依然不被爱,也依然没有能力爱。” “你想过找人帮你么?听说你的酒吧老板对你还不错。” “不错?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就是个人渣,不过是想让我做他的一面彩旗,”钱立夏刚换上满不在乎的表情,突然身子前倾瞪大眼睛瞅着严喜乐,好像要吃人一样,“他老婆很凶的,还打骂过我们那的一个姑娘呢。”钱立夏出神地盯着地面,嘴里念叨着“他不是好人,他不爱我,没有人爱我,我是个废物,没有人爱我。” 严喜乐知道自己触碰了她最脆弱的神经,前倾身,用她能用的最温柔的语气说,“没有人爱,自己更应该加倍爱自己。” 钱立夏渐渐抬头看着严喜乐,眼睛慢慢聚焦,慢慢哭了出来,声音越哭越大。 她没走,就静静地陪着她,安抚似地说,“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严喜乐走出去的时候,正好赵警官带着人进来。她看见朱哥在门外等着她,“朱哥,这怎么回事?” “警察怀疑她妈妈跟一宗地下赌博洗钱组织有关,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她。”朱哥掐灭了烟,“这还多亏了你。” 拾音器修好时朱哥和赵警官一直在监控室里正听见钱立夏坦白说她妈妈借了200万。赵警官联想一下当即给梁队打电话确认情况,马不停蹄的组织材料从钱立夏那继续了解情况,最后捕获了几个盛平来非法开设地下钱庄的不法分子,参与了境外洗钱、高利放贷、骗保等多项罪名,甚至牵连了盛平,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从派出所出来,阳光透过云层刺激着严喜乐的视网膜,她有种重生的错觉。 回去的路上朱哥在开车的间隙透过墨镜偶尔看看她,她一直没说话,侧脸看着窗外,朱哥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篇稿子最后是严喜乐写的初稿,朱哥校对并定稿,后期交给了小云。朱哥发现,稿子通篇没有引导读者对舆论走向的部分,只是阐述了过程和背景,连少有的修饰词语都很中立。原本一篇可多角度剖析撰写的好题材,最后变成了清汤寡水的记录文。 朱峰认为严喜乐现在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应该找个心里咨询师聊聊。突然想起老婆阿真有个高中同学考到盛平师范学心理学,听说毕业回石阳开了一间工作室,去咨询的还不少。朱峰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有必要可以引荐一下。 第15章 第 15 章 虽然现在人已经开始认识到心理疾病的重要,但对于看心理医生这件事还是排斥的。可严喜乐没有这方面的障碍。 自从钱立夏的稿子发出去之后,严喜乐状态越来越不好,工作上难以集中注意力,频频出错,不是文不对题,就是错字错词,甚至发错了稿件。 这不,今天居然漏掉了一篇新图书馆新装修落成的介绍文,严喜乐还很喜欢去那看书呢,多亏小云检查校对发现了。 “乐乐姐,你又生病了么?不会是撞到什么怪东西了吧?自从你上次生病一直没什么精神,工作也总……”小云也不忌讳的瞎诌。 “能撞到什么?净瞎说!”小斌示意小云闭上乌鸦嘴,“乐乐姐,我看你生病是真的,要不请假回家休息两天吧,反正这儿还有我们几个呢。” 小云却嘟着嘴没说话,美美瞥了小斌一眼。最近严喜乐工作毛躁,这两个人深受其苦,但没了严喜乐她的工作又是个问题,小斌和小宇也间接受影响,但小斌还是实心眼地建议她休息。 严喜乐自知这两天也在考虑,该想办法调整一下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出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他们说话,伸出去开门的手顿住了。 “乐乐姐是怎么了?刚给我的稿子有出错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还不如我自己写了。”小云抱怨着。 “而且跟她说话总觉得她爱理不理的,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怎么的。”美美点点头说。 “你们别这样,我觉得她是生病了。”小宇总是往好处想。 “拉倒吧,什么病能生这么久啊!”小云撇撇嘴接着说,“我看李远走之后她就一点点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心已经跟人家飘走了。” 听到这里,严喜乐握着杯子的手越抓越紧,手指尖绷得发白,但手掌已经烫得通红。 “你这话里怎么这么大醋味儿啊!”小宇试图反驳“要我说就是生病了,我觉得乐乐应该去医院坚持一下,是吧小宇?” 没听小宇说什么,严喜乐转身走了出去,要开工的时候才回去。 下班的时候小宇坚持要送她回家,严喜乐拗不过,只能让他跟着。小宇一路都捡话题跟她聊,逗她开心。一路煎熬着的严喜乐在楼下对小宇说“你回吧,今天谢谢你送我。”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不用挂心我,我很好。” 小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走了。 在拐角的饮品店买了一杯鸳鸯就上楼了。常老板隐约看见她上楼的背影心生疑惑,“已经三天了,三天不吃晚饭,这是要减肥么?”常老板自语着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她放下东西,换上家居服,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此时太阳还很明媚,再过一会就要迎接夕阳无限好的美丽了,严喜乐家里的窗帘是单层薄棉布的,透光,那夕阳的余晖就透过窗帘,堪堪披在她的身上,已感觉不到暖,天色越暗这光反而越凉,最后已换成了清冷的月光。严喜乐蜷缩着窝在床上,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当她注意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寒战,天色已晚,桌子上的奶茶也冷了。拿起表一看,她吓了一跳,以为最多趴半个小时,没想到已经这样近三个小时。 严喜乐拿着手机看了很久,上面显示着通讯录里朱哥的电话,她叹了一口气,拨通了。 “朱哥,我是喜乐。” “恩,乐乐,什么事啊?”严喜乐给朱哥打电话朱哥很意外,但有些期待。 “朱哥,我想跟你请一个礼拜的假。我最近状态不是很好,需要调整,行吗?”她有点紧张。 “行,你先休一个礼拜,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太谢谢你了朱哥,很抱歉因为私人原因请这么久。”严喜乐有些愧疚,毕竟她连工作交接也没有,就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谢就不用了,我能问一下原因么?” 严喜乐沉默了,朱哥也没催她,等着等着手里的烟灰都掉衣服上,他慌张用一只手弹去,这时电话那头才响起严喜乐略带僵硬的声音“我的心理问题。” 她颤抖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却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沉默着等待审判。 对方沉默了很久后才说了这几个字,“我猜到了。” “你看出来了?”严喜乐有些意外,觉得自己平时掩饰的很好了。 “你平时的表现除了工作跟不上,其他都还好,后来我还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严喜乐更加疑惑了“那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天在看守所我听见你在走廊是自言自语。” 严喜乐明白了。 朱哥接着说“你需要心里咨询师么?” 她听出了朱哥的小心翼翼,尽管他尽力用随口一提的语气说。 严喜乐沉了沉语气说“朱哥,你不用担心,我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目前还没有必要找心理咨询师,可以自己调节一下。如果你有熟悉的朋友能介绍给我那更好,可以有备无患一点。” 朱哥听了她的话果然放心了很多,严喜乐起码是有自制力的,“那就好那就好,你嫂子以前是学医的,有个朋友是盛平师范心理专业的,这两年回石阳开了个工作室,据说经验丰富,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他,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太好了朱哥,真是谢谢你。” “举手之劳,有需要给我打电话,你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容易,别跟朱哥客气。” “恩恩,我一个人在这边,大家都很帮我,我已经很幸运,这一个礼拜的工作也让你多费心了。不过这事儿希望朱哥和嫂子能帮我保密,我不想大家担心。” 朱哥略沉了一下答了声“工作不是你一个人的,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大家说你生病了,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严喜乐心里真的感激这儿老板,尽管她常常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照顾和包容。 挂掉电话一会儿手机李来了一条短信,朱哥把那个咨询师的电话和姓名给了她。严喜乐看了着那一串电话号码像个烫手的山芋,最终也没存起来。 她请假的事除了朱哥没跟其他人说,第二天一早就看群里热闹地问她怎么了,生了什么病,身体哪里不舒服。因为严喜乐一直没回应,小宇还猜测可能是去医院了,让大家消停点。 严喜乐看着群里热闹的讨论,心里很不想回复。维持这基本的社交对她来说已是很累的事情,何况还要找说谎的借口。最后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我没什么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大家别太想我哦,我的工作多辛苦你们了。[抱拳]”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严喜乐已经不想知道,关了手机,躺下了。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比以前糟糕,甚至出现了幻听。这她从没遇到过,有点不知所措,可她知道必须自己控制好,那些让人神志不清昏昏欲睡的药丸她再不想吃了。 夜里,严喜乐难以入睡,把蒙着许久的画板搬了出来,从画夹里拿了水彩纸,又找来落了灰的水彩盒子和水彩笔,准备画一张画。 大量的黑色蓝色涂在了画纸上,又添了少许红色和白色,一张洁白的纸就在乐乐几笔之后变得乌漆墨黑,她还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涂着。许久之后,她渐渐失了耐心,画笔一甩,扔在了地上,人顺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静静地躺了一会,许是一个人的夜太难熬,严喜乐默默地留下了眼泪。 第二天严喜乐早早地醒来,昨天睡的太难受,脖子有些酸痛,大概是落枕了。 起身默默收拾了画画的那些东西,画笔和盒子都洗好收拾了,也顺便擦了地,才安稳地去洗脸刷牙。洗漱完天才蒙蒙亮,她看着蓝蓝的天没有尽头,想着了无生趣的日子也没有尽头,不禁叹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特别爱叹气。 严喜乐把昨天的奶茶倒在锅里热了喝,全当早饭了。她呆呆坐在床沿边,眼神空洞又似有深情,那双黑黑的大眼睛虽然没有皱纹,却仿似已七老八十历经沧桑。清风穿过窗纱吹动不怎么听话的窗帘,搅动她的发丝。 “咚咚咚”,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严喜乐的思绪拽了回来。猛烈的声音让乐乐害怕了起来。她仔细辨认是不是自己的幻听,直到常老板喊她她才确定,是现实。 急忙起身去开门,走了两步竟然头晕,眼前一黑,竟险些跌倒,她急忙让自己撑着旁边的桌子,缓了两秒,大抵是起身急了,血糖低。睁开模糊的眼睛,又使劲儿眨了眨让自己看清楚,她镇定地说了声“来了。”然后缓缓走去开门。 一开门,常老板就着急地抓着她胳膊,“乐乐,你没事吧,怎么才开门?不舒服么?” “是有点不舒服,常老板怎么来了?”严喜乐表现很镇定,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 “你没事就好。”常老板放下了心,长舒了一口气。但此时气氛反让他觉得讪讪说不出话,只能不安地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看你还没上班,也没下来吃饭,怕怕你生病或者出什么事情,就上来看看你。你昨天晚上也没吃饭,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牛肉面。”说着就把面递给了她。 严喜乐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有一栋刚建好的房子一瞬间倒塌,一片狼藉,心里乱七八糟的不是滋味。她还是强作镇定地挤出一个笑,伸手接过面,“谢谢你老常,我真快饿死了。”转身进屋了,“等我给你拿面钱。” “你怎么还这么客气,邻居之间互相照应一下有什么,就一碗面而已。”常老板对严喜乐长时间的客套不满很久了,正好说出来。 “不是跟你客气,一码归一码,我要是哪天真吃不上饭了只能去找你蹭饭,到时候你可得收留我。”严喜乐笑着走出来,手里拿着面钱,塞到了常老板手里。 “你啊,哎,好吧,那我收着。有什么事儿你可千万别客气,我们可是朋友啊!”常老板知道拗不过,就收了,而且严喜乐的话他很受用。他希望她不只在早晚饭的时候才想起他,他希望得到更多关注。 送走常老板,关上的一瞬间,严喜乐脸色笑容全无,眼神冰冷,眉头都轻轻皱着。那碗面顺手放在了桌子上,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坐好,手里看抓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8点43,找到昨天老朱发的短信,看了良久。 第16章 第 16 章 像是有感应,老朱的电话正好进来。 “乐乐,你今天有空么?”电话那头老朱的声音划过安静的房间,显得很高,还带着慵懒。 严喜乐被耳边突然改变的环境震慑住了,反应了一下说“有空,朱哥什么指示啊?” 那边声音轻了一些说,“我这就去石阳,你没什么事跟我一起吧,你嫂子想请你吃饭。我快到你楼下了。” 不等严喜乐拒绝朱哥已经定下了,虽然不情缘,但她还是勉强应了句好。 挂断,严喜乐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牛仔裤和蓝白条纹T恤,她钟爱基础款。 她下楼的时候朱哥已经在楼下,手搭在车窗外抽烟。 临走时,他还冲着常老板挥挥手。 严喜乐心里有疑问但张了张嘴终没问出口。 朱哥余光看见了严喜乐的纠结,嘴角弯了一下,“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应该直接跟你说。” 没想到朱哥自己提起,严喜乐有点意外,“不是嫂子请客么?” 怕她误会朱哥直接说“是你嫂子,不过还有个人,你嫂子给你介绍对象呢。”朱哥揶揄一笑。 严喜乐一愣,不知道怎样应对这对夫妻的热情,好久才说出“不不不是吧,早知道我穿漂亮点。” “哈哈哈,你这样就很好。” “怎么会突然想给我介绍对象?”严喜乐越发疑惑。 “你不用有负担,就去吃顿饭。”老朱的嬉笑反而让严喜乐更没底。 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中午饭点,石阳市一家环境优雅的湘菜馆里坐着一对老同学笑嘻嘻地不知道说着什么。老朱走过去一把搂住阿真的肩膀,另一只手顺势握住阿真拿着电话的手,笑着说“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阿真对面的男人向后靠了,靠眯着眼说“阿真,我真替你担心,你是怎么忍受他总是变相监督你生活的。” 这对夫妇一愣,严喜乐心想,看来是猜中了。 “看来猜对了。”男人看了他们的表情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说,“不过目前你不用担心他的出轨问题。” 缓过来的老朱脸色有点难看,“跟心理学家一起吃饭真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被戳中秘密。” 阿真笑得眯起眼,朝严喜乐说,“乐乐,快来坐,这是我同学,蒋大君,就是之前要介绍给你的心理咨询师。” 严喜乐看看朱峰,朱哥抱歉一笑,心里明白了,刚才朱哥是逗她的,他们是怕她不会打电话,才安排了这场所谓的“相亲”。 “你好,我叫严喜乐。”严喜乐伸出手大方地自我介绍。 对方欠了一下身,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说了一声“你好”。 阿真拉着严喜乐坐在身边,“乐乐,我点了两个菜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你再点两个。” 严喜乐拿过菜单让了一下对面的男人,男人说随意,严喜乐就问阿真有没有忌口,随便点了一个素菜一个凉菜。 这一餐吃的很和谐,严喜乐只是听着三个人说着个子见闻,说着城市的改变,说着最近的天气,偶尔插两句表示自己在听。 马上吃完的时候,朱哥和阿真示意先走一步,“乐乐,你等我一会儿,我跟阿真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接你。” 严喜乐想说,别麻烦了,我也走。但这样就浪费了他们的一番美意,于是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你们去吧,没事,我自己也回得去。” 对面的蒋大君看着严喜乐说话的表情笑了笑。 等他们走了之后,蒋大君让人把东西撤了上壶茶水。 很快,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换成了一壶热茶。 蒋大君先给严喜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一杯,“老朱是不是说我是跟你相亲的?” 男人含着笑说着,严喜乐一愣,“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出了声音,“阿真给你介绍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个老朱。”说着还很老成的摇摇头。 这时严喜乐才认真打量对面的男人,男人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墨黑的短发乖顺地趴在头上,笑时嘴角弯着优美的弧度,眼镜后面明亮的眼睛眯起来,不造作却让人能感觉出他是真的开心。 越打量越心惊,严喜乐突然身体紧绷起来,好像进入备战状态。 蒋大君感觉到对方□□裸的打量和异样的状态,微皱着眉看严喜乐。“你怎么了?” 这句话好像惊动一块落入湖面是石头,惊醒了严喜乐藏在湖底的恐惧。 “没什么。”她慌张的开口,马上身体靠后,双腿并拢,双手放在了腿上,随着端一下肩膀深呼吸了一口气。 标准的防备姿势。 蒋大君眉头皱的更深了一点,很快换了一个笑给严喜乐,“严小姐不用这么紧张。以前咨询过么?” “恩,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咨询。” “多长时间?” “大概两个半月左右,十次。” 蒋大君在心里念叨了一边十次。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用紧张了,放松一点。” “我很放松蒋医生。” “我听阿真说起了你,我想听你说说你的情况。” “我我其实没事的。最近只是有些睡眠不好,可以自己调节。”说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朱哥太大惊小怪了,我自己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 蒋大君在心里摇摇头,这个咨询者不配合,但是她并非排斥咨询,而是打量了自己之后变得警惕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自己想她认识的某个重要的人? “你不信任我?”蒋大君试探的问。 “不不,正相反,我很信任你。”她急着反驳。 声音笃定,眼神清澈,手和头都有轻微左右百动的趋势,不是说谎。 蒋大君心里直打鼓,但面上依旧温和,他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放松说话容易让人放松,但对面的女人好似压根没放松的概念。 “那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实话?如果真如你所说能控制好自己,你就不会耽误工作了。” 一句话让严喜乐哑口。是啊,她以为自己能调节,其实自己早就说服不了自己了。 严喜乐微微低下头,“抱歉,我的本意不是欺骗,我只是想自己再努力试试。” 话已至此,蒋大君有点无可奈何。他摘下眼睛,擦了擦,然后揉了揉眼眶。 他知道如果对方的意愿不够强烈,那咨询的效果会大打折扣。“我希望你能认识到,有些事情自己努力能达到目标,但有些事情你是可以求助的。而我会是那个帮你的人,你可以相信我。” 蒋大君说的及其诚恳,那声音莫名让严喜乐平静了下来。 抬头,她看见一双很漂亮杏核眼,神色的眼球好似能洞穿人心。“蒋医生不近视眼么?” 话题的转换让蒋大君有点跟不上,本能地回答“哦,是的,我这是平光镜。” 他看见严喜乐笑了起来,那笑一扫之前的紧张气氛,整个人都明朗了,“我相信你。也相信朱哥和阿真,不信我也不会来了。”她认真的说“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一定给你打电话。” “好。”蒋大君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安慰了,有点离谱,“那就这样,我们今天就正式认识了彼此,有需要千万别客气,随时打我电话。” “我不会客气的。我就先走了,朱哥他们回来麻烦你帮我告诉他一声。” 不等蒋大君开口,严喜乐已经道了谢走了。 看着那个背影,蒋大君笑了笑,这应该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接到蒋大君通知的老朱和阿真很快回来问情况,蒋大君老神在在地押一口茶,“放心吧,她问题不大,有问题她会再找我的。” “大君,你是咨询师,不是看戏的!可不可以上点心。”老朱对他很不放心。 “那你俩又干嘛这么热心啊?” “这不是一个小姑娘在外不容易嘛,而且都已经影响工作了……”老朱无力地解释,不得不承认,八卦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放心吧。我虽然爱看戏,但也能在说戏的跑偏时纠正一下的。”说着蒋大君又抿了一口茶。 第17章 第 17 章 石阳到尚春的车很多,严喜乐到车站的时候正赶上一趟车马上出发,匆忙买了票。 到尚春已经下午4点多,天气依然闷热,聒噪的虫鸣声不绝于耳,但严喜乐却觉得在近黄昏的凉爽中格外动听,世界随之变得生动,浅浅的微笑在嘴角蔓延开。她在路口的阿婆水果铺买了水果当晚饭,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巧碰到从尝尝面馆出来的小宇。 看见明显心情和身体都不错的严喜乐,小宇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走上前跟她打招呼“乐乐,去哪了?” 严喜乐站在路边树下,阴影遮住了她半张脸的表情,她心里不知所措,面上强作镇定地应了一声“去了趟石阳。” “去石阳干嘛了?” 从这句话里严喜乐听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心里反倒踏实了,“没干嘛。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往家里走。 要错身时小宇猛地拉住了严喜乐的胳膊,他的手很用力,扯得她生疼,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听说你去相亲了?” 严喜乐瞪着大眼睛看着侧身看着他,“你听谁说的?” “那不重要,是还是不是?”小宇瞪着猩红的双眼,像只吃人的猛兽。这事儿是他偷听到的,早上老朱去的很早,小宇到的时候他在边工作边给阿真打电话,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也不重要。”严喜乐仿佛没看见小宇的表情,平静的说。 还没到吃饭时间人不多,偶有来往的人看着他们还以为是情侣吵架。 不知道是她相亲没的问题还是她的平静和不经意流出的不在意刺激了小宇,他脸色变了又变,好像在努力控制,终于控制不住冲着她低吼,“严喜乐,你当我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狗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一再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什么生病,狗屁!不过是你逃避的借口!” 此时严喜乐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马上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缓情绪。 “怎么?我说错了?你就是不识好歹!”小宇刻意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知道么,单位里所有人手里工作都很多,就你平时工作懒散又不仔细,那就罢了,居然还请假。其他人对你早就怨声载道忍无可忍,还不是我一直帮你!” 这倒是真的。李远刚走的时候她加点班还能完成,但上次采访之后越发严重,小宇经常为她分担工作,小宇分担不了的她做的也不够好,其他人偶尔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我会辞职的。”严喜乐松了松抠出血印的手,尽可能平静的说“如果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了伤害,我很抱歉,这并非我本意。”停了一秒她用可以算温柔的语气说“这段时间受你照顾了,谢谢你。”然后挣开小宇的钳制,快步往家走。 严喜乐已经快到楼下了小宇才反应过来,朝着她的背影喊“对不起乐乐,我不是有意……” 当他脱口说出‘不识好歹’几个字就后悔了,但停不下来。严喜乐逃跑似的背影刺痛了他的心,甚至不敢追上去安抚,他知道他很冲动,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此时更是悔恨无比,恨不得时间倒流给那时的自己两个耳光再踹两脚清醒清醒。严喜乐生日他送她回家时感受的希望有多飘渺,此时的绝望就有多沉重。他低着头,下巴抵着胸前,一动不动地站着,微微颤抖的肩膀诉说着他心里的伤痛。 没听清小宇说什么,只听见他的声音严喜乐就拔腿加快速度上了楼。直到关上门她才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到挨着床的窗户边,看见小宇还在楼下站着,赶忙躲了起来,不让楼下的人看见自己。 她在发抖,剧烈的发抖。 天什么时候黑的她都不知道。 再看向窗外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走了,她马上拉上窗帘。这时她才敢在屋子里活动的走走,可她不知道干什么能安抚失控的情绪,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突然,她停在了桌子前,拿起了水果刀,搭着床沿坐下,掀起长裙到大腿根,露出满是刀伤的大腿,大腿内侧布满密密麻麻刀子划伤的痕迹,都已经长好留疤了,可以看出是很久以前的。 她找了一块相对疤痕少的地方,水果刀狠狠割下去,没有犹豫。 钻心的疼痛瞬间从刀割下去的地方蔓延开,直到蔓延全身,痛感想电流一样疏通了她全身。严喜乐脱力地后仰着躺了下去,细细感受从疼痛到麻木的过程。水果刀掉在了地上,血一滴一滴像秋天房檐滴的水滴在水果刀旁边的地板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晕开一滩,逐渐扩散,还有一小股血顺着她的大腿留到小腿,沿着后脚往下滴。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控制要控制,终还是演变成这样。 “蹦蹦蹦蹦”严喜乐心跳依然很快。她无知无觉的躺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两只眼睛在黑暗里越发光亮却无神,胸口起伏渐小,脸色发白,她终于有些心慌了,有意识要去收拾一下烂摊子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枝头。 这次很深,严喜乐颤着手从床头桌子地下的小柜子里翻出了药箱,抓着三七粉一把洒在了伤口上。她咬紧了牙关,头上青筋暴突,豆大的汗珠布满全身。撒了很多三七血才堪堪止住,她一动不动,不知道忍了多久,疼痛终于缓解了些。 她知道得再抹些药止血,才能缠上绷带。她一伸手够药,拉扯着伤口又是一阵疼,她只能一声不吭忍着接着拿药,上药,缠绷带时稍微用力一点就渗出了红色,她没再管。 疼的狠了就会麻木,麻木就感觉不到心痛。 身体疼了,心就没那么疼了。 身体上的伤口会愈合,愈合后会留疤,这是任性的代价。 心里的伤口也会愈合,愈合后也会留疤,疤痕就是后怕,比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严喜乐也怕,那些带血的过去是她梦魇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找到白天那个男人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你好。”电话那边传来好听的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有魔力一样,瞬间安抚了她的不安。 “你好,是蒋医生吧?” “乐乐,还没睡?”蒋大君自然的说。这个世界她打来电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恩,睡不着,想跟你约时间再聊聊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说过你可以随时打我电话。”电话那端的蒋大君好像起来翻找着什么“我看一下,你有时间后天来一下我的诊室吧。” “明天可以吗?什么时候都行。”严喜乐的声音几乎是祈求的。 蒋大君听出了她很急切,说“好,明天下午三点吧。” “好的。” “乐乐,如果睡不着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比如画画写字,别胡思乱想,我们明天见。” “好,谢谢你蒋医生。” 听着严喜乐平静下来的声音,蒋大君知道她应该不会有大事,但小事就不好说了。 挂掉电话不一会严喜乐就收到了蒋医生的短信告诉她详细地址。她看着短信觉得很安心,那个简短而陌生的地址好似无波深海上的唯一一块浮木,她抱着它就能继续活下去,即使狼狈不堪。 她拿出画架子,准备继续画点东西打发难捱的夜。 什么时候开始,等待的时间变得如此难捱?她也记不清了,日子好像是冷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变得艰难。可是细想艰难的原因,严喜乐又觉得可笑,难道是因为走了一个李远?难道是因为采访了一个杀人犯?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愤愤地想。 可,自己就是在意。许多发生的事她无法当作过往,那些都是刀子,割得她遍体鳞伤。其实大道理都懂,偏偏劝不住自己。 晃了晃头,尽力让自己保持理智,严喜起身烧热水喝,“起码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像刚刚自残的不是她。 第二天早上太阳生起,严喜乐从梦里骤然清醒,她大汗淋漓的趴在桌子上,画板上乱七八糟,画笔已经掉到地上。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感觉庆幸自己还活着。 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她打算顺便逛一逛石阳。来这里这么久,石阳还一次没去过呢。 常老板送来的面最后还是进了垃圾桶,严喜乐吃了一个煎蛋,喝了点牛奶就出发了,那时候还不到九点。她想赶九点的车去石阳,她就像窗外相思树上的麻雀忙个不停,心里计划着辞职,搬家,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 尚春到石阳很近,客车一个小时多几分钟的车程,从早上6点开始,半个小时一趟,晚上6点最后一趟。 严喜乐到石阳的时候快到中午,她在火车站附近逛了一下找了个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就打车去了蒋医生的诊室。 到楼下看了一眼,没着急进去,反而在周围逛起来。她想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 没想到这个诊室附近还挺繁华的,与诊室所在的街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又一个广场,广场名字就叫石阳广场,人工种植的牡丹,杜鹃,水仙,蝴蝶花缤纷排列着精美造型,装扮这个城市的平庸。几个小花坛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喷泉,周围还有鸽子,中午这时候暖和,很多人在晒太阳喂鸽子。还有专门卖喂鸽子吃食的小屋,想来也是这家养的鸽子了。 坐在石阳广场上晒太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看看这里人的表情就能知道。严喜乐晒了一会觉得有些乏了,就起身去了诊室。时间还早,但她不打算再等了。 第18章 第 18 章 严喜乐觉得她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等待。因为等待可以和别的任何时间绑在一起。坐车可以等待,吃饭可以等待,晒太阳也可以在等待,甚至睡觉也是在等。等待这个属性让很多时候变成等待。她发现,自己美其名曰的休息,其实只是在等待,这样想的话,不如让他知道自己在等待,索性去诊室了。 那是一间门市房,一楼是药店,二楼是那诊室,药店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可以上二楼,小门的门栏上贴着醒目的字“胜久诊室”,这还是药店的人指给乐乐的。乐乐心想,若不是真想来咨询,估计跟陌生人问路这一关都很难过,只是这名字起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像其他诊室起一些心灵咖啡屋、心语心愿之类的名字。 严喜乐通过被感应灯照得通亮的楼道,在玻璃门上敲了敲,不等里面人回话便推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有一个姑娘过来,“您好,您是严小姐吧。” “是的。” “您跟我来做一下登记吧。”女人引导她往里面走,边走边说“我姓陈,叫陈悠,叫我悠悠就好,我很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说着还俏皮的一笑。 坐下后才发现这个诊室不大,但很明亮,布置简洁明快。接待的沙发靠近窗户,沙发前有一个玻璃的桌子,上面放着纸笔,沙发对面有个成年高个男子那么高的书架。门口又一个办公位,想必是这个姑娘的位置,房间右侧有一个门,严喜乐猜那就是蒋医生的办公室了。 “严小姐,您登记好之后做一个这个问卷。”陈悠走过来,递给严喜乐一份两页纸的问卷,里面。 “好的。”严喜乐接过来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该怎么做。 “不用紧张,第一想法怎么选就怎么选,不用有负担哦。”陈悠嘱咐道。 “好,谢谢。”她礼貌地回。 陈悠有些意外,往常第一次来的客人都会问些问题,再有涵养的人也不会对这些漠不关心或者不懂装懂,而这个女人看着年龄不大却很沉稳,客气的很疏离,笑容生生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让自来熟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默默回了自己的位置。 严喜乐看着桌子上的两张纸,好像便秘一样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她叹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回答纸上面的问题。 这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多了个人知道你的故事,没什么好怕的。以为在广场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坐在这里还是浑身爬着蚂蚁一样不自在。 终于选完了这几道题,严喜乐好像刚参加完高考一样,如释重负。一抬头,她看见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里面是白衬衫配西裤,衣着得体,看起来干净利落,他带着无边的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明亮又柔和的眼睛,男人就用那双眼睛看着她,直到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神都没什么变化,但严喜乐心里却一震。 “你来啦。”男人起身,拿起她刚添好的两张纸,“跟我来吧。” 严喜乐抬头看了一下钟,还没到时间,“蒋医生不用准备一下么?” 男人没回头,“不用。”严喜乐只能随着他进诊室。 他的诊室布置的也很简洁,靠窗户有一办公桌,进门右侧是谈话的地方,一个桌子,两个椅子,再旁边是个饮水机,钟却挂在屋子左侧的小书柜和衣架空挡的上方。 蒋大君让她坐在椅子上,“稍等我一下。”说完出去了。 再进来,他手里多了两个纸杯,“白水可以么?” “好的,谢谢。” 蒋大君接了两杯水,一杯放在她面前,自己喝了一口水顺势做在了她对面,快速地看严喜乐的表格。 看似普通的家庭,看似普通的人生,表格里最值得关注的也就是‘父母离婚’这个家庭变故。 把表格放在桌子上,他看着严喜乐说“介不介意问一下你的家庭?” “不介意。” “你父母是在你多大离的婚?” “大概10岁左右。” “你当时理解他们的决定吗?” “我当时还小,只是知道少了爸爸一起生活,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等你长大一些之后你有其他想法吗?” “多少会想过自己的家庭跟别人的不同,但还是觉得跟妈妈的两人生活很好。” “别人家都有爸爸,你不觉得失落吗?” “我不太关注别人,我觉得即使他们不离婚我也会是我现在的样子。” 她的话没有具体细节,只是概括的说明,想法又真实可信。蒋大君想,看来她父母离婚对她来说并没有很沉重的影响。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你对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满意吗?” 严喜乐对突然转换话题有点不适应,想了一下说“满意也不满意。” 不等蒋大君问,严喜乐自己就说了出来“我最近有时会觉得害怕。” 蒋大君表情带着探究问“为什么?” “我听见了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什么声音?” “偶尔会听到巨大的响动,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听到,都说没有。” “什么巨大的响动?” “一次下班,同事关完门,我们一起走,我却突然听见嘭的一声,像有人大力捶门,我问大家有没有听见声音,他们都说没有。”严喜乐说的很平静。 蒋大君心里震惊,但脸上还是温和的问“除了这次还有么?” “有,我住三楼的,但有一天半夜我突然醒来,就听见有什么在敲窗户,声音还不小,我很害怕,但又觉得可能是幻听,就拉开窗帘,结果什么也没有,声音也没了。” “还有么?”蒋大君心里有些焦急。 严喜乐认真想了下说“没有了,就两次。” “这两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都是上个礼拜的事情。听见门声两天之后就听到了敲窗户的声音。” “两次都很害怕么?” 严喜乐犹豫了一下,说“是的。即使身边有人在,我也会感到害怕。”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么?” “没有。”略迟疑一下严喜乐问“我需要吃药么?” “这个还要看咨询情况。如果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可以不吃,你这钟比较轻的,放心吧。” “我并没有不放心。只是住的远,来回不方便。如果需要吃药就麻烦你帮我开点,我以后就不过来了,我想我没那么需要你。” 说到这里,蒋大君脸色微变,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你昨天晚上还急着找我的怎么今天就不了?” 严喜乐脸上也显出尴尬,她昨晚的确很难过,难过得她恨不得剁下自己腿上的肉,但她最终控制住了冲动。 她觉得还是打电话更好,见面看见这张脸和这个无边框眼镜就让她一阵心烦。 “为什么?” 严喜乐被他突然的严厉问得一愣。 “你明明需要我的咨询,为什么来了又抗拒?”蒋大君上身前倾,想把她看仔细,“你在逃避什么?我们第一次在饭店见面也是这样,你把我当成了谁?” 严喜乐仍旧不出声。 蒋大君摘下眼镜,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让自己尽量放松,“还是第一次有病人这么直白地拒绝我。”他把眼镜带好,又把眼镜布叠好放回口袋,“但我认为问题不在我,你说呢?” 严喜乐笑了一下。但蒋大君却一下严肃了起来。“严小姐,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我是医生,你的医生,我是你的同盟,我们要一起打败的是你的病,你不需要戒备我,你知道我会为你的一切保密的,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 严喜乐轻叹了一口气,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很容易被察觉。“你跟他有点像,我有些难以面对你。”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 “你真的想知道?” “是。” “但是我不想说。” “那好吧,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想说,周五,还是这个时间再过来。”蒋大君停顿了一下,“我希望你再来的时候能跟我说实话。” 严喜乐惊讶的看着他。 “我确定我能帮你。”蒋大君眼里满是让人不容忽视的真诚。 严喜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但蒋大君不为所动,“相信我。”然后好像开玩笑似的说“而且我收费不高哦。” 最后她败下阵来,笑笑说,“好吧。” 严喜乐走后蒋大君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这是昨天晚上刚收到的盛平安定医院的病例。上面患者一栏写着‘严喜乐’三个字。 中度抑郁伴随轻微假性幻听,有自制力,服用过一段调节情绪的中药,效果不明显,改成西药舒必利,伴随轻微不良反应。幻听情况很快消失,开始减少计量,不良反应消失。大概治疗了半年,抑郁情况基本改善,患者也停止了治疗。 蒋大君看着手里的文件眉头越来越深。 第19章 第 19 章 严喜乐觉得自己很可笑,这样的自己跟李远有什么差别。李远把陆永欣当成了那个她,自己有何尝不是把蒋大君当成了李沐启。因为相似就等同,进而逃避,她觉得自己很讨厌,为了避免结局的悲惨,她关闭了一切开始的可能。 但蒋大君却是个惊喜,严喜乐难以形容。“但愿他真能帮我。” 严喜乐这两天在网上定了民宿,很便宜,也找了地图准备好好逛逛这里。 到了石阳后她觉得轻松了不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逃避也没什么不好,就像以前她的心理医生说的,逃避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虽然不是积极的方法。严喜乐自动忽视了后半句。 石阳是个三线城市,近几年建设的很漂亮,附近的岗岩山有天然硫磺温泉,很舒服,乐乐也去享受了一次,晚上还去了这里有名的九合夜市,吃的玩的,好不热闹。虽然是一个人,严喜乐还是很享受热闹的孤单。周四晚上她去了一个酒吧,听民宿的老板说这是石阳比较有名的清吧,很多年轻人喜欢来。 果然,这个酒吧的装修很特别,很哥特式,酒保和服务人员穿着也跟主题配套。严喜乐在吧台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了,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很多人喝不好这个咸味,她却很中意。 严喜乐很少去酒吧,仅有的几次都是在清吧里坐坐,跟朋友聊聊天,喝一两杯鸡尾酒而已。今天的她就像往常一样,化了淡妆,穿着她带来的唯一一条白色长连衣裙,坐在了角落里。她不知道从前跟她一起去的朋友曾给她挡住了多少桃花,严喜乐刚坐下,酒吧里就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一个人么?”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男人坐到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 严喜乐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在酒吧被搭讪。 这时,一个足以安定人心的声音响起,“抱歉,她在等我。”男人看看来者,一个带着眼镜的气质男人,心里衡量了一番,自觉的拿着杯子走了。 “蒋医生?”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蒋大君坐到了刚才男人的位置。 “我住的民宿老板说这里不错,没事可以过来喝一杯。”严喜乐顿了顿,略倾身小声问,“这里很不安全么?” 蒋大君笑了,觉得这个女人这样的小女生行为很可爱,跟在诊室里高冷的模样判若两人,忍不住想逗她,于是也压低声音说,“是啊,尤其像你这样的单身女性。”其实这话也不假,严喜乐很漂亮,足以想出来吸引寻欢作乐的男人,保不齐其中就有心怀鬼胎的。 严喜乐好像劫后余生一样,呼了一口气,“谢谢你,蒋医生。” “不客气。举手之劳,不过你还是别叫我蒋医生,让我有种还在工作的错觉。” “哦,好。”不叫蒋医生严喜乐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因为她忘记了他的全名。蒋大君好像看出来了说,“你叫我大君好了。” “恩,大君。”乐乐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然后自己笑了出来,“感觉很奇怪,好像在喊古代的君王。” “习惯就好了。”蒋大君颇不以为然的说,然后喝了一口手里的啤酒压了压喉咙。 “你经常来么?”严喜乐已经放松了,开始跟他聊天。 “不太常来,今天跟朋友过来的。”蒋大君有点坐不住了,他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早点回去吧。” 她本来还想坐一会儿,但听见他这样说,也觉得该走了,“好,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严喜乐想拒绝,但蒋大君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走到雅座跟朋友打招呼,他的朋友还不时往她这里看,看得严喜乐颇不自然,但不一会他就回来了, 等到严喜乐上了他的丰田普拉多才回过神来,她记得以前治疗结束后想邀请心理医生吃饭,结果心理医生说要跟自己的病人保持距离,如果私人关系复杂会影响治疗,那顿饭就不了了之了。她不知道这样是私下接触会不会影响治疗。但她看了一眼开车的蒋大君,他似乎不太在意,她也便不多想了。 蒋大君其实是知道自己不该送她,但却止不住想照顾一下这个病人。 “我只是怕一个女孩子有危险,偶尔一次没什么。”蒋大君这样宽慰自己。 虽然这个城市治安很好。 严喜乐话少,跟蒋大君也不熟,一路两人都没说话。下车后蒋大君看她住的是一个民房,眉头不禁微皱。“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记得准时。”严喜乐点头称好,然后回身上楼,“严小姐,”她回头,“你在这边应该没朋友吧,如果有需要,随时打我电话。”蒋大君还是嘱咐了一句。 “好的,蒋先生。”乐乐笑笑,转身上了楼。 蒋大君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有点过度关心。其实,这个病人没什么特殊的,病情不是很重,病人配合度也不是最差,长相也不是最漂亮,但他却格外上心。想到这里,再想到严喜乐笑的样子,蒋大君心里咯噔一下,他想他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了。 第二天,严喜乐准时到了诊室,蒋大君跟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并说明上一次是互相的磨合,她既然选择来,就希望她尽力配合治疗。严喜乐也保证自己会尽力。今天的蒋大君尽管依然是笑着给自己讲解,并用专业的态度对待,但严喜乐却感觉到他莫名的疏离,她想大概是因为昨天才会多想,果然医生和病人最好不要有私人关系。 “还记得上一次你说我像一个人,今天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么?”蒋大君照例递给她一杯水,认真的问。 严喜乐喝了一口,深深看了他一眼,眼里好似有化不开的深情又好似只淡淡一瞥,然后轻声说“可以,”然后她转头不敢再看,“但如果你想听原委,要对我有点耐心。” “没关系。”蒋大君被严喜乐那一眼看的心悸,但他又觉得她好像看的不是他。 “那人,是我表哥,纯的。”严喜乐笑着说,不再看他。 “你害怕他?” “是吧。” “你不确定,为什么?” 蒋大君有点咄咄逼人,严喜乐心里不爽到想大吼一声“跟你有毛线关系!”但转念一想,还真他妈有关系,她只能闭上眼睛,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严喜乐说的极慢,似乎想让蒋大君跟着她的节奏。 “其实很简单,就是我爱上了我这个表哥,后来被迫离开了他,也可以说他放弃了我,我想不通,抑郁了。”严喜乐声音很轻,说完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她的梗概说完了。 蒋大君表情不变,但心里震惊了一下。他也遇到过这种喜欢上亲戚的咨询者,甚至有喜欢上父母的孩子,多是青春期懵懂的初高中生在敏感的时期得到父母长辈或亲戚的过多关怀而演变成好感和其他情愫,一般都是单方面的。严喜乐的情况相交其他就不算什么了,但他直觉这里不简单。 “你说的纯表哥是指?” “是指那种不能结婚的近亲表哥。”严喜乐对答如流。 故事开了头,之后讲的就顺利了很多,严喜乐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觉得无所谓了,告诉他就告诉了吧,不就是再把伤疤揭开一次么。就像一个人在赶路,天阴沉的厉害,怕下雨,怕自己淋湿,于是加急赶路,但雨还是下了,发现自己注定逃不过的时候,反倒不急了,与其害怕,不如享受。 “你们都带这种眼镜,看着你,我总会想起他。想起他,就心痛。再想到自己吃了那么久的药都白吃了,更难受。”严喜乐勾了下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我在尽力控制自己,想问什么就问吧。” 可是严喜乐等了很久都没有声音,在她等的快不耐烦的时候,一个温柔的男声轻轻问她“很疼么?” 蒋大君的声音像是一支能扣动心弦小提琴乐章,严喜乐诧异地看着他,对上那对明亮的眼睛又马上错开,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趟了下来。 “疼。” 第20章 第 20 章 一只野兽在外面打架,受伤了,回了自己的洞自己舔伤口,尚且能坚强面对,但是一旦身边有人嘘寒问暖,问你伤在哪,问你疼么,就会特别容易放下防备,想窝在这个人怀里哭诉自己的脆弱。一只受伤的野兽,最怕的不是孤独,孤独反而能使人更坚强,他最怕的是关心。 严喜乐此时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句“很疼么?”让撕裂伤口的疼痛无限放大,直到她承受不住哭了出来。 她接过蒋大君递过来的纸巾,拼命控制自己的眼泪。 蒋大君看她缓和的差不多了,适时地切入,“能给我讲讲么?” 严喜乐回忆起不愿回忆的过去,里面不是没有美好的,在她最无助是岁月,这个人曾给了她生的希望,虽然也给过她想死的绝望。 严喜乐望向窗户眼神飘渺“蒋医生,是不是我的内心不够强大?很多人的经历比我更凄惨都能好好活着,我的日子却乱七八糟脏乱不堪。” 他们熟识的时候,严喜乐读高二,而李沐启已经读大一。她早上一年学,身边的人都比她成熟,而在这样的环境里,严喜乐反而没能锻炼出成熟的心智。读高中之后,男孩女孩好似一瞬间长大,人心一下子变复杂。被朋友利用背叛,被人排挤看不起,这些事情接二连三让原本纯净的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 这些对严喜乐来说都可以忍受,最无法忍受的还是来自亲人的伤害。 故事还要从她的闺蜜小米说起。 那年非典,全校封闭,严喜乐住校出不去,她的发小高中不跟她同校,管得也很松散,找了休息时间来看她。那女孩叫小米,也是单亲家庭。她站在铁栏杆外面,隔着铁栏杆抱住了她,还没说话先哭了。“我怎么像探监一样。”她带着哭腔说。然后她们就隔着铁栏杆聊彼此的生活就像初中时一样,她说“乐乐,我觉得即便死了也无所谓,没有人真正关心我,我甚至希望我得非典,就他妈不用忍受难堪的生活了。”小米说的时候眼里满是绝望,严喜乐有些害怕,但是那句“你还有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更用力地抱住眼前的泪人。 那阵子,小米妈妈要北上打工,小米爸爸要再婚,小米就像只被主人抛弃的新晋流浪狗,渴望着,等待着,却仍然无法改变被遗弃的命运。严喜乐只能深深地叹气。她知道,自己也是千疮百孔,又能拿什么拯救小米残破的灵魂呢。 严喜乐从小就被她爸爸严国华抛弃了,跟着她妈妈李娟,李娟在刚跟严国华离婚的时候对她说“如果不是我要你,你就要被送到孤儿院去!”严喜乐为此心惊胆战地生活到现在。这阵子她妈妈有再婚的迹象,她更加无所适从。 小米走了以后,当天晚上严喜乐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妈妈,你要照顾好自己。”李娟说“我还没死呢!”一句话噎得严喜乐不知道接什么。李娟平时还能嘱咐嘱咐她吃饱穿暖,她知道今天李娟一定受了什么委屈。 “妈你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死鬼老周,又看上了别的女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爸也是,有钱了也不知道给你拿,都给了别的女人……” 电话最后怎么挂断的严喜乐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如果不是自己妈妈的生活可以更好。 从那之后,严喜乐就一直郁郁寡欢,第二年春天也没欢快起来。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就不该在这个世界上,为此她曾想自杀。 严喜乐的班级在六楼,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就站在窗户边往下看,她想象着自己跳下去摔得稀巴烂,想得脑袋一片晕眩,不得不抓住窗户边才能保持平衡。她不敢,但又想死,她觉得自己跟死亡之间隔着一层窗纱,只是没有人推自己一把把窗纱捅开。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夏天暑假遇到他。 李沐启是舅舅李强家的独子,李强常年在南方工作,极少回老家,这次正赶上有时间,外加李沐启大学放假,一家人就齐齐回来了。 严喜乐跟李沐启从小就认识,但纪念才能见一面,交往少,不亲近。李娟为了让孩子多了解大学的事情,就让李沐启好好跟她聊聊。 “大学好也不好,”李沐启笑笑说,“我在读高中的时候也很渴望上大学,但是进了大学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你以为的天堂,不过是别人的地狱。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脚踏实地好好学习就好,咱们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废物,一定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李沐启转头看着严喜乐,说“人生就那么回事,有好的,就必然有不好,重点在于你想如何过,而不是听从他人意见。” 严喜乐跟李沐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李沐启的声音好像天籁之音,她的灵魂一瞬间得到了救赎一样。 “你不知道他的眼睛有多漂亮,里面充满了阳光和对未来的期盼。在我悲观了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为我点燃了一盏灯,照亮未知的前路。告诉我,前路凶险无比,但切莫胆怯,要勇敢的过。” 严喜乐仿佛入梦般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接着她缓了缓,找回了一些状态,“我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爱上他的。”说完她马上自嘲地一笑,“为什么说我爱他而不是我喜欢他呢?因为我确定了,那就是爱。心里念叨着喜欢的时候就觉得不够,还不够,喜欢根本表达不了我对他的感情,念着爱的时候才发觉,啊,是了,爱,就是这种感觉,觉得对了,满了。” 回忆中的乐乐露出满足的笑容,“真美”,蒋大君想,“如果她是对我这样笑该多好!”蒋大君不由得心生一丝妒忌,妒忌那个曾经引导严喜乐的人,曾让她如此着迷爱慕的人。但他多年的专业素质马上本能的调节自己,“多巴胺又出来作祟。” 严喜乐继续说,“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因为地方不够,他睡我的房间,我睡床上,你睡地铺,我看着他睡着才不舍的睡觉,早上我早起时他还在赖床,我醒着看他的模样,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描绘,我知道他很快会走,我想永远记住这个给我新生的男人。” “后来呢?” 听到蒋大君的声音严喜乐好像回魂一样恢复了,“后来他走了,那年开始舅舅的生意遇到问题,他一年会来两次,寒假和暑假,再后来,我考的他的城市,就是盛平。可是……” 严喜乐抬头看了一眼钟,“可是我们没能在一起。”她突然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说了这么多,好像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像一只没有刺的刺猬,任他摆布。严喜乐隐隐排斥这种感觉。 蒋大君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钟,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不易察觉的轻呼了一口气,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他不得不再给自己打气,“怎么没再一起呢?” 严喜乐笑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好像早就预演过无数次一样轻车熟路地背着台词,“他有了女朋友,而且他很爱她,最后他们结婚了,我就努力做个好妹妹,但没成功,”严喜乐顿了顿,“最后不得不看心理医生了。” 严喜乐简单的描述却引发了蒋大君的思考。他的理解里,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段注定悲剧的感情历程。严喜乐一直默默付出,默默爱着那个男人,把他当做精神上唯一可依靠的归宿,但是那个男人却只把她当妹妹,甚至还会在她面前秀恩爱,她痛苦不堪。午夜梦回多少次想打电话给那个男人坦白自己的心情却始终不敢,害怕自己说出来会离他更远。离开他?更不可能,严喜乐太需要他了,所以她只能痛苦的煎熬着。 这种深爱却求不得的痛苦蒋大君也有过。他想,严喜乐大抵已经被这痛伤到了麻木,才能如此冷静说出这些话。 可是,猜测里好像哪里不对。 “蒋医生,你没事吧?” 蒋大君看向声音的方向,对面的女人正睁着关切的眼睛看自己。 “抱歉,怎么了?” “我喊了你好久,时间到了,蒋医生。” 蒋大君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钟,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第21章 第 21 章 走出诊室时还早,天色却有些暗了,抬头看了看天,多云,又不似带着雨水的阴沉,仅是遮住了光。这种有光却透不过来的阴天反而让人更加憋闷。 严喜乐匆匆下楼,在楼下药房门口停了片刻最终没进去,直接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客运站。 已深秋,虽然是南方城市,早晚也略有些凉爽,天也短了些,她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尚春。 临走的时候蒋大君告诉她以后每周六下午三点来诊室,大概是照顾她工作特意腾出来的时间,不过要浪费了,她马上辞职了。严喜乐想起遥遥无期的咨询和千疮百孔的工作心里更加憋闷。 回去的路上她似乎是疲惫地昏睡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但脑子还不是太清醒,她也顺了困意继续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严喜乐觉得脑子清晰明朗,世界一片光亮,雨季过了,最近都是大晴天,湛蓝的天像被浓缩洗洁净洗过了一样清亮,她甚至情不自禁的笑了。 配合着好天气,严喜乐也干劲十足,趁着周末,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柜子里换季的衣物也一应整理好,床单被罩也换了新,家里竟然有了另一番新景致。 只是这般好状态并没持续多久,周天下午的时候,原本要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去洗,却怎么也提不起干劲儿。这两天就好像吸了毒品一样精神,这阵儿毒品的兴奋作用终于失效了。严喜乐仿佛只剩下一身空空的皮囊,食不知味。 此时的严喜乐竟然很想去胜久诊室坐坐,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里有种魔力,自己只要坐在那里就会有不一样的心境,那的灯光似乎能照进人心里,赶走昏暗。她更想跟蒋大君聊聊,虽然他很少说话,但她觉得蒋大君懂得,那个蒋大君一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老朱没在,小宇跟严喜乐在聊天工具里道歉,说自己太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当他是个屁给放了吧。 严喜乐没想到他的心理负担还挺重,小宇道了歉也让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就说没怪他,但是不可能跟他有进一步发展希望他理解。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的不错,小宇还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辞职,大家其实都很喜欢她。 看到这儿严喜乐眼神有点暗淡,但还是回了他“我知道大家已经很包容我了,小云和美美帮我改了很多错误,你和小斌也没少帮忙,我应该谢谢你们。” 严喜乐说的是真心话,开始大家都很担心她,后来时间长了,难免会心里不平衡,抱怨两句也没什么,人之常情。 这一个礼拜严喜乐是熬过去的,工作效率依然不高,出错成了家常便饭,还常常走神。不知道是不是小宇跟大家说了什么,大家格外很关系她,都尽力帮助她弥补过失,好在几个重大失误被美美和小云扼杀在了摇篮里。严喜乐嘴上不说,可他们的好还是记在了心里。 虽然工作很艰难,但她心态平和了很多。对于越来越不上手工作这件事,她有准备,因为她经历过。当认清自己的现状并接受自己的无能,就能更坦然接受失败,这是乐乐总结的经验教训,只是依然会丧气。 所以周五朱哥找她谈话的时候,她有准备,但朱哥的决定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我了解你现在的情况,就直说了。我问过大君你的情况,他说最好减化你的工作,所以我想让你只做我们自己的官方微博微信发布,剩下的文案编辑和文俊公司的媒体运营工作你分别转交给小云和美美。”朱哥在严喜乐坐定后就抛出了这么个决定。“当然,你的工资也会相应减少,你可以么?” 可以么?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决定。对于严喜乐来说这是多么完美的工作,内容少且不怕出错,还能让她不至于太闲。她感动的都快哭了,“朱哥,谢谢你,这对我现在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但我不能接受。” 朱哥先是一愣,但很快调整好问“为什么?” “你对我真的很好,大家也是,我很谢谢你们,但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我留下来对大家也不公平如。”严喜乐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丝毫没理会眉头皱成川字的朱领导。“朱哥,按时工作对我来说是奢望,不是我不想,是我真的没有能力继续上班工作。”说出这些无奈,她的眼眶不禁红了。 老朱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我可以给你接受一个兼职,石阳的朝闻日报要招聘兼职写手,你有兴趣的话我给你问问。” “真的吗?我有兴趣!”严喜乐兴奋不已,又想到什么,低声问“但是我效率不高,可以么?” “他们新开了故事板块,是计件工作,每个月最少一篇,最多不限,用几篇故事给你几篇的钱。”老朱笑眯眯地介绍。 “那太好了,正是我需要的。” “别客气了,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朱哥安慰了她两句。 “好。谢谢朱哥。”说完严喜乐就要出去,但朱哥留住了她,让她缓一缓,等眼睛不红肿了再出去。 严喜乐出去之后老朱拨通了蒋大君的电话,“大君,还真让你猜中了,这小丫头离职了。“ 蒋大君在电话那端事不关己地轻声嗯了一下, “你这么做好人还不让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你这么说好像我是坏人一样。”蒋大君的声音好像在晒太阳一样懒懒的。 “你不是坏人,但也不至于做到自掏腰包给她工作吧。”老朱及其不理解他的做法,“别告诉我你看上这丫头了。” “她是我病人,我虽然多情,但从不跟病人有牵扯,你知道的。”蒋大君不紧不慢的说,“我有我的打算。” “最好是这样,这丫头刚哭完鼻子出去。” “怎么哭了?”蒋大君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 “操,还说不是喜欢,不是喜欢你那么紧张干嘛。” “说正经的呢,别打岔。” “说自己不是不想工作是没能力继续工作什么的,还说怕拖累大家,又连谢我好几声。哎,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蒋大君嗤笑了他一声,“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儿?” “君儿,说真的,我觉得你完了。” “你想太多了,这样可不好,衰老的可快。”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帮她啊?”老朱困惑不已。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我自有安排。” “切,我看就是□□。下次可别找我圆谎啊!” “不会有下次了。”蒋大君不以为意的说。 “别忘了你的新联系方式给我,你就假装朝闻的人联系她吧。”没等老朱说完,蒋大君已经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然后挂断电话。 蒋大君挂掉电话想起那天的严喜乐的眼神,不止是关切,还有探究和诱惑,好像自己是她盯住的猎物一样。 那天晚上回家,蒋大君一向好眠的记录被打破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人的一直在叫他过来,可是他越靠近,她却越模糊,她后来站住指着他吼,“你就是个瞎子,眼里只有你的病人!不,你连你的病人都看不见,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那张美丽的脸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是美淑!于是他大喊“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美淑我看见你了!”蒋大君猛地坐起,惊出了一身汗。 他好久没梦到过美淑了,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在意她的吗?从那之后的很多天他都在研究自己的梦,只是他再没梦到过。 上一次,故事没有讲完严喜乐就清醒了过来,看来上次的镇定药量用少了,但用药本身已经不合乎医德,不能再多了。可是,药物不起作用之后,她的表现太过不配合。蒋大君打开了手里的香薰轻轻的闻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然后回了老友一封邮件“Dear Dean,Thank you for your coffee and new essence……” 回完邮件蒋大君又找出了严喜乐的档案和一支录音笔,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第22章 第 22 章 今天的风里带着些冷气,比前些日子气温低了些,大太阳稳稳地挂在晴朗的天上,仿佛在说“不管我的事”。 严喜乐裹了裹帽衫,穿过人来人往的广场,她今天没有停留,反而走得很快,一阵风经过,惊起几只在吃食的鸽子。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看了一眼,又紧走了起来。 鉴于上次来的早太多,这次严喜乐掐着时间出来的,结果等车的时间略长,导致到的有些晚。 严喜乐刚进屋子就感觉有些冷清,如果一天都有人的话会有温暖的感觉,但她觉得,即使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间,也没把这屋子捂热。 蒋大君一个人正坐在严喜乐上次写问卷的地方喝咖啡,看见她进来立刻招手让她过来。严喜乐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一阵咖啡的香醇飘过,她不禁仔细闻了闻。 “我一个朋友邮给我的Cubita,要喝么?”说着蒋大君就起身要给她冲一杯。 “不用了,我不喝咖啡。”严喜乐连忙阻止。 蒋大君又端坐了回去。 “陈悠今天休假,只有我们两个,你不介意吧。”蒋大君边喝咖啡边说。 她心里腹诽“介意又能怎么样呢”,面上却笑了笑说不介意。 听蒋大君接着说,“我也刚到,原本周六是有课的,后来推掉了,不然不会只你一个病人。”蒋大君看见她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那我是不是耽误蒋医生赚钱了?”严喜乐笑着打趣。 “你是给我休息的机会,”蒋大君也乐了,“不过你也是我的小财神。”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蒋大君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拿着杯子站了起来,“那就进来吧。” 严喜乐一进诊室就闻到一股子清香,那香味儿极淡,要不是突然换一个环境很难感觉出来。 “这也是我朋友给我邮过来的,香草香精,安神的。”蒋大君看出了严喜乐的轻微不适,“这味道很淡,一会儿你就察觉不到了。” “是啊,现在就已经习惯了。”她如实回答。 蒋大君坐在上次的位置上,看着对面的严喜乐,幽幽的说,“送我香精的朋友也是个心理医生,他说他的一个病人很喜欢这个味道,闻着像爱情的滋味,”蒋大君从咖啡杯上抬起头,看着她,“刚开始的时候清新甜美,渐渐的就润物细无声般融入到了生活里,你以为它没有了,其实它一直滋润着你,直到你离开了才发现别的地方再找不到这个味道,这时才恍然醒悟,爱情一直都在,只是你习惯了,所以看不见它。” 严喜乐心想“看来今天的主题是讨论爱情了”,然后随口便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是么?你上次那么肯定说你爱他,我以为你一定对爱情有很好的理解。” “并不是。” 蒋大君等着她继续说,严喜乐却撇开了眼睛不说话。 “好吧,看来你还是不想配合。” “我已经很配合了,是医生你的问题让人难回答。” “那我问个简单的问题,”蒋大君深深地看着严喜乐,“你们的家人知道这件事么?” 严喜乐愣了一下,随即云淡风轻地飘出一句,“知道啊。” 对,他们知道啊,那又怎么样?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知道后说了什么?” “他们…他们…”严喜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下去,哎一声让自己这口气出去才笑着说,“蒋医生真不愧是心理咨询师,说话总是能戳中要害,这一下疼的我啊。” 她尽力让自己显得不在意。 “我们就是聊聊。” “他的未婚妻告诉我妈的,拿着我们的亲密照片,顺带弄得人尽皆知。”严喜乐喝了一口水似乎准备长篇大论,“我妈叫我回去什么也没问就给我一耳光,认准了我是不知廉耻有违伦理道德的下作小三,何况还跟有血缘的表哥,她生平最恨小三。” 严喜乐调整了一下姿势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挨了那一下我就什么也说不出了,之前准备安抚她的话就像夏天的雪转瞬即逝,我一句辩解也没说就离开了家,那之后又回去了一次取东西,就再也没进过那个门了。” 蒋大君知道,严喜乐疼的不是那一巴掌,而是作为母亲没有第一时间相信自己的孩子,听自己孩子的解释,这是最伤害她的。那份孱弱的亲情就像裹在蛋糕外层的薄纸,看似可有可无,撕掉还连着一层肉。 “那他呢?” 精神紧绷的严喜乐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香味安抚了她即将崩溃的情绪,“他又不爱我,也不是我的谁,当然是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自己独善其身喽。” “你们当时不是情侣关系?” “不是。”严喜乐想也没想就否认。 蒋大君沉下脸色,近乎严厉地说“为什么说谎?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 严喜乐没想到蒋大君会这么说,她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惊讶的同时又不免尴尬,谎言被拆穿的严喜乐面露难色,良久没说出话来,缓了缓脸色,才轻声说“抱歉。我们当时是情侣关系。” 是了,这就是问题,自己的男朋友在家里逼问的关键时候没有维护她,反而推她出去当挡箭牌,这样的伤害无疑是雪上加霜。 蒋大君正想着逻辑关系,只听严喜乐悠悠地开口,“是他先表白的,你不知道我当然有多欣喜若狂,恨不得全世界知道自己是最幸福那一个,后来他瞒着我跟家里介绍的女人相亲认识了周子遥,他们背着我似乎相处的不错,直到周子遥拿着我和李沐启的照片给我妈。照片上我们看起来很亲密,但实际上当时我伤心到了极点。那天他跟我摊牌说我们不可能结婚,他已经跟周子遥订婚了,如果我愿意可以继续跟他在一起,做地下情人。”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当时恨极了他,猛地起身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在地上过,就是这一幕被拍了下来,拍的角度分明是我在亲他,你说可不可笑。那次我们不欢而散。之后周子遥就拿照片问他,他当然不肯承认,说是我一厢情愿,他严词拒绝,周子遥就找到了我妈。他那时对我说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让我帮他最后一次,他不能没有周子遥。我同意了。” 严喜乐闭上了眼睛,她似乎看见了李沐启焦急的脸,是她从没见过的慌乱“乐乐,我的事业刚起步,周子遥可以帮我的,我没办法,说是你缠着我。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这件事情你担下来吧。” 听到这儿,她火气滕地穿了上来“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呢!还让我承担一切,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严喜乐眼里不止冒着火还含着泪。 李沐启听完却底气十足地反驳“是!我不是男人!我没承担责任!那你呢?你问问你自己真的敢跟我在一起吗?你敢跟我上床吗?你根本不敢!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爱我!还要我承担什么?!” 那一字一句扎进心里锥心地疼。他们曾经紧密美好的过往就如五月天里飘渺的柳絮一吹即散,严喜乐终于无力再争吵,对着一个执意离开的人再多挽留都是错,她答应了。 眼泪从眼角溢出,蒋大君碰了碰严喜乐,递给她一张纸巾。 “抱歉,我失态了。”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着错误的东西,不是么?” 看着蒋大君的表情,严喜乐的心被他的认真温暖了,随即笑着说,“是啊,大错特错。”那笑柔中带伤。 第23章 第 23 章 为什么有人明知道要进监狱还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为什么有人明知道会受伤还要挑战极限运动? 为什么有人明知道是错的还要一意孤行? 其实很简单,只因当时脑子里的天平认为,值。 值,还是不值,这是无法界定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每个人的秤砣都不一样重,道德和法律给了这个秤砣平均值却没给出误差。 蒋大君知道,像严喜乐这样的故事电视狗血剧里的更离奇。 这个世界的痛苦有千万种,每种痛苦又根据当事人的感受不同,程度和方向也不尽相同。 蒋大君觉得要把这些痛苦分类并根据不同类型制定有效的方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严喜乐的这个例子就是如此。 此时蒋大君想抱抱她,给她安慰,可又没适当的立场,作为咨询师更应该理智开导。可如果不给她安慰,他怕一脸颓败色的严喜乐下一秒就能高举炸药包抱着必死的决心与鬼子同归于尽。 其实,故事远不止如此,严喜乐没有告诉蒋大君,后来还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彻底决定放弃他。 她在决定承担所有辱骂和指责之后决定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同时也决定放弃不信任她反而唾弃她的亲情。 第二天她踏上了回丰城的路,也给李沐启发了一封快递。 李沐启快递员电话的时候,严喜乐已经回了丰城迎接家里的第二波打击。他举着电话想了半天才记起头天晚上严喜乐给他发过短信。接过快件他皱了皱眉,感觉这纸信封里什么也没有,他边走边撕掉封条,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张A4纸,他拿出来定定看着这张纸,突然心里百般滋味。那是一幅画,是她画的一朵艳丽的玫瑰,长在一滩烂泥中,旁边还有两行小字“愿可做你脚下那堆烂泥,来守护你,让你艳压一切。” 当天晚上李沐启搬出了好友赵晌陪他喝酒。 “别处酒吧,9点见。”当时的赵晌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赵晌是他发小,他跟严喜乐的事赵晌都知道,当然他也了解赵晌那花花公子的莺莺燕燕。只是严喜乐的事,赵晌一直劝他早分早好,可他一直舍不得。现在的局面在他几段情史中是最难堪的一次。 “可她是自愿的啊!”李沐启已经有点喝大了。“晌啊,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过了,我知道最后是要跟她分的,是不是不该给她希望?” “你确实不该给她希望。”赵晌也没客气。 “我给她希望是我舍不得!她是真爱我啊,全心全意的。她什么也不要,钱她自己能赚,生活工作都能自己妥善处理,什么都不用我操心,不仅贤惠还很有情调。我要是跟她笑一笑,她能自己美好几天。”李沐启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一声又灌了自己一杯。 “是啊,全心全意爱一个人这种品质确实非常稀罕。”赵晌知道严喜乐对他有多好,简直比古代的小丫鬟还会伺候人,长的还水灵,“可这丫头太死心眼了。而且你俩早晚得断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你表妹,你以为你俩真能长久?”赵晌一下戳中要害“你招惹她干嘛呀。现在挺好的,断了干净。” 赵晌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桌子上李沐启进门就塞给他看的画,“这丫头也太恐怖了。” “其实你说的对。她的爱太恐怖了,我压力是真大。我知道我没那么喜欢她。”李沐启仰起头看着酒吧绚烂的天花板“我收到画的时候还是挺庆幸的,这表示我以后的人生不再有那么大的压力,也不会有不受控的威胁。” “你能这么想最好。”赵晌知道他想得开,只是需要有人听他说说。不过,赵晌这个外人比李沐启更了解严喜乐,他看到这画的时候就知道严喜乐下了多大的决心,这画是她能给李沐启最后的东西了。至此,即使李沐启想挽回,他们也再不可能了。 “阿牛说新来了几个学生,走着?” 李沐启叹了一口气,大声应和“走着!” 男人就是这样,缅怀一下就翻篇儿。严喜乐不管多全心全意的爱,最后都只化为李沐启的一口叹息。 其实赵晌一直也为严喜乐不值,怕她再对李沐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干脆放了大招,第二天就告诉她昨晚李沐启最后说的话,让她彻底死心,最后还加了句“希望你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当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严喜乐终于知道,李沐启对她的爱比她想的还少,甚至觉得她的爱是负担是威胁,她确实彻彻底底的死心了。 她收到赵晌信息的时候正听着《烂泥》,里面唱着“我会为你躺下去,全身贴地……”严喜乐想‘我真是贱’。 此后,她不止对李沐启的心死了,整个儿一颗心好像就这样死掉了 严喜乐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感觉自己在李沐启那儿就想一个跳梁小丑。 从那之后,严喜乐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上班经常迟到,工作经常出错,直到人事劝退。 后来一次精神恍惚,严喜乐误打电话到赵晌那儿说觉得活着太煎熬了。 那天赵晌赶到严喜乐那的时候,她举着电话,就站在阳台边。再一步就能从八楼摔下去。 赵晌吓坏了,赶忙把她抱下来,还在茶几上发现类似遗书的纸。 这时候赵晌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那一剂猛药太凶猛,看来是过分了。 他后来才知道严喜乐本就准备退出李沐启的人生舞台,为了她曾经的爱也要让他幸福。 可他的信息让严喜乐意识到自己的一厢情愿多么可笑,根本没有爱,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么多年都是空的。这时她才发现,小时候曾以为的那个充满爱意和关心的开始,不过是自以为是。她开始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再没有意义。 为了弥补,后来赵晌一直帮着严喜乐联系心理医生,带她看病,监督吃药。 有时候赵晌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真想把她脑袋打开,用开水给洗刷干净,抹去所有记忆。 再后来,赵晌一直陪她经历那段痛苦,直到严喜乐不辞而别。 这些事情严喜乐没有跟蒋大君说,蒋大君当然也不知道,只是他听出来了,李沐启是背叛了她,不,按她的话说是放弃了她。她失去了精神上的唯一寄托。 而严喜乐的家人的做法,蒋大君也不敢苟同。被爱人抛弃后又被家人赶出门,只会让原本就缺少安全感的严喜乐对世界更加失去信心。 “想看到她笑,给她温暖,想让她重新对这个不美丽的世界说,很高兴能活在这里。”蒋大君迫切地想做这件事,这是他第一次对病人如此执着。 蒋大君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太阳已经开始下沉,西边散出大片火红的夕阳余晖,映着半边天都跟着红了。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这个时间正是回家吃饭的时候,晚高峰堵着回家车辆的轮子,让人心焦。 他又重新回忆了一遍最后他俩的对话。 “你真的爱他吗?其实他只是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恰好说了你想听的话,他不记得有这回事。你只是爱那个曾经给你信心和勇气,认可你肯定你的影子,而那个影子早就随着岁月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壳,你却不肯放弃,把你的所有都压在一个背弃你的人身上……” 而严喜乐回答“我知道……” 这时,蒋大君身后响起卫生间冲水的声音,接着是水龙头流水的声音,紧跟着是开门的声音,然后脚步的声音,严喜乐的说话声音“我回去了,你不走么?” 蒋大君回头,看着正用手纸擦手的严喜乐犹豫着,最后在心里骂自己一句没用。 “这么晚了你有车回去么?” 天色渐暗,他的确有些担心她,脑子飞快转换地想着办法。 严喜乐顺手把湿了的手纸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不知道,去客运站看看吧。没有就就近找个旅店住一晚再回去。” 蒋大君笑着说,“你来看我一次的成本挺高啊。” 严喜乐挑挑眉“那可不嘛,你得珍惜,少收点诊费。” 蒋大君心里腹诽这个不讲理的小姑娘“是你该珍惜才对,我对你够优惠了。” “是是,遵命,蒋大夫。”严喜乐拿起背包,“那我先走了。” “等下,”蒋大君朝她走去,“不然你就住这里吧,顺便帮我看店。隔壁有个休息室。”他指了指诊室旁边的小门。 严喜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知道这有个屋子,一直以为是仓库。“这还能住人啊。” “当然,”蒋大君说着已经开了门,“进来看看吧。” 这个屋子及其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柜子,“看你也够折腾的了,就住下来吧,我把备用钥匙留给你一把,明天你一早再走。” “真的,可以么?”突如其来的福利让严喜乐有点不知所措,对她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项。这个时间得打车去客运站才能赶上车,打车费不便宜呢,如果没赶上还得找地方住宿,就还有住宿费。住下来就省不少事,最主要是省钱。 而严喜乐根本没想让蒋大君送,想都没想。至于蒋大君为什么不送她,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当然可以。”蒋大君很肯定的说。 “你不怕我偷了你这儿值钱的东西再不来了?” 蒋大君笑笑,说“你智商不够,应该干不成这事儿。” 严喜乐哭笑不得,“那就谢谢你了,这么照顾我这个弱智。” 蒋大君笑眯眯的说“没什么。明天陈悠大概8点多钟到,别被她堵在被窝里了。”然后把钥匙丢给她,“一起去吃个饭么?楼下有家饭店还不错。” “好啊,那我请你把,谢谢你的收留。” 蒋大君也不客气,“正有此意。” 严喜乐以为他说的饭店至少得是韩式烤肉店的规模,结果却是一家不大的清真小饭馆。他们一进去老板就认出了蒋大夫,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严喜乐看着菜单笑说,“蒋大夫真体贴啊,这么帮我省钱。” “他家的饭菜很好吃,我经常晚上来吃。”蒋大君如实说。然后跟老板说“今天要老式锅包肉吧,我早就想试试了。”然后对严喜乐说,“你想吃什么?” “你点吧,我不熟。” “那再来个干煸茶树菇,素烩汤,两屉烧麦吧。” “好嘞。”老板应和着去后厨下单了。 “这么多吃不了吧。” “吃得了吃得了。” “早知道你这么能吃就不请你了。”严喜乐撇撇嘴,有点心疼小钱包。 “现在后悔可晚了。”蒋大君笑笑。 “你晚上不跟家人一起吃么?” “我没跟我爸妈一起住。” “女朋友呢?” 蒋大君从手机上抬起头,“你查户口的?” “没啊,聊天嘛。”严喜乐讪讪地笑了笑。 “没女朋友。”蒋大君下意识地转着食指上的指环。 “那陈悠呢?”严喜乐一脸八卦的问。她其实一直很好奇,像蒋大君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女朋友,会不会是陈悠呢。 “她怎么了?”蒋大君放开指环,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垫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严喜乐感觉自己好像问错了问题,有点尴尬,但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觉得陈悠很漂亮啊,成天在你眼前晃,不打算发展一下么?” “她有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啦!真可惜。”严喜乐一脸的惋惜。 蒋大君挑眉“你可惜什么?” “没,我就八卦一下。”她讨好的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 不愧蒋大君极力推荐,这里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严喜乐本来不太能吃,结果一吃上就好吃的停不下来了。两人风云残卷地把一桌子饭菜扫荡一空,她已经很久没吃得如此满足了。 酒足饭饱的严喜乐一边揉着肚子剔着牙一边说“蒋医生,你跟病人出来吃饭好么?” 蒋大君笑笑,“你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晚吗?” “我倒是没什么,是怕你影响了治疗。” “你尽管放心,我是专业的。”蒋大君笑里带着认真,让她情不自禁地深信他的话。 “那我就放心了。”严喜乐随即又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得怎么报答你呢?” 蒋大君随即也愣了,难道她知道工资的事了?不应该的。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我刚刚去结账,老板说你结完了,”严喜乐接着说,“你请我吃饭,借我地方住,诊费收的也不多,”她顿了顿“我问过陈悠诊费的问题,她说你的最低标准是每次300,根据我第一次去的调查我应该是500的,可你按200收。为什么?而且,我以前的心理医生从没对我说过有事情可以随时打电话找他这样的话。” 严喜乐定定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24章 第 24 章 蒋大君的人生里,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很少。他认为,哑口无言的时候,大抵分两种情况,第一就是这个人做错事或者做了亏心事不敢承认的,第二就是真不知道答案心里内疚的。 蒋大君认为自己此时是碰上了第二种,但看严喜乐的眼神就好像自己的不敢承认做错事的孩子。 他呼了一口气,觉得她没发现工资的事还是好的,不然更加难圆其说。 突然,蒋大君噗呲一声笑了。 坐在他对面的严喜乐看着那个温暖的笑有一瞬间的出神。 “你以为是为什么?” 蒋大君含笑对上严喜乐诧异的眼眸。 我完了。他心想。 “抱歉,我换个说法”他极有耐心的说“这么说吧,你是我的来访者,我是你的医咨询师,在我看来这些是我理所应当做的,因为这些都会帮助你。至于价钱,当然是因为老朱。”他深呼吸一口,“在诊室里我们算是医患关系,出了那个门我们尽量少接触,但像这样吃饭是没什么的,你是老朱介绍的朋友嘛,总之你就安心接受就好了,不要想太多。” 蒋大君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怎样脱口而出的,也不知道严喜乐听了多少,总之他说出来了,伤害成为既定事实。 在蒋大君看来,严喜乐的问话就像在逼迫他表白,他也的确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但他们还在治疗期间,他绝不可以这么做,他心里明白严喜乐这是移情了。而且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可话说完又于心不忍,觉得自己说重了。 而在严喜乐看来,蒋大君的回答就是在撇清关系,她知道跟心理咨询师做朋友很难,可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一个可以做知心朋友的人,还被撇清只是医患关系,严喜乐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 蒋大君为自己习惯性理智地决定懊恼了一下,就看见严喜乐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脸部肌肤线条显示她笑得很开心,“我明白了,抱歉,问了你奇怪的问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蒋大君有些愣了,他突然不确定是谁伤了谁。 后来,他们双双笑着离开了饭店,笑着的蒋大君送笑着的严喜乐回了诊室就走了,笑着的乐乐一直笑着进了诊室开了灯。坐在蒋大君的单人床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为什么对她好的人都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有一个李远还走掉了…… 严喜乐在心里不断地否定自己。 站在卫生间,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讽刺到“呵,小丑!你就是个小丑!还有脸哭!还有脸问别人为什么对你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多情!傻子!废物!” 骂够自己之后她再不敢看镜子,仿佛镜子里那个指责自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怪物。迅速收拾好自己就躺回了床上,看着窗外,她一夜未眠。 蒋大君当然不知道严喜乐回去之后做了什么,他只是站在楼下,看着灯时开时关。直到下半夜他才开车回家。 当然,严喜乐也不知道,蒋大君就在窗外站到半夜。 蒋大君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了,那时陈悠还没来。 他走进那个屋子,严喜乐已经走了,看到一切好像没人来过一样,什么也没变,不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睡觉,要不是看见了昨晚的灯,他甚至怀疑人根本没在这里住过。 他坐在床上,闻了闻枕巾,有淡淡的香味,她的味道。 突然他觉得这香味有些恐怖,他差点沦陷。 他想起严喜乐昨天说的话“蒋医生啊,你说的,我多希望我不懂。我可以不懂么?事实是,我懂。我知道他根本没在乎过我,也知道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人生路无法回头,只能朝前走。可当时的感受是真的,我害怕自己都忘了自己可以变成更好的人,必须用伤痛时刻提醒自己。不瞒你说,即使他现在跪在我面前要跟我和好我都会拒绝,可是我拒绝不了回忆,走不出去。那些感受深刻烙印在灵魂里,折磨我整夜整夜睡不好做噩梦,我常常一个人在深夜嚎啕大哭,克制不住,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可我也讨厌只能用哭来弥补的自己。我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期待,甚至厌倦这样的自己。“ 严喜乐抬头看着窗说,“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住了,哪怕只是个影子只是个寄托,我也想抓在手里。” 严喜乐不再说话,眼神飘渺,眼里闪着光,胸口微微起伏,缓和了一会才把望着窗外的眼睛移到蒋大君身上,“渐渐的我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我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一切都是假的,都将失去,那为什么还要试图拥有来惩罚自己呢?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想舍弃自己的人生。”她轻轻笑了一下,轻的好像好像没发生过,如果不是蒋大君一直看着她根本不会发现那个近乎绝望的笑,“蒋医生,我曾经一想到那些就忍不住心痛到哭,我今天能平静的跟你说这些话是无数个恸哭的夜换来的。” 蒋大君看着面无表情的严喜乐,感受到了她深深的绝望。 “其实我不是爱哭,是实在无法表达心理的伤悲,只能流眼泪。”她含笑着说,“蒋医生可不要以为我是爱哭鬼啊。” 然后严喜乐那种落寞的表情又回来了,她眉眼低垂,声音柔和清凉的说,“我只是觉得,跟李沐启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是被需要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好,就像一直在流浪的人终于有了可以栖息的地方。” 蒋大君记得自己说,“你当然不是爱哭鬼,你只是个胆小鬼。”然后说了一段他的导师跟他说过的话,“可你弄错了,人生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蒋大君看见严喜乐抬头看他,清亮的眼睛像幼苗渴望雨水一样盯着他。 他马上打开电脑登上新申请的□□号码,加了老朱给他的严喜乐工作号。对方很快验证了。他跟严喜乐聊了几句,交代了写文章的字数要求和时间就下了。 他有看了看一摞子的材料,心想,自己对严喜乐太用心了。 不出蒋大君的意料,周五晚上严喜乐发来短信说感冒了不能来了。随即,蒋大君给陈悠打电话把第二天上午的病人串到了周一。 然后他翻出严喜乐写的调查问卷,记下了住址,准备明早就走。 蒋大君本想打给老朱确认下她是不是真生病了,但想到老朱那八卦的嘴脸,他硬生生把好奇给压下去了。 他有些担心,虽然知道生病大概只是个借口,还是怕她真病了,于是买了水果和常备药。 这一路越往南花花草草越茂盛,可蒋大君却觉得很萧条,不知道是不是冬将至的关系。 到严喜乐楼下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他抬头寻找严喜乐的窗。 蒋大君一眼就看见了机器猫窗帘,他预感那就是她家。于是拨了严喜乐的电话。 “蒋医生。”声音略显疲惫。 “看窗外。” 不一会儿,机器猫窗帘动了动,中间的缝隙探出严喜乐的脸。“蒋医生,你怎么来了!” 蒋大君笑了笑,“我上去找你可以么?” “额…那…那好吧。” 蒋大君提着东西,信步走了过去。 他敲了敲门,是个胖胖的男人给他开的门,他的笑僵了一下,然后尽力恢复礼貌的问“这里是严喜乐的家么?” “是的是的,”男人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咧得老高,“蒋医生是吧,我是乐乐的邻居。快请进。” 男人的主人翁意识让蒋大君很没有好感。他还边走边说,“乐乐前两天就感冒了,也不会照顾自己。” 蒋大君一言不发随他进了屋子。 “乐乐,蒋医生过来了。”男人笑眯眯地跟严喜乐说话。 “常老板,谢谢你了。这是面钱。”严喜乐撑着起身拿了钱给老常。 “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不用啦,都是邻居嘛。” “那怎么行,你也是做生意啊,总不能让你赔钱。你这么照顾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严喜乐坚持着把钱塞到常老板手里。 “哎哎,那好吧。”常老板顺势接了过来。 蒋大君皱眉看着常老板不经意地握了严喜乐的手一下。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叫我,千万别客气。”常老板听见她说好,才放心的走了。 蒋大君看着老常离开,然后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下严喜乐的住处,房子比较老也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 “蒋医生你怎么来了?”严喜乐看着有些憔悴。 “我以为你嫌我诊室太远不愿意去了,所以我就□□了。”蒋大君把水果递给她,就自己找地方坐了,“买药了么?” “买了,刚吃完药。”严喜乐接过水果,拿出了两个苹果洗了洗,“苹果行么?” “行。”蒋大君也没客气,“我怎么觉得好像不太管用。” “是不太管用,吃了两天感觉没效果。”严喜乐递给他一个,自己捧着另一个坐在床上啃。 “我听诊室楼下药店的小姑娘说,这次感冒喝枇杷糖浆最管用。”蒋大君从兜里拿出枇杷糖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晚上的时候喝喝看吧。” “谢谢你蒋医生。” “我其实是来跟你道歉的。” 严喜乐愣了一下,低眉说“这怎么说的?蒋医生又没做错什么。” “一口一个蒋医生,还不承认。” “我并没有生气,我们本就是医患关系啊。”严喜乐顿了一秒脱口而出“再说,我生不生气也与蒋医生无关。”这语气一听就是生气了还带着淡淡的傲娇。 蒋大君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这时候的严喜乐看起来很小女人,连撒娇都很可爱,“我那天那么说是因为你戳中了我的心事。” 严喜乐猛地抬头,正对上蒋大君深邃的眼,她有些移不开眼睛。 “我这个人也支撑着一个保护壳保护自己,不肯让自己被动地承认对你好,才出言伤你,希望你退缩,我好争取我们关系中的主动权。但事后我觉得那样的自己太丑陋了。”蒋大君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希望你能原谅我。” 严喜乐犹豫了两秒,“那我可以重新问一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我也不知道。”蒋大君认真的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你比对其他患者更挂心,但我可以确定一点,我真心把你当朋友。”说到这里,他扬起了微笑,“恩,我想是因为当你是好朋友才想着多照顾你一些,尽管我知道这多少违背了我的职业素养。” “你真的当我是朋友?” “真的。” 严喜乐笑了,很灿烂的笑了,“能跟你做朋友我也很高兴,真的。在酒吧时你让我叫你大君,我就已经当你是朋友了。所以你那天那么说我真挺伤心的。”严喜乐低下头笑了一下,“不过我原谅你了。我想你也是怕影响治疗的效果吧。” “所以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再也去我的诊室了?” 严喜乐急切的抬头否认“不不,我是真的挺难受的。我下个礼拜肯定去。”严喜乐抬头正看见蒋大君眯着眼笑。 “你故意的。”她无奈的笑笑。 “说真的,我的确怕影响你的治疗。越当你是朋友越怕。” “我能理解。以后我会尽力配合你的。” “终于说实话了吧,以前你多不配合我。” “你知道,揭开旧伤口很疼的。”严喜乐说的有些伤感。 蒋大君皱了皱眉,表情略显凝重,言语中却满是真诚“我们费力地揭开旧疮疤不是为了让你感受疼痛,是希望你了解过去的自己,正视过去的自己,改变过去的自己。” 蒋大君身子前倾,尽力靠近乐乐,低声温柔的说,“你理解我存在的意义么?我希望能帮助你。” 严喜乐突然不敢正视他,渐渐低下头,沉默了。原本还算愉快的气氛一瞬间崩塌。 蒋大君看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句话大抵是又触到了她脆弱的神经,随即庆幸自己今天来了。 第25章 第 25 章 人与人关系的转变往往需要一个契机。蒋大君认为,此刻,契机来了。 严喜乐当然知道蒋大君想帮助她,她也很感动。身边很多人都对她很好,都想帮助她,但是她很害怕,所以她急切想知道蒋医生对她好的原因。 她曾全身心信任一个人甚至交付了自己的灵魂,可代价惨痛,她怕了。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让她再勇敢的交付一次,他也许是可信的,但打破那道高筑的保护墙着实不易。她踌躇了,就像一匹要过河的小马,她不知水的深浅,来回试探,下不了决定。 “我现在能理解了,理解李沐启为什么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有压力。”严喜乐蜷着身体,看着窗外,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开了口 “蒋医生,别人对你好你会不会害怕?” 蒋大君看不见她的脸,只听着她声音有些哽咽。 蒋大君起身拿过桌子上的纸抽,坐到她身边,正好看着她的侧脸,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严喜乐感觉到他坐过来便低下了头。蒋大君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 严喜乐低头接过纸巾,揉揉眼睛,又轻轻扬起了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蒋大君觉得这样的她有点落寞。 那天,严喜乐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另一个女主角是她第一份工作的第一个朋友,就叫她小z吧。 小z是个漂亮的女生,家境称不上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但从小父母对她的期望很高,把她养成了要强上进的性格。后来现实把她历练成只对身边的人要强,只想比身边的人更好,她被生活逼迫进别人的人生中,搅得别人不得安生,其中就有严喜乐。 刚接触的时候小z还是很照顾她的,去超市买水一定给严喜乐带一瓶,有新鲜事儿就找严喜乐聊聊,一到中午就拉着问她想吃什么。 只是,时间久了,许多事的味儿就变了。 后来,她会跟严喜乐有意无意的提业绩,讽刺严喜乐性子弱得像办公室里碎纸机里的残渣,说话声音总要比别人大,严喜乐陪她吃饭总是以她为准,偶尔买了不一样的就会说她的不好吃……生活工作中的琐碎打击多到难以计数,严喜乐总是秉承着她人不坏就是嘴巴碎了点的原则安慰自己。 一次严喜乐难以忍受她言语中的恶意,说了她一句,竟闹的不欢而散,过后还散播谣言说严喜乐心机婊,小人心,平时不显山露水,其实脾气特别臭暗地里使坏。严喜乐从前低眉顺眼的忍让都变成了小z嘴里的唾沫。 最后难以承受她的重伤,严喜乐懦弱的离职了。 严喜乐说她的职场中这样的人很多,后来她都与人保持着距离,也再没朋友。 接着,严喜乐就慢慢的变了。 “我后来不敢在人前发言,不敢正视别人投来的目光,不敢点我觉得好吃的菜,就算点大众基本认可的菜也是战战兢兢的。我再找的工作的坐在办公室跟文字打交道的工作,因为不用经常与人交流我做的还算得心应手,待遇也还不错。” 蒋大君心里默念了一个术语。 “习得性无助引发的社交恐惧。”严喜乐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名词?” 蒋大君心里一惊,严喜乐竟然说出了他的所想。 “我知道这个,但我觉得我不是,最多算轻微社交障碍,而且我一直在锻炼自己,已经好了很多,正常工作和交流完全不是问题。只是,每次等待别人的眼光和言语的评价时我都觉得自己像被审判的囚徒,我告诉自己结局是好的就值得尝试。”严喜乐朝他咧开嘴笑,“我很努力吧!” 蒋大君的眼睛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柔和,微微翘着嘴角,“是啊,你很棒。” 严喜乐听见这话竟然有一瞬间愣神,对方的认真让她有些脸红,轻轻低了头。 “那你的大学同学呢?” “啊,她们啊,都有各自的生活啊,偶尔联系时就会发现离开大环境的友谊就像玻璃杯一样易碎。不打电话不发短信也从不问近况。”严喜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透着悲伤的释怀,“也是我这个人不爱主动联系人,不善交际吧。总之一直没真心朋友。” “那小雪呢?”蒋大君认为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嗯,”提到小雪,严喜乐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她的神情好像在回忆过去,“小雪是仅有的知己,她不仅知道我的情况,更能理解我,只是,我们从高中开始不在一起,一点一点淡了,然后就相忘于江湖了。只是想到这个世界上曾有过一个理解我的女孩,还是很欣慰的。”她的脸上尽是怀念。 “那现在呢?你身边有很多人是真的关心你。” 严喜乐沉默了,眼神里含着许多情绪,欢喜,隐忍,悲伤,甚至恐惧。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对我特别好,一旦有人对我好我就怕对方是有所图。我情商不高,但我知道,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不要欠人家的。所以我总是很矛盾。 以前,友谊对于我来说就是酒足饭饱后有人塞过来的肉包子,洗完澡穿好了衣服后找到的沐浴露,他们的存在是额外的不得不接受的负担。有时这些负担递过来时我是颤抖着双手接下的,我怕。我必须找时间维持关系,说对方喜欢的话,假装对方是真心的并假装付出真心。两个人面对着面却隔着万里,那顶多是相见,不是沟通。” 严喜乐轻轻抬起头看着窗外夕阳映在云朵上的红光。 “现在,我知道身边的朋友都发自真心,我也想付出真心,却发现没那个能力了。我无法说出我的所思所想,无法表达我的悲喜,无法让他们认识真正的我。我更害怕,怕我的性子会无意伤害他们,怕无以为报他们对我的好,怕自己搞砸了别人的好意,变成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他们就像我渴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我好珍惜,甚至害怕喝掉就没了。我不敢啊!只是你……” 她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还是哭得说不出来。 可蒋大君却奇迹地听出了话外音,她是想说,\'只是你不一样,你改变了我。我开始想要有朋友,真正的朋友,只是你也只有你。\' 蒋大君突然认清了他们的距离。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隔着纱,揭开就是携手同行的幸运,而他是那个掌握决定权的人。今天他才知道,其实他们隔着银河,他能看见她就在天上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终于明白,对于严喜乐而言他最好的位置不是共同经历风雪的伴侣而是伯牙和子期般的知心,是比伴侣更值得信任切的能互相理解的人,只是唯一的缺点是不具排他性! 蒋大君知道,他靠近了她的心,就断送了得到她的爱的机会,而这是自己种下的种子得出的果。 想到这疲惫可怜的灵魂如此需要依赖,他脱口而出“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看见严喜乐两只眼睛像钩子一样钩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无处可逃。随即他看见她脸上的苹果肌上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角被挤出了两三条为不可寻的细纹,嘴巴咧得老大,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甚至微微看见了牙龈,他知道她是真的高兴。于是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跟蜡,也笑了。 蒋大君觉得可以更深入一些了,“你笑的时候真漂亮,难怪常老板总来给你送吃的。” 果然,严喜乐的笑马上僵住了,脸色变得难看,眼角跟着头一起低了下去,轻轻的说“说到常老板,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常老板的确对我很好,为了报答他我也经常去他那吃面,即使后来吃够了也会打包回来。”说到这里她猛地抬头迎着蒋大君的目光,坚定的说,“可是,他这样过度的殷勤示好我很不喜欢,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蒋大君心里慨叹,这傻妞对自己挺干脆,竟连发好人卡都不会。 “那你有没有尽力表现出你对他没兴趣。” “有,我除了礼貌疏离的问好,再没表示过什么,可他好像完全不懂。” “那我来帮你吧。” 严喜乐听了这话诧异的抬头,正对上蒋大君漫不经心的眼神,那双原本总是一副懒洋洋不愿意睁开的眼睛此刻却隐隐闪着兴奋的光,整个人散发着我会你不会的优越感。 “小姑娘,听着,”蒋大君假装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声音铿锵有力却透着无限温柔,“你可以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有的人付出不是想要回报,而只是单纯的想给予,自私一点,没问题的。想要就接受然后说声‘谢谢’,不想要就拒绝然后说声‘抱歉’,这没什么大不了,你可以适当优先考虑自己。” 严喜乐好像受了蛊惑,睁着大眼睛跟他四目相对,许久才缓缓的点点头“嗯。” 这一声好像蚊子叫,但蒋大君知道她听进去了。 蒋大君没有告诉严喜乐她一直带着人格面具,超我本我自我这些名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希望她能更好更合理的控制自己。 第26章 第 26 章 人嘛,都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有人就喜欢傍晚站在海边看海,有人喜欢捡广场鸽子掉的毛,有人偏偏喜欢涂红色的指甲油,有人虽不是回民却只爱吃牛羊肉。咱们蒋大夫这人,也有个小爱好——偏偏喜欢拒绝。 蒋大君天生不是好相与的人,在他的少年和青年时期经常不动声色地花式拒绝别人(含个别不怕死男性)的示好并以此为乐。直到到了他上大学发现这个嗜好与未来职业冲突太大才慢慢改了。 这么难得的机会,既能帮助朋友,又能满足自身压抑良久的小释放,他怎么会放过! 严喜乐认识蒋大君也算很久了,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眼里闪着异样光芒的样子。 不过也多亏了蒋大君,严喜乐很快被他感染,也兴奋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伤春悲秋。 其实蒋大君还有点其他私心的,他想,严喜乐既然想跟他做朋友,那就从朋友做起吧,他不介意过程慢一点,给彼此多些时间,但会循序渐进引导向他的方向,这是他最擅长的。蒋大君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于是,夜幕降临,风起虫鸣,在路灯与星星的见证下,一对看似郎情妾意的年轻男女牵手走进了尝尝面馆。 常老板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直到食客催常老板才缓过神儿来,把手里的面送到食客那儿。 “乐乐,你不舒服就别下来了,叫我一声,想吃什么我给你送上去就是了。”常老板恢复常态,殷勤的说着递上菜单。 严喜乐刚想回答蒋大君先开了口,“她闷在家一天了,出来走走透透气对她有好处。”然后冲着她笑,“还是我给你拿的药管用吧。” 严喜乐看着他那气人一样的笑,安奈着笑意说,“是啊,这个药还真管用。”她怕一会儿常老板心肌梗塞,赶忙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 “你平时都吃什么?”蒋大君不答反而笑眯眯地问她,随手拿过她的菜单。 严喜乐觉得他有点奇怪,但还是按说好的任由他拿走了,“我通常都吃牛肉面。” “今天不要吃牛肉面了,你得补补,吃海鲜汤面吧,有营养。”严喜乐下意识地点点头,看着蒋大君冲着常老板似乎在宣告所有权一样说,“她要海鲜汤面,我来河粉吧,谢谢。”顺手把菜单还给了常老板。 海鲜汤面严喜乐还是第一次吃,常老板从没推荐过这个,她猜想是成本太高的缘故。 这顿饭总的来说严喜乐吃的很开心,毕竟蒋大君非常了解她,他们不缺少话题,更何况蒋大君还有意表现。如果蒋大君不会时不时摸摸她的头,揉揉她的脸,拉拉她的手就更好了。 一旁的常老板好像一张灰色的背景板一样杵在那里,厨房里的豆子瞥见这景象,很厚道地在心里给他的表哥默哀。豆子本来就觉得严喜乐和他表哥不可能,上个李远出现时老常就胆战心惊的,终于给诅咒走了,这回这个似乎是坐实了恋情,看来晚上得把参酒贡献出来了。 豆子摇了摇头继续忙活了。 蒋大君送严喜乐回去的时候她临进屋前嘱咐,“天色晚了,你慢点开,路上小心。” 蒋大君应和着,突然笑了出来“这么关心我,不知道的真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 严喜乐也笑了,“女性朋友啊,也没错。”心里却疑惑他的试探。 直到独自回到车上还是带着笑,他抬头看了一眼严喜乐的窗,笑得有些僵,窗口没人。落寞是什么感觉?蒋大君心想大概就是这时候的感觉了。 收敛了笑,开车回了石阳。 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严喜乐拨开了窗帘,看着车离开,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蒋大君真诚的眼神和肯定的语气打动了她,她竟然在他承认错误之后从心里原谅了这个人,还被他戳中痛点,袒露了心声。 但严喜乐并没有后悔。相反,她很舒坦。 那是对自己诚实的舒坦。 只是,她感觉到了,尽管他说不知道,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眼神严喜乐见过,李沐启就是那么看着周子遥的,她不会记错。第一次看见那满含深情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那是她决定放手的开始。 憋闷。 想到这些就憋闷。 有人喜欢的开心的事情,却总避免不了憋闷。 严喜乐拿出水果刀,她犹豫了。明晃晃的刀刃晃得她头晕,看了一眼刚长好的伤疤,最终她叹了口气,把刀扔到的桌子上。 看来,又不能睡个好觉了。 今天,她再一次胆小地向命运屈服了。原本她鼓足勇气告诉自己,只要他承认对自己有好感,就努力试一次,但他没有。严喜乐觉得可以放弃了,而且那么好的男人,她不配。她是个废物,她不配!最后只给自己留一个友谊的小窗,让自己不至于绝望。 眼泪从严喜乐紧闭的双眼总流了出来。 说到过往,谁没有呢。 蒋大君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放弃,她们太像了,他甚至不舍得破坏了现在和谐的气氛,那句喜欢偷溜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蒋大君明白自己的立场,这次他告诉自己,绝不可以重蹈覆辙。 夜晚让这两个满怀心事的人忘记了刚刚相聚时短暂的快乐,回归到一直伴随自己的悲伤中。 今年的冬天的冷来得出奇的快,昨天还穿着花裙子招摇过市,今天就得裹上棉袄,让人猝不及防。 把第一篇短文发给编辑之后她接到了老朱的电话。 “乐乐啊,最近怎么样?” 严喜乐对这个前领导很感激,接到他的电话也很开心“最近还不错,状态也很好。” “这两天突然降温,你得注意点啊。办公室倒了一半的人了呢。其实也就两个,哈哈哈……”老朱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我身体倍儿棒呢,你和阿真也多注意哦。”自从严喜乐离开,她跟老朱的交流越发自然了。“有需要我的么?我刚交完一片稿子,目前闲人一个哦。” “不用,让小斌和小宇顶着吧,你歇你的。过了这几天暖和了出去走走。” 老朱的建议不错,严喜乐的确计划着过段时间去哪里玩,“恩,我也正有此意呢,到时候找阿真陪我去。” “那可不行,阿真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是我家女王陛下,哪都去不了。” “至于嘛,老朱太小气了。” “不是我小气,阿真怀孕了。” 严喜乐愣了一下,随即提高分贝开心的说“真的啊,太棒了!那要恭喜你们啦,老朱你要当爸爸了。” “谢谢谢谢,有空来我家玩哦,阿真可寂寞呢。”严喜乐甚至能想象到老朱此时合不拢的嘴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老朱一定美上天了。 “必须的,”严喜乐也隐隐为他担忧,“那你现在没问题么?办公室人那么少,你还要两面跑,我最近状态还不错,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那……”老朱犹豫了,“那你要是真的没问题就帮我顶一天可以么?明天阿真去检查,但两个姑娘病的很重,后天才能上班。” “没问题啊,你放心啦。” “不要勉强自己哦。” “知道啦,朱大叔~替我问阿真好。” 放下电话,严喜乐有点惆怅,和小宇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甚至不知道怎样面对。想也想不出个办法,索性不想了,就一天,撑过去。 第二天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小斌正巧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呦,这么欢迎我啊。” “乐乐,好久不见啊,你这家伙不吭一声就走了。”小斌很久没看见她了,此时有些兴奋。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虽然只回来一天。” 严喜乐看见小宇在看她,就冲他笑笑。谁知小宇像没看见一样低头继续工作了。 “朱哥说你今天来,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你好些了么?”小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肠。 “恩,基本好了,不过你们怎么全员中招了呢?”这场感冒来袭没有人扛得住,全员中招,独严喜乐笑看群雄。 刺溜刺溜擦鼻涕的小斌不禁感慨“平时看乐乐姐最弱,没想到感冒偏偏不找你。北方人抗感冒的能力真强。”说着不禁竖了个大拇指给她。 “行了,别贫了,开始工作吧。”严喜乐没给小斌继续聊天的机会。 但小斌怎么能轻易被她代跑呢,他坐到严喜乐旁边问“乐乐姐,你到底生的什么病啊?” “小孩子不该知道的别瞎打听。” “哦~~我不打听了。”小斌给了她一个我懂了的眼神就回去工作了。 严喜乐知道他一定是误解了,但也无意说明。 下午的时候小宇一改上午的紧绷找到严喜乐“乐乐姐,你把手头的工作分我点吧,美美和小云的你都揽过去也做不完啊。”小宇哑着嗓子说完,就去拿她手里的报告。 严喜乐有些意外,此时小宇的态度和刚才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完全相反,最终出于理智考虑还是给他了“好吧,辛苦你了。你校对的工作给我吧。” 小宇微微皱眉,“你手里不是还有文案要编辑么,三个公司呢。”他实在不喜欢乐乐这种一报还一报的见外做法。 “那好,有需要你找我。” 严喜乐的状态的确很不错,工作虽然很多很繁复,但她依然游刃有余。 “可怜今天还是平安夜,只能感冒药相伴了。”小斌又拧了一下鼻子,用力敲了一下键盘,“搞定!你俩怎么样了?”他说话带着囔囔的鼻音甚是可爱。 “小斌子,你少嘚瑟,我也快弄玩了。”然后小宇问乐乐“乐乐姐,你看这回如何?” 严喜乐接收了文件,大致察看了一遍,果然比自己改的好多了,连声赞叹说“非常好,可以定稿了。” “万岁,下班喽。”小斌马上关了电脑准备下班。 小宇看严喜乐还在噼里啪啦地按键盘,着实不想她太辛苦“还有什么?分我一点。” “没了,我马上完事儿,你们先走吧。”严喜乐头也不抬。 小宇知道如果他不撵她回家她一定会加班“那我们等你一会儿。”说着就坐下了。 小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下了。 严喜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笑,默默把文件拷到了U盘里,若无其事的说,“走吧,真是服了你两了。” 下班的时候小宇趁小斌不注意,走到严喜乐身边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对不起,乐乐姐,我必须得向你道歉。” 严喜乐笑笑说没什么,她都记不清了。 小宇当然以为她是好意原谅,于是借坡就下,笑了笑。事实上,严喜乐是真的记不清了,她的选择性记忆总选择把不美好的回忆弱化,当时的感受刻骨铭心但她回想起来总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有时严喜乐也苦恼,但多数还是庆幸自己有这项特技。 第27章 第 27 章 严喜乐很久没去诊室了。 自从两人上次聊过之后蒋大君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咨询者和咨询师的关系,而是朋友。 朋友当然不会总到你的诊室来。 朋友当然要经常一起出去吃喝玩乐。 前段时间严喜乐没事就去石阳玩,蒋大君也会挑着自己有空的时候陪她逛逛,聊聊最近情况。偶尔蒋大君忙的时候也一定抽时间给她打电话聊聊天。 严喜乐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的鬼再不出来捣乱了。 像被时间割裂开,自从遇到蒋大君,她的人生开始谱写一本没有绝望的新书,尽管只是个引言,但她依然感激这个带他走出阴霾的男人,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过了不起的大善事才获得上苍垂怜遇到了他。 “人生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附在严喜乐身上,时不时还要在心里百转千回地念叨着。每念叨一次,她就像加了发条的八音盒,又能乐观地鸣唱一首。 “我的每一步都在自己脚下,这样看来,人生也不坏。”最近严喜乐常常会这样想着就笑了出来。 蒋大君并不知道当初离开她的前女友留给他的分手名句被严喜乐奉为人生真谛。 看着严喜乐新发来的文章他心里很安慰。 这是一篇职场文,名字叫做《哪有那么多不得不》,故事讲述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初入职场处处碰壁不得不妥协做了许多自己认为不得不做的事情。然后不再理解自己的喜好,迷失自我,直到遇到一个四处游荡的摄影师,见识了他与世界对抗的真性情,慢慢找回自我的故事。 这个女孩在努力。 若不是仍然对人生抱有热情,不会这么快找到从伤痛中爬出来的方向。蒋大君看着这颗灵魂从灰色渐渐变成彩色,心里的欢喜油然而生。 打了一个电话,蒋大君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刚从超市出来,一阵风吹过,严喜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有些依赖这个心理咨询师了。她以前及其不容易依赖一个人,跟李沐启在一起时也是,这种依赖不是物质上的,而是精神上。现在想想,那么多的不甘和不舍也许是因为自己付出了太多没得到相应的回报,而不全是因为爱吧。 得到小宇的道歉以后严喜乐很想跟蒋大君分享自己的感受,但她压抑着依赖的冲动,默默收起了电话。 严喜乐走在小路上,看着这个沉浸在夜幕中的小镇,在节日的烘托下它明亮又欢脱,像个孩子围着她玩耍。这种感觉有些生疏,她甚至恍惚的觉得是在梦里。 拐到通往尝尝面馆的小路,她不自觉顿住了脚步,有辆熟悉的车停在了楼下。她一拐过来,车里的人就看见了她,赶忙下车朝她跑了过来。熟悉的温柔笼罩了严喜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有多开心。 蒋大君接过严喜乐手里的袋子,“怎么买这么多?” “今天平安夜,我去上班了。”严喜乐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些不找边际的话。 蒋大君包容的笑着不说话。 “啊,我是说今天过节,所以去超市多买了些东西。”严喜乐嘲笑了一下自己,“昨天老朱给我打电话,说办公室的人感冒倒了两个,他今天要去陪阿真体检,我过去顶包了。” “恩,我听老朱说了。”蒋大君没有管严喜乐投来的惊讶眼神接着说,“我最近也比较忙,没联系你,想着过节来看看你。” 他刚回石阳发展,年底有很多机构和组织都邀请他去,还有几个推不掉的讲座,除了几个日常的和情况比较紧急的咨询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把其他能推的都推掉了,特殊情况的就转了出去。 只有严喜乐是特例。这个他没有时间可无条件延后的咨询者一直挂在心里。 老朱给他打电话说单位里很多人感冒,阿真怀孕他要陪着去检查,想找她顶一天,问他严喜乐的情况时,蒋大君实话实说觉得严喜乐自身调节的不错,但还是让老朱再给严喜乐打电话时尽量看着办,千万别勉强。 可他还是不放心,虽然今天的讲座挺累人,但还是推了晚上和徐希的饭局过来看看。 见到严喜乐站在路口,抱着刚买的东西,冷风轻轻拉扯着她的几根发丝,大眼睛眨巴眨巴,嘴巴微张后又闭紧,整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他突然有种错觉,好像那个人又回来了。 “明天是圣诞节,有什么打算吗?”蒋大君自然地走进屋子,放下袋子。 “没有。”严喜乐想都没想,仿佛宣誓般坚定。其他她原本想晚上问问蒋大君明天有没有时间,想过去的。 蒋大君看见桌子上有两个打了包装的大苹果,心下了然。他拿起一个欣赏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 “我最近太忙了,本来今晚本来有饭局,让我推了。” 严喜乐拿水壶的手顿了顿,感到了水壶的重量压着手腕才放到烧水底座上烧热水,回身对站在桌子边的男人笑笑说“够意思!请你吃饭。” 蒋大君笑笑,晃了晃手里的苹果,“谢谢你的苹果。” 周五的平安夜晚上,严喜乐简答弄了两个小炒和速冻蒸饺,她的咨询师先生推了热闹的饭局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夜路来蹭饭,此时安静的站在桌子边欣赏她的小书架,吃着她为他挑选的平安果。 这一年,严喜乐的圣诞在尚春过。外面的街道上,树木依然郁郁葱葱,被冬天的海风吹得沙沙作响。夜晚被冷空气拉扯得更长了,星星朝月亮抛媚眼的机会就多了起来。虽然对面街道的24小时超市一直播着铃儿响叮当,街道上到处都贴着圣诞活动,还有人穿着圣诞裙装招摇过市,但她依然觉得没有圣诞气氛,因为没有下雪,不像北方的冬天。 这里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是个异乡人。 可她依然很开心。 都说异乡人在节日的时候会更怀念故乡。蒋大君看着在小厨房忙活的严喜乐好像并没有怀念的意思,不禁想到,她说过她跟李沐启之间的事情被发现之后,她妈妈的态度很坚决,甚至赶她出了家门。 蒋大君想象不到那是个怎样的母亲。 荣格说过“一个人终其一生的努力就是整合他自童年时代起就已形成的性格。” 一个人的心理问题大多与成长的家庭环境有关,他想,是该跟她深入聊聊家庭了。 此时严喜乐喊着“开饭了。”边说边端着饭菜出来了。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简单的小炒,番茄炒蛋和青椒土豆炒肉丝,紧接着是超市买的三鲜蒸饺,还有一听啤酒。 蒋大君看着满脸笑容的严喜乐,还是把想说话咽了下去。“还有啤酒喝啊,不错。”说着作势就要喝。 严喜乐眼明手快地抢走了,“你还得开车呢,可不能喝酒。” “就一杯,我歇一会没酒味了再走。”蒋大君可怜巴巴地举着一根手指,“好吧好吧。” “就一杯,不准多喝啊。”严喜乐受不住他这样,答应了。 “说到酒,你知道我的诊室为什么叫胜久么?”蒋大君如愿地喝了一口,呼出一口舒服的酒气。 “为什么?”严喜乐从善如流地问。 “不是有古话‘一醉解千愁’么,我是想说我的诊室比酒还牛,比酒更解愁,但直白用喝酒的酒不太好,就改成了永久的久,所以取名叫胜久。另外也是希望每个人都永久地能战胜自己的内心,不再需要我。”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呢。”严喜乐喝了一口酒揶揄他。 “我也是有理想的人啊。”蒋大君感慨了一口。 晚上蒋大君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瞎想,他怕她无事可做,就建议她考虑一下工作的问题。 “虽然你现在有个兼职,但毕竟赚的不多。”严喜乐兼职的事情早就告诉了他。蒋大君觉得还不够,还给她留了‘作业’,“ 有条件你要锻炼接受别人的好意,同时观察对方的表情,你会发现接受也是一种友善。” 严喜乐头点的像捣蒜锤,满口称是。 送他走的时候严喜乐还是很担心他开夜路,千叮咛万嘱咐他小心慢开。 “我们明年见。”蒋大君没让她送下楼,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蒋大君想起扔东西的时候隐隐看见严喜乐垃圾桶里有废弃的纱布上面似乎还有血迹,当时问她她说是番茄酱撒了,现在想想为什么要用纱布擦拭番茄酱呢?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突然他想起之前老朱介绍乐乐时跟他说的话,“我单位有个女孩,最近越来越没精神,工作效率也越来越低,跟人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你说这是不……” 当时蒋大君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时候,老朱回答的也迷迷糊糊“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她大病一场之后就有点反应迟钝,采访后情况又加重了,最近……” 他拿起了电话打给老朱,“老朱,之前你说严喜乐做过一期采访是什么采访?” 电话另一边老朱想了一下说“哦,是一起谋杀案,乐乐去给犯人做采访,也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儿。那期新闻她写的非常艰难,她在文里描写死者是一个没有母爱道德败坏的女人,最还说什么‘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我当时觉得个人色彩太重,就让她把这句删掉了……” 是了,这个采访。 蒋大君好像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第28章 第 28 章 严喜乐站在窗前目送蒋大君离开,回头给垃圾桶的垃圾袋绑了个死结,拿着扔到了门口,准备明天扔掉。 的确,在前一天老朱电话之后她又割了一次。 导致这次流血事件的是一封寥寥几字的邮件。 严喜乐又打开电脑,看这屏幕里冰冷的文字。之前蒋大君提到朋友,对她来说这个赵晌大概唯一一个够得上朋友这个词的人。 喜乐: 你最近好么?很久没联系,有些担心你,如果钱不够跟我说。 你妈又来找我了,还希望我俩能结婚呢。她也担心你,希望你能回来,毕竟是你妈,有时间给她也打个电话吧。 李沐启离婚了,想见见你。 无论如何给我报个平安吧。 ——晌 严喜乐使劲儿搓着手犹豫着,终点了回信,打了几行字: 晌: 见信如唔。 我很好,这里很温暖,我从住的地方出门穿过一条街就能看见大海,无边无际的,看着心里也辽阔了,你真应该来看看。 我目前没有打算回去,你帮我问候那两位吧,不过不需要告诉我他们说什么了。 谢谢你,我还需要时间。 ——喜乐 点完发送,严喜乐看见又有新邮件,看见寄信人是李远,漫天的乌云终于散了。 邮件里又有图片。自从李远走后经常给她发邮件,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的照片。还会特别标注拍照的内容和一些趣闻。 她有时不开心看着这些照片就觉得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一想到远方有个人一直记挂着自己,她的心就温暖了许多。 昨天若不是工作和信赶到了一起,她是断不会拿起刀子的。严喜乐已经下决心要改掉这毛病。 再约时间来诊室已是新的一年。 头一天晚上蒋大君打电话给徐老师,说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病人,退掉了商量研究新项目的邀约。 徐希是他的师哥,一直在盛平发展,这次千里迢迢来找他就是为了支援性心理发展项目的研究。他已经在全国找了数十名心理学志愿者支持国内乃至国际的心理救援工作。这次招蒋大君也是思虑再三才决定的。蒋大君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同意了,他借着沟通修改研究细节的理由来看蒋大君,结果却被鸽子了。 “什么病人这么重要?不是重色轻友去约会吧?”徐希可不好糊弄,以他多年的心理学理论和多年恋爱史的经验得出,此事必有猫腻。 “真是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人。这个病人到了关键时候,你可不可以正经点。”蒋大君也不是吃素的,一句话把责任全推回去了。 “这么不好搞定?我替你把把关吧!”徐希依然不改调戏的口气。 “您老是没吃饱吧,我替你在金色年华寻觅一道菜吧。”治徐希,蒋大君颇有研究。金色年华是石阳有名的风月场所,以高精尖闻名。他知道最近徐老师开始了新恋情,而且这次非常认真,想是要把人取回来的。 “哈哈,我可无福消受,算了,今天就放过你了。赶紧把明天的时间都串出来,别说我没提醒你。”徐希绝对识趣,知道他今天的约会一定很重要。没关系,八卦要精彩才好看。至于金色年华,他可无福消受呢。 放下电话蒋大君给金色年华的一前台朋友,也是前咨询者,打电话,叫了独家的特色甜品给徐希送去了。然后给陈悠打电话空出了周日的时间。事实证明,金色年华不只有风月还有美食。 安排好一切,蒋大君轻轻扬起了嘴角。 一个人的快乐有时候可以很微小,比如看太阳升起,比如吃一顿美食。 一个人的快乐有时候又很难得,比如掌握另一个人的笑容。 对于蒋大君而言,此时月朗星稀的夜晚是令他快乐的,因为他马上将拆穿一个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每每这时,蒋大君都会成就感爆棚,何况这次的主角还很特殊。 第二天蒋大君都在期盼,还好严喜乐来的不算晚,她一进屋的时候陈悠就热情的迎了上去,“乐乐,你来啦,外面冷么?” 严喜乐有点受宠若惊,但很快整理好情绪回给陈悠一个美丽的笑“还好,我穿的多。” 陈悠却突然走进她,几乎咬耳朵地跟她说,“你总算来了,老板等你好久了。” 陈悠今天到的时候就发现蒋大君来的很早,而且心情很好。自从严喜乐来治疗,蒋大君像个突然得到自己喜爱已久的玩具的孩子,陈悠不禁给自己的比喻恶心到了。但不得不承认,蒋大君最近一改往常的死板,经常显露出情绪,也比以前爱笑了,而且常常推掉工作,颠覆他一贯的严谨处事风格。据陈悠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可以肯定,一定跟严喜乐有关。 严喜乐却不懂,脱口而出“为什么?” 陈悠斜眼瞥见了诊室的门开着,马上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生怕蒋大君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只能装糊涂的说“什么为什么?” “没事。”严喜乐发现,自己还是不善于交际,她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于是迷迷糊糊地进了诊室。 她刚坐定蒋大君就递过来一杯咖啡,“尝尝,我自己磨的。” 严喜乐欣然接过来,“那得尝尝你的手艺。”呼呼吹了两口才微微抿一口。 “怎么样?” 蒋大君定定看着她,好像一只等待奖赏的大狗,严喜乐不合时宜的想笑。 “非常好喝,很醇香浓厚。”她在真心赞叹。 “你喜欢就好。”蒋大君喝了一口咖啡。“听老朱说你之前采访了一个犯人,可以聊聊么?” “可以啊,没什么不能聊的。”严喜乐心里好笑,觉得当初蒋大君不想跟她做朋友不是没理由的,现在这个尴尬的情况严喜乐还真不适应,但她答应过会配合,于是说,“你想了解什么,我都告诉你。” 蒋大君得到严喜乐应允很欣喜,这是信任的表示。他笑着说“先说说这个案子吧。” 严喜乐也不扭捏,“这是一起杀人案,一个女人把她妈妈杀了,原因是她妈妈欠了赌债要她偿还,她没有能力偿还于是想到她母亲对她这么多年的压榨心生怨恨,杀了她。这是有计划的杀人案。” 蒋大君看见她在叙述的过程中摆弄了两次手指,一次是说到‘把她妈妈杀了’,一次是说‘多年的压榨’。蒋大君觉得这是个信号。 “你怎么看待这起杀人案?” 严喜乐换了个姿势,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难处,这个女儿是碰到了难处吧。但她也有很多方法避免伤害,杀人太不应该。”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严喜乐愣了一下,看了蒋大君一眼,随即开始思考,“我是个鸵鸟性格的人,如果是我,我会远离她妈妈吧。责任和义务是一对双胞胎,妈妈没尽责,女儿就没义务。我会选择逃离。” “但即使你逃走了,她仍然是你妈妈。” “当然,这是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严喜乐说的有点无奈。 “没错。站在这个妈妈的角度想,她也有难处,不是么?”蒋大君继续说“她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嫁给了一个赌鬼,丈夫最后又抛弃了她。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放弃女儿重新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虽然爱赌,也让女儿还债,从没真正放弃过这个女儿,不是么?” 严喜乐眼神突然冰冷的看着他,“是啊,都有难处。”然后她轻轻的说,“所以,互相为难的结局就是毁灭。” 随后她笑了一下说“钱立夏也太为难自己了,不然不会这么钻牛角尖,甚至杀人。” “你觉得钱立夏爱她的妈妈么?” 试探到此为止。 “爱过。”这次的回答没有任何语气词,“她一定祈盼过她的母亲爱她,哪怕有蒋大夫对咨询者一半关心,她都不至于如此。”严喜乐又笑了一下,眼里略带嘲讽,“蒋大夫功课做的很足啊。” “职业习惯。”蒋大君知道自己调查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了。“你别激动,我也是的确是关心你,咖啡凉了,喝点吧。” 他看见严喜乐深呼吸一口气,平缓了情绪,带着不情愿说了句“好吧,看在你是关心的份儿上。” 缓和了一会儿,蒋大君若无其事的接着说,“这是我妈妈的学生从法国给她带回来的。哦,我妈妈是高中老师,她教过的学生元旦来她。她常常戏谑地说这些学生比我还孝顺。” 蒋大君说着看向严喜乐,“你妈妈是什么工作?”蒋大君看着她问。 严喜乐没什么反应地坐着,嘴角似笑非笑。听见他的问话,她敲起了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头一歪说“以前你说我们应该保持医患关系,我当时很反感,现在来看你是对的。你现在是以咨询师的身份问我吧?” 如果只是谈案子,严喜乐无所谓,但对自己的事防御本能异常敏锐,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筑起高墙。其他事情都无所谓,只是那个糟心的家,她真不想再提。 “我是咨询师,也是你的朋友。”蒋大君看着她换姿势,“你在防备我或者说,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是吗?” “是的,咨询师先生。” “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 “我知道,你跟我以前的那个咨询师说的一样。”严喜乐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以为我们可以很好的沟通。” “我也这样以为的,可惜了。” 两人沉默了,严喜乐深呼吸一口接着说,“我不想再聊这件事,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到此为止吧。今天我先回去了。” 说完严喜乐就走了出去,打开门时她停住了,没回头,只是说了句“谢谢你的关心。”然后大踏步走了。 蒋大君不是没见过排斥沟通的咨询者,但是严喜乐的拒绝让他异常受挫。他以为他已经跟她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没想到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关系这么容易碎。 还好她走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关心她,她应该自己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也过激了。 他用力靠在老板椅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她从进来到出去还不到十五分钟。 陈悠看他状态不好,轻轻地敲门,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今天再没有客人了么?” “没了,你下班吧。”蒋大君一动不动地说。 听见陈悠走了,他拿出手机给徐希打了电话,“出来喝酒么?” 第29章 第 29 章 挫折,在漫漫人生路上总会遇到。不要以为此时一帆风顺就不管不顾地随意折腾自己的人生,往往这个时候来的挫折更致命。 蒋大君目前的一生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感情史上那个污点,但工作上一直算得上顺风顺水,就算遇到过难对付的咨询者他也能巧妙地周旋或者寻找其他方法,这是第一次他判断失误。 又灌了自己一杯啤酒,徐希看不下去了,“我说大君啊,你这么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怎么回事啊?” “是啊,我听阿希说你有个重要客人,不会是乐乐吧?”被临时调来的老朱看见蒋大君这么喝酒也心里打鼓,这孩子一向沉稳,今儿是怎么了? “我以为我很了解她了,没想到啊……”蒋大君感叹了一句又一杯酒下肚。 “以你的性格应该是去想办法挽救,怎么跑来借酒消愁了?”徐希很了解他这个老朋友,普通咨询者不会让他如此消沉,一定还有事儿。 “我也是没办法了,她非常抵触。”蒋大君实在闷的难受,也想跟徐希聊聊,毕竟徐希也是专业的,可以帮他想想办法“乐乐她啊想要个朋友,我当了她朋友,可问到关键问题的时候她就把我当咨询师,极度排斥。” 老朱那小声给徐希解释“乐乐是我报社以前的一名员工,他俩认识还是我介绍的。” “漂亮么?” “很漂亮!” “哪儿的人?” “盛平过来的。” “还走么?” 徐希这一句一句的,老朱有点回不过味儿了,“不是,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徐希老神在在地向后一仰,靠在了靠背的垫子上“我不是关心大君的私生活吗,看着可以发展一下。” 老朱点点头说“我就觉得他俩有事儿。” “你俩行了,别没完了,说正事。”蒋大君赶忙把话题方向扯回来。 徐希这算明白了,是蒋大君没拿捏好工作和生活的尺度,破坏了建立起来的信任。“这就是你不对了,明明是朋友还约什么诊室,拿什么咨询师的乔啊!我要是她也生气。改天让老朱牵线再见面聊聊吧。” 徐希不愧是心理学专业的,看问题抓重点。老朱竖着大拇指说,“就是,乐乐过几天要来看阿真,你们也一起来不就能见到了嘛。” 蒋大君听了两个损友的主意,顿时眼睛亮了,但表明却只是镇定地点点头“恩恩,这个方法勉强能用吧。” 徐希却担忧地说,“大君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定位,是作为朋友还是咨询师,抑或追求者。”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俩有□□,大君还不承认。” 老朱戏谑的声音蒋大君似乎没听见,只是陷入了沉思。 两天后的早上,严喜乐刚醒就接到了阿真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去她家玩,自己都要闷死了。 “我随时都行啊,大熊猫。”严喜乐知道阿真性格爽朗也喜欢跟她开玩笑。 “我哪是大熊猫,我肚子里的小家伙才是。那你一会过来吧,老朱正好要回来,直接捎上你。” 放下电话一个小时之后,老朱就到了。严喜乐带着之前给宝贝买的婴儿用品上了车,她本想去阿婆水果店买点水果给阿真带着,可老朱来的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去。 “阿真在家等我们一起吃火锅呢。” “太好了,我好久没吃火锅了。”严喜乐笑弯了眼睛。 看她心情不错,老朱装作不在意的说“正好大君和他的朋友也来了,人多热闹。” 严喜乐听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阿真和老朱的家是后搬到石阳的,在市区里的一座高档小区,绿化面积很高,鸟语花香的,非常适合生活。 一进屋严喜乐就闻到了火锅的味道,早上老朱来的快,她都没顾上吃早饭,这会儿闻着味儿就饿了。“太香了,我都饿了。”她边换鞋边喊。 “马上开饭。”一个温柔好听的男声回应她,这么熟悉的声音当然是蒋大君。 严喜乐走到厨房,也没扭捏“你这是示好吗?” 厨房就蒋大君一个人在自制火锅蘸料,看见严喜乐就那么站在厨房门口,嘴角带着善意的笑,他几乎被这样温馨的场面感动了,于是笑着说“那你接受么?” “怎么会不接受,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那么冲动。蒋兄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严喜乐眼里含笑大方地走到身边“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留着肚子多吃点。”蒋大君总觉得这个时候她会走过来亲他一下。‘怎么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像’,蒋大君觉得自己快魔怔了,总把严喜乐当成她可不是好事。 这时,徐希走进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在厨房门口,“你好。严喜乐吧,久仰大名啊。” “你好。” 严喜乐一抬头,徐希惊住了。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我叫徐希,大君的朋友。” “严喜乐。”说着握住了男人的手。她感觉这个徐希看她的眼神不太对,虽然不是冒犯的眼神,但总是不舒服。 “别在这儿勾搭美女了,去把洗好的菜拿客厅去。”蒋大君知道严喜乐不善于跟陌生人交流,忙支走徐希。 “好好好,你怎么跟老母鸡似的。”他嘴里抱怨着拿走了菜,但眼神似有担忧。 徐希的眼神没有人看见,只有他自己暗自担忧。 “我这朋友人很好,嘴损了点儿但是个有趣的人。”蒋大家说。 严喜乐笑笑没说什么,找了碗筷准备拿上桌子。 饭菜都摆好好了老朱才扶着阿真从卧室出来。阿真一口一个小峰子,乐坏了大家。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那个徐希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人,严喜乐也没拘束,嘻嘻哈哈跟他们开着玩笑。 吃完饭徐希明天要赶飞机回盛平就早早回去了,严喜乐怕影响阿真休息也早早走了,当然了,蒋大家送她回家。 “这个徐希,你别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是全国心理协会的副理事呢,这次来也是因为一个项目,过完年他想让我去盛平帮他,我还在考虑呢。” “你是该好好考虑一下。按理说心理专业在盛平的发展会更好,你怎么会想回来?” “主要是因为我爸妈年龄大了,我还是希望多陪陪他们。”蒋大君说完看了严喜乐一眼,马上转移话题,“你准备好去哪旅游了吗?” 严喜乐没想到他这么在意,反省了一秒钟,最后还是顺坡下的说“还没想好,不想走远。” “我那儿放假放的早,年前有几天时间,陪你去逛逛吧。” “真的啊!那太好了。”严喜乐很高兴,有司机就是好,去哪都不愁。 送走蒋大君,严喜乐才收起脸上的笑,习惯性地进入自己的状态里。 躺在床上的严喜乐每次都能透过棚顶的蚊子血看向别处,比如,她想起了赵晌的信,想起了她的母亲和不知道在哪里苟活的生父。 冬天里的动物都会猫冬,或者互相取暖,人呢?她也想取暖,可是一回身,还是冰冷冷的空气,没有人,没有温暖。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她看了一眼,然后狠狠闭上了眼睛。 是蒋大君发来的,让她有时间想想去哪儿玩,顺便报了个平安。 严喜乐知道这个人是温暖的,可惜是台中央空调,要温暖的人太多,而她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热水袋。 躺得有些冷了,她打开了电脑进了邮箱,两封未读邮件,第一封的寄信人是赵晌。 喜乐: 你给我回信我真的很开心! 我给你转了些零花钱,什么时候想回来一定告诉我。 我做的这一切只以我自己的名义,你的事情我也不会跟别人说,你放心。 只是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你走了我才发现,我身边称得上朋友的只有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前妻”。 你还当我是朋友么? ——晌 严喜乐看着赵晌的字,过去他俩之间啼笑皆非的混乱事仿若昨天发生,那个大男孩还是直率的他,她怎能怨得起来。 她又何尝不是呢,论朋友,也就他一个。 想起蒋大君之前让她练习接受别人的好意,严喜乐不禁想到,原来接受真的也是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 晌: 见信如唔。 你当然是我朋友了,唯一的,傻小子。 你的好和你的零花钱我就照单全收了,别想太多。 如果回去一定联系你~ ——喜乐。 第二份未读邮件是李远发来了。 照例是图片加文字说明。这次是斯里兰卡的照片,这个地方是热带,一年四季都绿植满山坡,热得要命。照片里当地人男子光着上身头顶着装东西的大簸箕,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镜头笑,那里的绿纯粹又新鲜,明明是冬天,严喜乐觉得周身都暖了。 邮件里还附带了他的两句话:冬天就应该去温暖的地方取暖,不知道冬天的尚春是什么景色。 严喜乐想了想,觉得这次的旅游就让蒋大君带她逛逛她没去过的尚春吧。 第30章 第 30 章 今年的春节在2月中旬,蒋大君的假期比预期来的晚一点。小年给严喜乐打电话告诉她只能年后了,年前事情太多了。 严喜乐理解他的忙碌,说了声好。 小年,严喜乐自己去超市买了速冻水饺回家。外面过年的气氛浓厚,大街小巷开始放德华的恭喜发财,连路口的阿婆水果店都摆出了春联来卖。 严喜乐穿梭在忙碌的人群里,寻着自己单纯的方向。她有些疑惑,同一个节日,为什么自己没有别人那么热衷?大概是一个人过的原因吧。 匆匆回到家,把热闹关在门外。 打开电脑,收到了李远的邮件,但这次不像往常的图片加文字说明,这有几句话,像诗一样。 乐乐, 我想念南湾的海了 我想念春的蓝天了 我想念我住的地方楼下的那片相思树林了 我想念给你种的紫苑花了 我想念岩虚峰路边的野花了 我想念南岬公园的椰林了 我想念从你楼下抬头就能看见的机器猫窗帘了 我想念你的白裙子的裙摆随风飞扬了 乐乐,我想你了…… 反复地读着这些话,严喜乐竟然有些想哭。 文字里明明说着想念,却透着不得已的无奈。 情书这种东西,她在高中时就收到过。不过当时懵懂胆小又内向,她最后把情书退了回去,跟那个高个子男孩说了抱歉。她还记得晚自习中间休息时站在操场角落那个男孩子尴尬地红着脸问她自己哪里不好,她因为第一次不忍心面对又有些害怕男孩生气就使劲儿低着头说不是你不好,是因为高中很紧张,要考试了。 没想到的是,毕业后男孩又找她,但因为学习离的远,两个人终再没交集。 严喜乐还记得男孩的字不是很漂亮,但一笔一划看起来很用心,内容写的很隐晦,似乎是怕太露骨吓着她,说他今晚会睡不着等着她的回应。 那晚,严喜乐却睡得挺好。 跟那个时代不同,现在的人很少拿起笔写情书这种东西,即使收到一个电子版的也甚为欣喜。 对着电脑屏幕的文字,严喜乐心里百感交集。她想,人生总是有遗憾吧,这个男人就是她一大遗憾,也许会遗憾一辈子。 他们彼此吸引彼此喜欢,小心翼翼的试探,想迈又迈不出的脚步,人群里多看一眼的偏爱,最后都定格为分别是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再见。 时间久了会习惯,但严喜乐却一直没能从内心往外的释然。而这封信又给她的不能释然打了个死结。 严喜乐决定不再等蒋大君,第二天换了运动鞋背上双肩包出去拍照了。 接连四五天,每天她都规划路线独自出行,去的都是曾经跟李远去过的地方,南湾,岩虚峰,南岬公园,崎园,关士林公园,白陋园,海鲜屋,相思树林,紫苑花,李远曾住的地方,严喜乐的楼下……她甚至忍着寒冷穿着白裙子在南湾海边让路人帮忙拍了张背影。 回去整理了一堆图片,左挑右捡整理了四十多张照片,怎么也不舍得删不掉却还是觉得太多。原来,他们相处的短短小半年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 于是进行第二次割舍,总算勉强删到二十张,赶在新春之前打包发给了他。 她发出的邮件还附带着一句新春快乐。 发完邮件她就赶忙去了超市,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过年总是要办点年货的,哪怕就一个人。 大包小包买了很多吃食和零食,她纤细的胳膊拎着又大又重的塑料袋,常老板在楼下看见就要去帮忙,严喜乐笑着摇头,然后在尝尝面馆门口歇了歇,才知道尝尝面馆今天闭店,常老板和他表弟豆子这就回家了,年初八才开业。 这是严喜乐第一次自己过年,在异地他乡,为自己活着。 第二天年三十,严喜乐贴了对联开始大扫除,这一天忙碌下来也没闲着。晚上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看春节晚会,窗外时不时有鞭炮声与电视的喧嚣争宠,一有礼花严喜乐总趴在窗台看着,烟花绚烂绽,但转瞬即逝,暗自凋零。可总有新的替代旧的,一晚上没完没了。 时钟过了十二点,问候短信刚发完,蒋大君的电话就进来了。 “乐乐,新年快乐。今天有什么安排?” “新年快乐。今天没安排,只睡觉啊。” 电话那边轻笑着说“现在已经大年初一啦,睡醒有什么安排没?” “哦,没有啊。”严喜乐反应了过来,“你有事吗?” “那我去接你来石阳逛逛吧。” 严喜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好吧。” 她是被电话声叫醒的,拿着电话一声慵懒的喂,楼下蒋大君的嘴角就翘了起来。“懒猫起床了,我已经在楼下了。” “几点了?” “十点。” “这么晚了啊!我马上。” 听了时间,严喜乐马上起身收拾自己,洗了脸刷了牙就出门了。 干净帅气的蒋大君倚着车门等她,在冬阳的衬托下这画面显得温馨而甜蜜。 李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就看见严喜乐向着这男人飞奔而来,男人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 李远赶忙躲在了大树后面,看着严喜乐跟男人上了车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起来。大年三十他看到严喜乐的邮件,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定了最近的机票赶来想跟过大年初一的情人节,却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不禁自嘲自己凭什么认为严喜乐会一直单身,她那么美好,喜欢她的人不会少。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就这么冲动地来了,把家人和朋友都抛在了身后。 他知道,自己得回家了,大过年他不吭一声离开家,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而且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他又不甘心,告诉自己,看着乐乐平安回来就走,她回来了就走。 于是李远就饿着肚子蹲坐在树下一直等,等到半夜终于看见严喜乐回来了,男人送她上楼后就下来开车离开,李远被冻结的心才回了点温,觉得一天的饥寒交迫都值得了。 查了最近的机票,他决定回家。 够了,看到这么多已经够了。会有人代替自己好好照顾她的,尽管不甘心不舍得,但他拿什么跟那个男人竞争呢?连在一个城市生活都做不到。 多期盼与她过一个特别的情人节,此时的李远就有多失魂落魄。 他根本不知道严喜乐压根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他也不知道其实她也在等他。 其实,今天严喜乐跟蒋大君到了石阳看见大街小巷的情人节宣传才知道的,顿时有点尴尬。蒋大君却不甚在意,依然满脸笑意。 而此时的李远也到了石阳的机场,准备做最近的一趟飞机回盛平。 李老爷子让人给李远打了无数个电话但他都没接,只在上飞机前给他三姐发了个短信说晚上回家。 回到盛平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了。一进家门就看见小容顶着精致的妆容像喇叭一样谈论着娱乐圈的八卦新闻,身边是他的大嫂二嫂时不时点个头也不多评论,他大哥和二哥没在,老爷子和他三姐李晶在窗边下棋,两个侄子拿着假枪在嬉笑玩闹。 管家陆伯给他开的门,说老爷等他很久了。 他一进门就径直去了他爷爷和三姐那,客厅的热闹多一眼都不想看。 “爷爷。” “去哪儿野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李远自然而然地坐在李晶旁边,拿了个水果盘里切好的苹果丁放嘴里。 “哼,你还知道回来。” “他当然知道回来啦,爷爷就别跟他计较了。”李晶打了个圆场,这事她都做惯了。 “你大哥和二哥在书房,你上去吧。” 李远又拿了两个苹果丁说了声好就转身上楼了。 到书房门口他忙把两个苹果丁都放嘴里,敲了敲门进去了。 他大哥李旭和二哥李昇正在讨论公司交给他俩后的重新稳固和整合。 李远的爸爸李利国送往美国做手术,年前刚结束,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李远的妈妈徐敏陪他去了。 徐敏在年轻时就进了李家,虽然一直没过门儿,但李家早就承认了这个儿媳妇,并且她不仅漂亮而且聪颖能干,一直帮李利国管理李家旗下的日用品公司,后来给李利国添了一儿一女,就是李远和李容。 有李远时李家另三个孩子都还不太大,最大的李旭才刚上高中,最小的李晶也上六年级了,所以李远的到来很受宠爱。李容生下来时多是徐敏带的多,后来被她的富养管你惯坏了,刁蛮任性又自大。但李家几个兄弟姐妹都很和睦。 这次她出国陪护希望李远回来能接替她。 “阿远,年前的摄影展怎么样?”李远一进去李旭就关切的问。 李旭和李昇在李利国住院后一直忙着接手和交接,总算在年前让一切步入正轨,也因此少了些关注放家里人身上。 “恩,一切顺利,今年年初还有一场人物展。” “那就好。我和你二哥希望你年后能进每佳日消品锻炼锻炼,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 李旭和李昇互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个叛逆的弟弟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之前打死不从商的人好像死在了去年,对于李远的改变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乐见其成。 “太好了!年后我还要去加拿大海外公司,这边有你帮着大哥我就放心了。”李昇用力握住李远的肩,以表达自己的喜悦和信任。 李旭也很高兴,但一向沉稳的他只是笑着说“好好,我想让你熟悉下公司基层和整体运作,销售、市场、宣传等几大部门大哥希望你都能走一边。” “好,我也正有此意。” “阿远,每佳以后就看你的了。” 李远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看他大哥和二哥,郑重地点点头。 面对公司管理和运作他不是盲人,从小耳濡目染不说,他大学是在剑桥读的经管,后来又去伦敦商学院进修,他原本铺的路就是从商,如果没遇到那个女人。 而此时,李远决定做回自己,让那个随意的任性的傻小子成为历史。 第31章 第 31 章 改变现状还是故步不前都在于个人的选择,没有对错。 李远选择改变自己,而严喜乐却步了,在蒋大君面前。 看电影,吃饭,一个愉快情人节的必备节目。 他们中午草草吃了点东西,为了干下午的电影。电影是一部热门的轻喜剧爱情片,这个时间上映就是为了配合情人节。电影很温馨,其中的感人场面还有女生哭了呢。严喜乐倒是一脸镇定,出来时还吐槽哪里编剧写的不好。 看完电影两个人顺便逛逛街,蒋大君带她逛了金店,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严喜乐直说全场全包了。弄的蒋大君不知道买什么,就作罢了。 逛了一会蒋大君就带严喜乐去饭店了。晚饭是重头戏,那饭店是蒋大君精心挑选的,在城郊的一个山庄里,开车要走好远呢。他们到是时候天都黑了。 蒋大君定的位置在顶层的露天阳台,下面是茂密的山,远处能看见海,可谓是依山傍水了。 仅一道玻璃门之隔的室内响起了悠扬的钢琴曲,严喜乐穿着牛仔裤和普通T恤觉得自己的一身行头都配不上这么高级的地方。蒋大君倒是穿着讲究,却又不显刻板,休闲裤配白衬衫,很帅气。 “干嘛定这么好的餐厅,我味觉不灵敏,给我吃都浪费了。”严喜乐装腔作势地坐下后再无法伪装,小声跟蒋大君说。 “我也不是美食家,带你来见识见识。”蒋大君说得自己像个土大款。 严喜乐见不得他得意的样子,切了一声说“我可没给你准备礼物啊,本来想请你晚餐的,不过这么高级的地方我可请不起你。” “那你就先欠着我吧。”蒋大君说的极为自然。 严喜乐瞅了他一眼“我说蒋大夫,你这人什么毛病?” “恩?”蒋大君疑惑地发了个音。 严喜乐冷哼一声,“算了,没事。” 他笑笑没再说话。 严喜乐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李沐启是个讲究的人,而且她舅舅也就是李沐启的爸爸的生意那时候还不错,他们在一起时这样的场合也没少去。虽然今天穿着不符合环境,但她用餐的举止很优雅,这让蒋大君着实吃了一惊。 饭吃到一半,蒋大君擦了擦嘴,拿出了一个礼物盒子,那是一个很小巧的粉红色饰品盒子,严喜乐看到是时候愣住了。 蒋大君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好笑,说,“别害怕,不是戒指,就算我想送你戒指也要你先答应才是。” 严喜乐怔怔地看着他。 他把盒子推了推,说“打开看看。” 严喜乐点点头,打开了盒子。那是一对漂亮的铂金耳坠,好似一对顶着星星的白天鹅。刚刚在逛的时候严喜乐觉得很特别,多看了一眼这个,没想到他就买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竟然不知道。” “你在逛的时候我接了个电话,顺便就把它结了。” 严喜乐惊喜地笑着说“你太狡猾了,”然后收敛了笑,“我不能收。”说着她就合上了礼物盒子,推了回去。 蒋大君尴尬地看着她说,“为什么,这个并不贵重,没有多少钱。” “对不起,我不能要。”严喜乐坚持,“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收你的任何东西。” 这个场面蒋大君并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严喜乐在蒋大君面前几乎不会说不,没想到一个不算贵重的礼物竟然一口被否决,这让蒋大君很不习惯。 “我希望你能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收。” 蒋大君严肃地看着严喜乐问“为什么?” 严喜乐却低下了头,咬着嘴唇,蒋大君看她为难的样子第一次忍住心疼没有打圆场。 气氛越发尴尬,严喜乐知道自己得给他一个答案,咬咬牙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所以我不能收下你的心意。” 她真的只当蒋大君是朋友。虽然心里也犹豫过,依赖过,但那终究不是爱,严喜乐知道。 她想走出过去的种种阴霾,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站在他身边。 有勇气回去,就去找他。她已经跟自己约定。 “我真的不行么?”蒋大君的声音听起来像刚跑完三千米长跑,疲惫不堪。 “对不起。”听见蒋大君的声音严喜乐更加愧疚。 “没关系,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啊。”蒋大君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严喜乐抬头定定看着他,“会不会对你太残忍?如果你不愿意,不用逼自己。” “不,你连朋友都不跟我做才是对我残忍。”蒋大君无力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说“傻丫头,我会一直是你最忠实的听众和朋友。” 严喜乐几乎哭了出来,她知道蒋大君这人好,没想到会这么好。她在心里又对他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回到家已经很晚,严喜乐还是打开了电脑,只有赵晌的一封新年贺卡,没有李远的回信。 她失落地关了电脑。 刚刚在西餐厅她没吃多少,太贵不说,盘里的东西也少,严喜乐给自己煮了一晚水饺当宵夜,然后简单洗了个澡。 她抱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他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也想我呢? 这时天空有一架飞机划过天空,飞机指示灯像流星一闪而过。 而此时的蒋大君正在家中对着一张照片发呆,照片里有一男一女,站在草地上,背影隐约类似图书馆的建筑。男的自然是蒋大君,只是看起来更年轻更开朗一些,他穿着蓝色的硕士服,笑容灿烂,手臂半搂着轻轻搭在女人的肩头。照片里的女人笑容也很灿烂,跟严喜乐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照片自语着“看来我还是太勉强了。”说着他使劲儿吸了口气,又大力呼出去,就像能把所有郁结都甩掉一样。 年后,蒋大君终于闲了几天,给严喜乐打电话出去玩。 这时的严喜乐已经不想再逛尚春了,其实尚春她也确实逛遍了。 蒋大君挑了石阳附近的游乐园带她去玩,她没异议。 早上来借严喜乐的蒋大君好似之前的拒绝没发生过一样。车上很安静,只有电台的歌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 “我说乐乐,还是不愿意跟我说你家里么?” 严喜乐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儿,“也不是不愿意,就是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要真想听就告诉你喽。” 蒋大君把电台声音调小“恩,你说吧。” 出现了,又是这种落寞的状态。严喜乐眉眼低垂,声音轻柔却清晰,目光看向透过地板反射的光望向过去。 “其实真没什么,我爸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消失了,就是找不到人那种,没跟我妈离婚也没留一句话。后来我妈的脾气越来越大,她的确也不容易,我从小就小心翼翼地生活,怕她生气。”严喜乐深呼一口气,继续说,“她生气比较喜欢冷战,就是不跟你说话,用看臭老鼠一样的眼神看你,那时候我就想,哪怕打我一顿也好,别不理我呀。但我这个愿望最终没实现。” 蒋大君抽空看了她一眼,问“你妈是不是很严苛?” 严喜乐嗤笑一声,“严苛?那是褒义词吧,对我来说是压迫。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穿什么,留什么发型,吃什么牌子的方便面都做不了主,她是我的统治者。当然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但小时候她说过一句话,也因此我的反抗一直没能爆发,她说‘如果不是我,你就是个孤儿’那是我爸走的第几年,我忘了,但她一直恨他,我知道。有一次周末我赖一会床,赶上她心情不会说看句‘你像你爸一样懒’,从那之后我没在周末赖过床。这样的事时有发生,每次我都会战战兢兢好几天,然后尽所有可能改掉那些跟我爸像的毛病。所以,我不只讨厌忘不掉我爸的妈妈,也讨厌那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因为他是受尽白眼,可他一无所知。” 她扭头看窗外,好似不介意的说“所以我一直压着自己的反抗,直到我上大学,离开家。当时的学生都觉得自己是从无穷无尽的习题和考试解脱了,我是觉得我从那个被一直讨厌的家里解脱了。” “你恨她么?”蒋大君目不斜视,轻轻问了一句。 严喜乐自嘲了一下说,“不,我不恨,我怕,我小时候是真的怕她不要我,我除了她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直到我长大,觉得自己有能力掌握自己的人生才想反抗。所以后来她发现控制不了我了,我们就吵架,她就哭诉我不孝顺。我身边的人都说我的青春期来的太晚,都说她不容易,让我好好对她。”她点了点头,“我得承认,她确实不容易,但我也不容易,能从那个家里活下来。所以我当时那么喜欢李沐启。”她一转头,看着蒋大君笑了。 被她突然一看,蒋大君手抖了一下,车子跟着晃了晃,幸好当时路上前后没其他车辆。 “你别突然吓唬我哈,我可胆小。”蒋大君开玩笑的说。 “呦,这我还真不知道,蒋大夫不是什么都不怕嘛。”严喜乐也接着他的玩笑,两人努力忘记刚刚沉闷的气氛。 但蒋大君还是觉得得说点什么,“你现在能正面地面对你的家庭是好事,小姑娘是可造之材啊。” 严喜乐笑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能面对的,现在也有解不开的心结,可是没办法就是了。” 蒋大君觉得这时的严喜乐就像六月里的雪花,还没盛开已经枯萎。 但他相信她定会成为二月的梅,历经风霜雪雨,终会迎来她的□□嫣红满枝头,尽管自己不会是她的□□。 “一个人的人生是自己的,你记住,生命的最终是要为自己负责就够了。爱和责任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做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严喜乐看着他,“蒋大夫这么贴心,小心我爱上你哦。” 这回轮到蒋大君嗤笑,“我还怕你爱啊,来啊。” 严喜乐打了个冷战,说“这么粗鲁,我可不敢!” 两个人大声笑着,好像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笑话。 有些认真的话偏偏只能当玩笑说,多无奈。 第32章 第 32 章 谁说游乐园是孩子的天下,严喜乐作为资深孩童对游乐园的钟爱不言而喻。 一到游乐园,严喜乐就笑得合不拢嘴,什么都要尝试,云霄飞车,跳楼机,海盗船,太空飞船,沙漠风暴……怎么刺激怎么来。 这可苦了绅士蒋大夫。 从上午玩到太阳块落山,严喜乐简直乐不思蜀。 在游戏的间歇,蒋大夫终于有时间汇报一下自己的事情了,“乐乐,歇会儿吧,体谅一下我这一把老骨头。” 严喜乐指着直不起腰的蒋大夫大笑,“哈哈,蒋大夫,你也不行啊!” “怎么说话呢,说谁不行,我只是需要歇会儿。”开黄腔可不好,但都这么熟了就接一个吧。 “好好好,我不跟老人家计较。”严喜乐屁颠屁颠去买雪糕了,蒋大君坐在了游乐园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喘着粗气。 “给。”买雪糕的严喜乐递给了他一个。 蒋大君边吃边说“乐乐,我定了三月去盛平,大概要去半个月。” “哦,去吧。” “你去么?” 严喜乐停住了吃雪糕了嘴,“我去干嘛,我又不是学心理的。” “别装蒜了,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严喜乐彻底停了动作,一会后说“我考虑一下。” “好,你考虑吧,我三月初定机票,早点告诉我。” “知道了。” 说着吃完雪糕,严喜乐又拉着蒋大君开始第二轮。 当天回家严喜乐连夜赶稿,第二天发给编辑后说这是最后一篇,她不做了,可能会离开尚春。 编辑什么也没说,只回了一个好字。 对于有个这么体贴的编辑,严喜乐很是欣慰。 那篇稿子的名字叫《论游乐园的大龄小事》。讲了一个从小渴望去游乐园玩的大龄女青年最终鼓起勇气去游乐园玩,在游乐园偶遇熊先生,并跟熊先生成为朋友,在熊先生的带领下畅玩游乐园,并结交了兔子小姐,老鼠师傅,洋娃娃公主等朋友的幻想故事,结局是大龄女青年从梦中醒来看见床上的熊玩具笑出了声音,然后带着熊玩具踏上了去游乐园的公交车。 蒋大君收到严喜乐的稿子不自觉的笑了,自己竟然成了熊先生。 不过他想,既然严喜乐不再写短文了,她就会跟他走。 果然,两天后的早上,他收到严喜乐的微信,只有一个 [OK]的手势。 看着那个手势,他笑了,告诉悠悠订两张3月15日去盛平的机票。 人们在做一个决定的时候,总是要给自己找些理由和借口,支撑自己是对的,甚至为自己想好了后路才敢冒险。 严喜乐她不再是那个不计后果拼命付出的拼命三郎,做这个决定是她考虑再三的结果。她告诉自己一年了,可以回去看看,哪怕只是见见赵晌。 做这个决定之前她举步维艰,苦恼不已,做了决定之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这就是决定的力量。犹豫不决时才是苦恼的,一旦做了决定,就只要沿着决定好的路线向前看,那样日子也不再纠结,有了目标便轻松很多。 人啊,最迷茫的不是前路怎么走,而是前路在哪里。 但如果问她以后呢?她会说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听起来像屁话,但有时候安慰自己却格外好用。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蒋大君之后,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那一晚她难得睡得很踏实,没做梦。 第二天,严喜乐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了理发店准备把一头乌黑长剪掉,理发店老板据说早年去盛平十多年,后来又去迪拜待了两年,觉得还是家乡好,就留了下来,手艺在小镇也是出了名的。 听严喜乐说要剪短,老板说,“你发质不错,头发又厚,我建议最短就到肩膀吧。”严喜乐本想剪到露耳朵的,在老板再三劝说下才剪到肩膀。 原本及腰的长发现在堪堪过肩,老板为她遗憾,她却兴致勃勃地说轻松。 “你为什么要剪头发啊?” “就是想换个发型呗。” “长发留多久了?” 严喜乐想了想,也想到了留长发时暗自许下的约定‘等我长发及腰,我就把自己送给李沐启。’ 往事不可追。只是她频频回头,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她只是笑笑说“很多年了,所以想变一个。” “不过,小姑娘漂亮,这个发型也很适合你。”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别人夸奖。严喜乐听了快美上天了。 “谢谢老板。”她甜甜地说着离开了。 走的前一天,她把自己回去的消息告诉了赵晌,赵晌说要去机场接她,她回绝了,说到了会再给他电话。 赵晌答应了,说一定要联系他。 严喜乐心想,这是当然,她回去出了他也没什么人想见。 这一选择只是逼迫自己不要逃避的自我强制罢了。 在机场的时候,蒋大君看见剪了头发的严喜乐并没太惊讶,只是笑着说,“这发型漂亮,很适合你。” “我也这么觉得。”严喜乐对自己的新发型相当满意,很乐于听见夸奖。 飞机起飞的时候严喜乐莫名其妙地紧张,那个城市自己读书工作那么多年,再熟悉不过,如今回去却紧张不已。 蒋大君看着她的样子笑她像小时候考试前忘上厕所的孩子。 被蒋大君这么说,严喜乐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飞机落地,走下飞机的那一刹那,严喜乐恍惚地以为自己从没离开过。 三月的盛平没了风霜呼啸的寒冬,可倒春寒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严喜乐刚下飞机被一阵小北风吹了一下就透心凉了。身上已经是她最厚的装备依然不敌盛平三月风。 “冷么?”蒋大君说着作势要脱下外套给她,嘴上不忘埋怨她“就顾着美丽动人,不多穿点!” “别!我不冷,就机场里风大,出去就好了。”严喜乐赶忙阻止他。 “哎,想当个绅士的机会都不给我。”蒋大君没勉强,又穿了回去。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机场,坐上机场大巴去了市里。 熟悉的景物一幕一幕略过眼前,好像电影一样。 她曾来过这个大厦面试,她曾路过这条街去拜访客户的路上,她曾跟同学来过这个电影城,她曾喜欢一遍又一遍地逛这条步行街,她曾去过那个关门的酒吧,她曾有段时间经常去这家饭店吃饭…… 这个城市太过熟悉,刚看到这里,严喜乐已经想逃离。 身体不听使唤的微微发抖,蒋大君看不下去了,脱了外套硬披在她身上。 “怎么在车里还发抖?这是要感冒啊。”他担心的说。 “不,大概是‘应激反应’吧。”经过一年的沉淀,严喜乐终于能面对自己了,她笑着说,“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蒋大君什么也没问,只是笑笑。他不知道严喜乐当初去尚春的原因,只是以为她经历情伤不想面对熟悉的地方想起过往,但现在来看,也许她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熟悉的事物能让人放松,很多人都这么理解。可对于此时的严喜乐,这些事物太过熟悉,甚至让她恐惧。没错,她是不想回忆熟悉的过去带来的伤痛,可是遇到熟悉的事物就会本能的想到那些往事,因为结局的凄凉,即便是美好的回忆,也带着忧伤。 躲也躲不掉,忘也忘不了。严喜乐想,就这样让刀一下一下割在心上,痛习惯了就好了。都是自己过去太无能,习惯不了这痛感才逃避,这次说什么都要好好面对。 她就像个受虐狂般一直看着车窗外,甚至感觉到这痛带来了一丝快感。 他们的住处是离盛平师范比较近的酒店,徐希给安排的。这里严喜乐是第一次来,还不错。 其实严喜乐有自己的住处。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计划着要给自己一个家,于是拼命做家教攒钱。她大三那一年跟她妈妈预支了零用钱又跟李沐启借了些钱才凑够首付,在当时比城郊还城郊的地方,现在算是五环开外的地方买了一套很小的单人公寓。去年春天她走之前用大部分积蓄提前还清了房贷。 那时候能有认识自己买房子的学生几乎没有,只有个别男同学家里怕房价上涨会提前买所谓的婚房。那时候她寝室的同学都说她像拼命三郎,认钱认到钱眼儿里了,对她那种只知道赚钱不知道花钱的举动表示‘这真是一朵大奇葩’。 也是因为当时没钱她才选了那么偏僻的地方,而且她没什么要求。为了省钱当时她甚至没找中介而是自己直接在网上找,经过三思才选中了这套房子,费了好些波折才联系到房主。原房主人是中年阿姨,房子是她女儿的,虽然麻烦事多了些,也算保障了以后没有啰嗦。而且最后因为急着出国给她女儿带孩子,愣是又便宜了严喜乐5k的税钱。 严喜乐一直没足够的钱重新装修,只是打扫打扫,换了换家具的摆放位置。直到她走的时候还是原来的样子。 当初买的时候还不到4k的房子如今已经好几万,当初没人考虑的地点如今成了必选的经济实用型房子。看着这个城市的发展,严喜乐总想说一句,世事无常。 她的房子太远了,蒋大君让她一起住酒店,毕竟严喜乐在这里生活多年,比他熟悉,想让她带着逛逛。 严喜乐也觉得自己回去无聊,就答应了。 他们刚到酒店放下东西,徐希就到了。当然徐希直接去找了蒋大君,说晚上要接风洗尘,还有学校的领导,严喜乐不好跟着去,就说自己找朋友。 等蒋大君走后,严喜乐给赵晌打了电话,只说了句“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第一部分尚春经事结束。第二部分盛平故事会让感情进度加快些。 第33章 第 33 章 对严喜乐来说,能称为家的地方也就是盛平郊区外的那个三十平米小房子。那是她的全部积蓄和依托,是她身体和心灵的唯一归宿。 当赵晌叫她去以前常去的清吧坐坐的时候,她其实只想回家。 但想着答应了这位仁兄见面,还是买了两件厚衣服准备赴约。 这条酒吧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入夜就是歌舞升平喧嚣嬉笑的开始,不过这些热闹也只是为了排遣寂寞。 走进酒吧,严喜乐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依然烧包的赵晌,明黄色的另类长T衬得他的小脸格外白皙,机车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 严喜乐含笑走了过去。“帅哥,有人么?” 刚想说“有人”的赵晌看见是严喜乐,欢喜不已,“我的天啊,严大女神,你可算来了,等的我花都快谢了。” “喂,大兄弟,注意你的言辞,东北腔太重了。” 只要一句话就能找到熟悉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朋友,不管隔了多久,见面就觉得亲切。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也不想我。”赵晌朝着严喜乐看了又看,“没变,还是那么美,就是这头发太短了,你这是想‘从头开始’?” “想你干嘛。”说着严喜乐压了一口酒,装腔作势地没理他。 “说真的,你干嘛剪头发啊,你原来的头发那么好,不要给我啊!”赵晌这人的着装一直是个迷,他还买不少假发搭配服装用。 “那发型留的太久了,腻了。”严喜乐傲娇的说,“你是不知道,剪了头发我发现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原来头发又长又厚,重的不得了,这回可轻松了。” 严喜乐还沉浸在换发型的喜悦中,赵晌却沉痛地为没得到那些被剪掉的头发遗憾。 “李沐启离婚了?”严喜乐看似不经意地问。 赵晌看了她一眼说“是啊,离了,得有半年了吧。” “那你不是有机会了?”严喜乐揶揄他。没错,赵晌是个双,但喜欢李沐启很多年了,可谓是资深粉丝。 赵晌赏了她一个白眼,“你有机会我都没机会,那可是根比桌子腿儿还直的木头。”说着大力拍了拍他们的桌子。 严喜乐毫不客气地咧嘴笑了,“你都掰弯多少直男了,怎么就拿不下他呢!”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不过我可没机会,我是彻底死心了。” 赵晌冷哼一声,“你死不死心是你的事,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掰弯他,我不敢想。” “为什么?”严喜乐一直疑惑,赵晌喜欢李沐启的事她都能看出来,这么多年,就不信李沐启没感觉。 “他暗示过我,说我怎么玩是□□,作为朋友他不干涉,但求我别带坏他和他身边的人,他有点恐同。”赵晌边说边喝酒。 严喜乐听了再控制不住,没有形象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收住嘴角“他恐同?放屁!他那是害怕你对他太好喜欢上你。” 这一句可谓一语道破天机,赵晌一愣,木木地看着严喜乐,“不可能吧!你可别逗我,给我点希望我可就能起飞到天堂啊,别最后又被打入地狱十九层。” 严喜乐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有深意地一笑,“爱信不信。” 其实她的话不是没有依据,她跟李沐启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李沐启有时太过依赖赵晌,但想到两人是发小也没多想,后来知道了赵晌的心思才觉得,李沐启不是不可能喜欢上赵晌,他只是害怕得不到社会主流认可成为被别人鄙视瞧不起的人,所以一直跟赵晌保持距离。 说白了,他不过是个胆小鬼。 “喜乐,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赵晌突然严肃地说,“而且看见你改变了这么多,我心里更加安慰,愧疚也少了很多。当初若不是……” “当初若不是你,我恐怕比现在更糟糕。”严喜乐接过他的话,“你没有做错,相反你做了这么多才成就了今天的我,你更不需要自责。能有你这个朋友是我的幸运。” 赵晌听着严喜乐的话眼泪差点掉了出来。他怎么会没做错?他是看着原本温柔内向的姑娘一点一点变得残忍,变得喜欢喝酒骂人甚至自残。 “我能走出来成为如今的我,你功不可没。”严喜乐继续说,“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么多,怎么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是当时唯一没抛下我的人,我已经很感激你,真的,这杯我敬你。” 两人这一杯喝的都很感慨。 赵晌一直不知道严喜乐这么感激他,甚至他一直以为严喜乐是恨他的,原来不是,他几乎快哭了出来。 “我的天啊,怎么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你委屈什么,一个大个男人还会哭呢,我可不会安慰男人啊,赶紧憋回去。”严喜乐看赵晌这样有点手忙脚乱。 “你怎么这么会破坏情绪呢。”被严喜乐一搅合赵晌也哭不出来了。 两个人又喝了一会儿才散,严喜乐说要回去了,赵晌说没事就给他打电话出来吃饭,然后转战另一条街的gay吧艳遇去了,嘴上念念有词说是因为开心。 严喜乐摇摇头正准备打车回去,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没错,是李远。 那一眼好似过了一世纪,原本爱穿牛仔裤运动鞋满脸阳光笑容的帅气男孩如今蜕变成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地精英男。 她看着同一张脸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质,心里翻江倒海,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他跟旁边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走在一起是那么般配,女人撒娇似的搂着他的胳膊,他则亲密对她笑着说话,一只手还护着她的腰,走进一家酒吧。 严喜乐突然想狠狠嘲笑一番自己,真是天真的可以。自从过年再没回邮件估计就是因为恋爱太忙了吧。那女人不是陆永欣,恐怕是新女朋友了。 在眼泪留下之前,严喜乐转身走了。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在李远要进酒吧前,他猛地回身,看见了一个身影,他觉得那女人的身影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突然他脑子里冒出严喜乐这个名字,随即否定了自己,严喜乐不可能在这个城市,而且她是长头发。 然后安心地跟着女人进了酒吧。 李远的朋友庄显叫了几个朋友晚上一起聚聚,本来他想打发女人走之后过来,却被女人听见了电话,一定要一起来。电话那头的庄显听见了还极力撺掇他带那女人去。 包厢里人声鼎沸也盖不过这个女人的聒噪。李远坐在她身边,她总是叽叽喳喳问这问那,公司多少人啊,喜欢去什么国家啊,她是私人侦探做调查的么?什么都问!若不是小容软磨硬泡,他才不会见这种女人,十八线小明星! 李远进门就跟他这几个哥们儿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角落里。 女人说了一会看他没什么反应就要拉着他唱歌。 李远不留痕迹地抽出被女人抱着的手臂,拿了一个水果说不唱。女人看他兴致不高就自己去点歌了。 “怎么,不喜欢这个?”庄显看他兴致缺缺,过来慰问。 李远冷哼一声说“她一个人顶一千只鸭子。” 逗得庄显大笑说“女人都这样。”然后转移话题问“你现在在每佳上班了?” 李远看了他一眼恩了一声。 “怎么样啊?没什么麻烦吧。” 李远知道庄显是提醒他,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公司的人,竞争起来怕是免不了彼此算计。“还行,家里人还算支持我,你知道我家那两个哥哥从小对我就还不错,就公司上有点事得处理。”李远瞅了他一眼,“倒是你,你家地产刚接手能压得住么?” 庄显整个人靠在后垫上仰着头叹了口气说“压不住也得压啊。老爷子已经帮我捋顺了不少人,我不能什么都靠他,该动的还是得动。” 突然他起身邪魅一笑,“我已经想好对策了,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永绝后患,放心吧。” “那就好,大鹏唱开心了,你去找他聊聊吧,我一会就先走了。” “你要走啊,那好吧,下次咱俩单聚。”庄显说着找大鹏去了。 大鹏家老爷子是房地产的大亨,庄显要是能挖个边角料来吃点都怕撑着。 李远跟庄显是从伦敦商学院开始熟悉的,两人都来自一个国家,更巧的还是一个城市,爱好和想法都很相近,就走得越来越近,回国后一直保持联系,到成了好友。 之前庄显就觉得他有天赋,很遗憾他没从商。现在他进入每佳工作也很支持他,庄显叫他聚会也是想他多露露脸,所以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整晚他总是会想起刚才门口那个女人的身影。 李远有些后悔,刚才真应该叫住她认识一下。 想到这儿,他再坐不住了,起身说有事先走了。女人还想拽住他,但李远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说“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会跟小容说的。” 然后跟庄显他们说了句先走了就离开了。 第34章 第 34 章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许多无可奈何不是说弥补就能弥补。即使弥补也不再是当时的那一瞬,总有缺憾。 李远知道再找不到人海里的那个人,即使找到了也无法如想象中坦然的与人说你好。 他只是需要出来散散心,让遗憾在更大的空间中消散,自己才不至于太憋闷。 那个背影太像严喜乐,他看到的一瞬间就想到了严喜乐穿着白色长裙站在海边的背影,那个他捧着相片看了无数遍的背影。 他忽然很想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跟那个眼镜男有新进展。想到这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平整的领带,原本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上衣被拉扯得变了型,只是有身材和脸撑着,怎么变形也改变不了他是帅哥这个事实。 不得不承认,他希望他们不好,希望他们吵架,希望严喜乐拒绝那个男人。 但是想到她站在海边孤寂的背影,又不忍心诅咒她的幸福。 窝在车里的李远无力地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紧紧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好像给自己回力般,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车外。昏黄的路灯延伸到看不见路的地方,他觉得他的前路也如此渺茫,看着就令人恐慌。他使劲儿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开车回家。 他告诉自己,如果有机会再遇到那个女人,一定不能再错过,虽然重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此时的严喜乐躺在床上盯着没有蚊子血的天花板睡不着。 她犹豫了。 那个电话号倒着背她都不会背错,可偏偏打不出去。 蒋大君在这儿的项目大概需要十天,听说还要参与一个实验,他也呆不了太长时间,毕竟石阳还有很多咨询者等着他。可是她回来完全要干的事情她一样也不想干,不想见那些令人心碎的面孔,不想面对,她觉得十天太短,短的还不够自己给自己打气。 不得不承认,蒋大君让她一起来的目的是让她正视自己的过去,她现在也确实能很好的面对,尽管刚到时候也排斥熟悉的事物,但目前习惯的很好。 严喜乐左思右想,她知道自己应该见见李沐启了。 突然,她使劲儿闭上眼,深呼吸起来,平复激动的心跳。还是再过两天吧,这几天回趟家,走走过去熟悉的街道,慢慢来。 第二天一早严喜乐就跟蒋大君说要回家住,这样蒋大君就可以去学校安排的住处,不用陪自己自掏腰包住酒店了。 蒋大君没想到严喜乐有房子,问了才知道是她早年买的,还把严喜乐夸奖一顿说她有原件,“你当时怎么舍得的?现在你那地方都要过万了!”蒋大君是这么说的。他要了地址并再三嘱咐她有事打电话才放走了她。 严喜乐像一只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小鸟,欢快地回家了。 当年的确是挺舍得的。 为了能有一个栖息之所她曾经熬夜打工攒钱,一年之后仍然没攒够首付,只能看人白脸跟人借钱,就为了逃离原生家庭对她精神上的“荼毒”,她太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那时候为了省钱,当年严喜乐买的房子不是新小区,而是二手房,小区有点老,但物业不错,周围的邻居总的来说老人多些,但也正因此比较和谐。 走进尘封一年的房子,严喜乐环顾着熟悉的每一件东西,过往的小事一一浮现。 那个新杯子是给李沐启准备的;李沐启很喜欢窝在沙发这个角落;他说他喜欢这个蓝颜色的拖鞋…… 虽然他们没在一起过,但回忆一样不少。 她走之前也想过卖掉它的,可是到底没舍得。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家啊。 冲着空荡荡的屋子,严喜乐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收拾屋子是件体力活儿,她把没什么事的赵晌调来帮忙。 “臭丫头,好事想不到我。” “请你吃饭还不是好事?”严喜乐打趣他“而且作为我的前任老公你也是有义务的。” “快别提这个了,”赵晌拿着抹布到处乱擦,“就因为这个义务,你妈一直没消停过,你赶紧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不是你老公。” 严喜乐没有停下拖把的节奏“这个时候过河拆桥?晚了。” 赵晌把抹布一甩,“大姐,咱俩到底谁过河拆桥啊?!你还好意思说,结婚头天晚上闹自杀,你让我怎么办啊!光我家亲戚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闹完就算,就给我留张纸条,一声不吭就走!” “我相信你能搞定的。”严喜乐颇不以为意,“而且,我也不是自杀啊。” “我都要被你气死了,不搞定也得搞定啊。”赵晌说起这事就来气,“我有什么办法,跟我家只能往你头上推啦,这事儿你没法挑我理,我做的没错。” “我也没说你有错啊。”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为了你我差点被扒皮。我家还算好搞定,偏偏你妈去我单位闹,逼得我创业。她也真是锲而不舍,咱俩离婚证都领完了她还没完没了,非说我欺负你,还问我把你藏哪了。我说,你也该告诉一声了吧,别老让我背黑锅。” “祖宗祖宗,我请你吃饭,请你吃饭~”严喜乐陪笑的说。 一年前的严喜乐很不理智,知道李沐启结婚后心灰意冷,以为跟赵晌结婚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待在安全范围又不会离他太远,她和赵晌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决定结婚。 家里倒是高兴了,但他俩心里清楚,这婚就是把他俩捆绑在李沐启安全距离的一根绳子,两只傻驴儿这辈子只能绕着这根绳子打圈圈拉磨。 如果不是严喜乐任性地自杀加出走,他俩的悲惨人生会更加悲惨。 但严喜乐始终不承认那是自杀。 “我当天晚上不过是因为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而已。” “几片?你把大半瓶都倒进去了,要不是李沐启去的快,你都凉了。” 赵晌这张嘴是臭了点,但说的是实话。 但那天晚上严喜乐本意的确不是自杀,她只是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那晚的她心慌的很,两只大眼睛瞪得跟两个大灯怕似的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就嗑了几片安眠药,但依然睡不着,正常来说吃完药不一会儿就困了,可这一会儿的时间都是煎熬,她等不了就一直嗑,直到嗑了多半瓶睡着了,手里还拿着药片呢。 不过等她睡着也快天亮了,李沐启因为要送亲,早早就来了,但敲门没人开,打电话没人接,急了,让酒店人给开门,酒店人死活不给开,说是保护客人隐私。据说当时李沐启气坏了,朝值班经理大吼,说“你这不耽误人家办喜事嘛,出事你能负责么!”结果真让他说中了,出事了。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严喜乐穿着婚纱睡在床上,旁边放着半瓶安眠药,地上还掉了两粒。 说到这药,赵晌还小自责了一下。 因为严喜乐那段时间总失眠,他偶尔会去医院开两片安定给她,但又控制着量,偶尔攒两片,时间长就攒了一小瓶,被严喜乐知道偷偷拿走了。 两人都带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怀念什么高兴的事情。 “你啊,这次回来就别走了。”赵晌最后说。 “我不走给你垫底啊?是不是看着我就觉得你不是最惨的了?”严喜乐揶揄他。 “别说,还真是。”赵晌笑笑,“但我还是希望你幸福,你知道逃避是幸福不了的。” “赵晌,你什么时候变成心灵鸡汤导师了?” “我不会害你的。” 严喜乐笑笑“我知道。我会考虑的。” “那你千万好好考虑一下,严女神。” 两人边开玩笑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挺好的,你今天晚上能住了。”赵晌长出一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躺在沙发里“这给我累的,我要吃昌兴街的驴肉火烧。” “没问题,好说。”躺在另一端的严喜乐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享受此刻慵懒的午后阳光,“睡过那么多的房子,还是自己的家好。” 赵晌瞄了她一眼切了一声。“我跟你说过么?我挺喜欢现在的你,比那个喜欢李沐启的女人有魅力多了。” “那是,我本来就很有魅力。”严喜乐毫不客气地夸奖自己,说着朝他抛了个飞眼,“千万别爱上我哦。” “哎呦喂,你可省着点用你那可怜的魅力,展现给我有什么用。”赵晌面上开着玩笑,其实还真被她电了一下,心里砰砰直跳,他认识严喜乐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被李沐启死死拴住,偶尔开个玩笑觉得这姑娘真可爱,但她的眼神永远看着李沐启。那时他就想,若这个姑娘哪天彻底摆脱李沐启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妖孽。 而现在,赵晌的预测成真了。看着魅力四射的严喜乐很是欣慰,不自觉的想,也许自己也该放自己一马了。 突然严喜乐手机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回了个好字就放下了。 赵晌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严喜乐回了他一个白眼。 “有情况一定告诉我哦,honey~”赵晌挤眉弄眼地说。 “那你可有的等了。” 两人嬉笑着出去吃驴肉火烧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在尚春住了一年,以为那也算半个家了,但回来了才知道,家里的床永远是最舒服的。 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的家里醒来,迎接第一缕阳光,是最幸福的事了。 只是严喜乐没想到的是,迎接幸福的同时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本打算清洗昨天换下来的床单被罩的,刚放进洗衣机,手机就收到了短信提醒。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关于李沐启,我有些事情想问你,请你来见个面吧。温馨咖啡厅,今天下午1点我准时到。——周子遥” 周子遥。 他们都离婚了找我干什么?严喜乐有些想不通。这个约她也不打算赴,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发短信告诉她一声。 拥有煮面这项技能的严喜乐哼着歌在烧水时,蒋大君的电话进来了,说晚上一起吃饭,还有徐希和他朋友。 严喜乐欣然同意了。 刚挂断电话,赵晌的电话就来了,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受欢迎过。 “要是晚上约我吃饭,只能下次喽~”没等赵晌开口严喜乐就打趣的说。 “谁稀罕约你吃饭,周子遥给你发短信了么?”赵晌直奔主题的说。 “你怎么知道?”严喜乐想了一下说“是不是你告诉她我手机号的?叛徒!” “我叛徒?我也是被害者好不好。”赵晌有些生气的说,“昨天跟你分开我打算再接着玩的,结果在是非酒吧门口遇到了周子遥,非拉着我谈心,我看她状态不是很好,怕她出事就陪她聊聊天,结果……” “结果你俩聊床上了?” “去你的,跟谁上床我也不能跟她呀!而且我是在gay吧门口遇见她的!”赵晌大吼。 “那怎么回事啊?”严喜乐顺从地问。 “结果我们就去麦当当坐坐,这丫跟我哭的稀里哗啦,趁着我给她要餐巾纸的时候拿了我手机,看见你的号码,我赶忙抢回我手机走了。”赵晌抱怨“还被她挠了一下呢,这女人真狠!” “她怎么就看见我的了?” “谁让咱俩联系频繁呢,你在第一个。”赵晌呐呐的说。 严喜乐甚至想象得到他的表情,笑笑说“她给我发短信说要见我,我不打算去。” “对,你可千万别去,我看她精神状态特别差,像神经病一样!” “知道了,你放心吧。” 原本是不打算去的,结果赵晌的话却让她犹豫了。她想起她也想神经病一样无望地爱过那个男人,多少能理解这个时候的周子遥。 李沐启就是有这种本领,让爱过他的女人都变疯子。恐怕是因为他这个人太狠心,对人好的时候恨不得疼人疼到骨头里,对人不好的时候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脚能把人踹到外太空。 强烈的反差总叫人迷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那么多感情基础他不会那么绝情。 在感情上把决定权交给别人做主就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 严喜乐知道这种感觉。 要说精神病,她觉得自己也算一个。她害怕周子遥成为第二个自己,决定去看看。 站在咖啡厅马路对面时严喜乐看了一下表,差五分钟1点。 她寻找着位置,果然在最后一扇窗看见了周子遥。 那是这个地点,李沐启告诉了她周子遥的存在。就是这个地方,周子遥拍了一张不亲密的亲密照。 ‘又是这个地方!’严喜乐实在不喜欢这里,尤其在得出周子遥没走出李沐启的全套这个结论后。 窗子里的女人百无聊赖地随意搅动着咖啡杯的勺子,动作有些奇怪。 她憔悴了很多,好像刚走下灶台的主妇,长发没营养地泛着黄,主人不甚在意地在脑后扎了起来。松松垮垮的T恤和肥大的运动裤,平底运动鞋,哪里还有当年摩登女郎的样子。以前的周子遥只有一双登山鞋,剩下全是高跟鞋,不是当下流行衣着不会穿出门。 才多久啊! 不到三年的时间,这个女竟从光鲜亮丽变得如此颓唐! 她的眉头皱紧,心里百般滋味。 电话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她以为是周子遥着急了,拿起来一看,是蒋大君提醒她晚上的约。严喜乐这才舒展开眉头,回了个“好。”看了一下时间,1点过5分。 她收起手机,匆匆进了咖啡厅。 听见声音的周子遥立刻抬头,迎上了一脸午后春阳的严喜乐。 周子遥看着严喜乐,眼神一直追随她直到她坐在自己对面。 两个女人对坐看着彼此,一个打扮清丽眼神平静略带清冷,一个很凌乱眼神热切却略带迟疑。不知道的人一定不怀疑这是一对要讨论分手的拉拉。 最后还是周子遥开的口“你一点都没变,不,你看着比以前更精神漂亮了。”周子遥说的时候一直看着严喜乐。 严喜乐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换了个姿势说“谢谢,找我什么事?” 周子遥沉默地低头,有带着笑抬头说“先点咖啡吧。” 这时正巧服务生过来问严喜乐喝什么,严喜乐只要了一杯白开水。不出两秒钟白开水就放在了严喜乐面前。 她拿起透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说吧。” 周子遥带着笑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眼睛也不再看她。“没什么,只是听赵晌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严喜乐冷笑一声,但声音却温和地说,“好了,我们就别绕圈子了,谁不知道谁呢?我既然来了,你就直说吧。” 周子遥被这样的严喜乐惊住了,这哪还有以前的柔弱隐忍,对面的女人竟然也学会了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周子遥心里慨叹,也不知道这是时间起的作用还是李沐启这个恶魔的力量。 她逼着自己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只是想着你回来一定会见李沐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见面,在哪里见而已。” 严喜乐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我只是,”周子遥有点心急,但又说不出来。 “你只是什么?”严喜乐逼迫地问她。 她眼神闪躲,不敢看严喜乐,“我们离婚了,我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可他不愿意见我。”周子遥好像怕严喜乐误会似的,急切地解释“我不是要挽回,我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够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周子遥眼神带着绝望和哀求看着她,好像从遥远的天边看过来。严喜乐怀疑现在周子遥的精神状态,以前的她是绝对说不出求字的,而刚刚她说的时候脸部红心不跳,好像习惯了一样。 这次回来是一定要见见李沐启的。赵晌之前在邮件上也说他要见自己,而作为想面对不再逃避的自己,为了走出过去的阴霾也有必要再见他一次。 可不是现在。 严喜乐虽然有计划,却一直没准备好。 当然,这些她不会告诉对面的女人。 对于对面的女人,最好的就是远离李沐启,把他当成病毒,细菌,传染病,毒品…… 毒品! 想到毒品,严喜乐心里一惊,她看见对面的女人手微微发抖,搅动勺子的动作越发不自然,原本期待的眼神越来越呆滞,偶尔还抽一下鼻子。 她没见过毒品和活的吸毒人,但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电视电影里吸毒的场面还是见过不少的,心里有点忐忑。 “你要去哪?”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也不会再回来了,你就帮我个忙好么?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你看看现在的我,也遭到了报应。”周子遥越说越激动,“你知道他跟我离婚的时候说的什么?”不等严喜乐说话她就自己回答了“他说他才发现,最爱的女人是你!” 看着周子遥愤怒的眼神,她笑了。 她这一笑反而让周子遥纳闷“你笑什么?他亲口说的,说的情真意切啊!” 严喜乐笑够了,摇摇头说“你跟他结婚的时候我也在他眼里看见了情真意切,我以为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尽管我一直祝你们劳燕分飞。”严喜乐说的很平淡,但周子遥知道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你听到的这些不过是他为了摆脱你找的借口,他不爱我,也不爱你,他爱的是女人为他付出一切的过程,而不是女人本身,而自己只想坐在戏台上看女人痴情表演,享受一切所得。他就是自私,他只爱他自己!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没发现呢?” 听着好像的严喜乐说周子遥愚蠢,但她何尝不是在说自己愚蠢。她跟李沐启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李沐启背着她出轨她不知道,甚至分手被利用也心甘情愿! “不不,不是的,他爱过我,只是现在不爱了,而你对他非常重要。”周子遥语速加快,念叨着这些话。 忽然她起身抓住严喜乐的胳膊严厉斥责“你不能这么说他,他那么爱你!” 严喜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生疼,皱眉让她放手。 激动到失常的周子遥哪还听得进去,大声吼“他那么爱你,你不能这么说他!”说着就伸手抓挠严喜乐,她没躲过,胳膊被她挠出了血印,眼看第二下冲着她脸挠了过来。 她们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咖啡厅其他人的关注,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上来帮忙。人疯了力气似乎也变大了。严喜乐眼看就要档不住周子遥的蛮力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抓住了疯女人挠过来的手,然后反手将疯女人那像爪子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也抓住她的手腕,制服了疯女人。 周子遥“啊”的一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喘着粗气。 “快拿她的电话给她家人打电话来接她。“ 听见男人的口令严喜乐才回过神来那周子遥的电话给她家人拨了过去。 电话一响对面就接了,“遥遥,你在哪儿?”一个女人焦急的询问 “周子遥在南秉西路142号温馨咖啡店,她状态非常不好,你们快来。” 对面听见了地址,说了声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严喜乐才来得及跟男人说一声“谢谢你,李远。” 第36章 第 36 章 周子遥的家人来的非常快,看见严喜乐什么也没说,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他快速给人打了安定,把人带走了,只留下一个人像秘书一样的人在跟咖啡厅交涉赔偿。 站在咖啡厅门口的严喜乐还看着周子遥走的方向,甚至忘了自己还受了伤。 “伤口处理一下吧。”李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严喜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关系…”话还没说完李远就在她的胳膊上贴了张创可贴,不知道他从哪儿弄的。她只能说声“谢谢。” “你怎么认识她的?” 严喜乐没说话,李远看着她剪短的发丝随风轻飘着飞舞几根,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就是那晚他念念不忘的背影美女。 他正想的出神,严喜乐才转身给他一个灿烂的笑才说话,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这个世界真是小,怎么这儿也能碰到你。” 李远也乐了,“我就不能喝咖啡?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不够意思啊!” “我就回来待几天。” 李远再乐不出来了,“什么时候走?” “没定呢。” “那不就也可能不走?”李远重又笑眯眯地问。 严喜乐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说起了之前的话题,“那女人我不熟。” 李远笑了,“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严喜乐笑笑说“我晚上还有事,咱们再联系。”说完就要走。 “别啊,那就明天吧,明天周末。”李远感觉到她的疏离,心里烦躁的很,他迫不及待想好好跟她聊聊。“你家在哪,明天我去接你。” 严喜乐本想敷衍了事,没想到他如此步步紧逼。“那那我晚点回去给你发定位吧。” “你电话没换?” “嗯,暂时没换。” “好,你一会儿去哪,我送你。” 严喜乐也不推迟了,跟他上了车说了地址。 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偶尔李远瞥一眼严喜乐都是看着窗外。 严喜乐说的是一个商场的地址,那离晚上吃饭的地方只一条街,她想先逛逛再去。 “约了人逛街?”车快到的时候李远问。 “没,约了人吃饭,去之前想买点东西。” “那就送你到这了。” 车停在了商场门口,严喜乐下车,李远也没在说什么,车门关上后便扬长而去。 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严喜乐才走进商场。 李远漫不经心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身影逐渐变小直至不见。 事实上,李远从来不是专情的人。 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尤其在尚春的时候。那个看起来爱笑实则忧郁,平时不多话其实很善良的姑娘,很吸引他。也正是如此他才念念不忘,情人节特意跑去找她,结果却看到了自己不想看的事情。 但回到盛平老窝,选择和诱惑都很多,以他的条件差不多点的女人都可以随便挑,他平时比较克制,但身边暧昧的女人从来不缺,只是自己真上心的少之又少。昨晚刚上心一个背影,没想到竟然是她。 李远觉得有些烦躁,这种感觉很诡异。 对于感情,他一直信奉“少投入,少付出,少伤害”的宗旨。男人嘛,大多花心,他也知道自己的品性,不然当年也不会赌气说离开就离开了。对于身边的莺莺燕燕,他一向一视同仁,从不参复杂的感情。 唯一参了些感情的严喜乐,他也自认理智清醒,收放自如。即使跑去找人,也是冲动大过喜欢。 对于严喜乐,自那个情人节他已经放弃了,如果今天没有碰到她的话。 她为什么又重新出现?那个疯女人还口口声声说有人爱她!李远郁闷地皱着眉头,“这次不会又栽了吧。” 还没来得及回顾第一次怎么栽进去的,电话就响了。 是刚刚一起在咖啡厅的Tina,她是每佳的财务,目前财务总监很器重的下属。 李远的眼神转了转,锋利了许多,“Tina,到公司了么?” “我早就到了呢,你要的材料也准备好了,等你回来哦~” 那女人声音甜美温柔,听着还挺舒服的,只是含糖量略高,够让耳朵得糖尿病。但耳朵的主人对这些却不甚在意,只听出了声音里含着小抱怨,安慰的说“sorry,我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马上去找你,等我。” “远,那个人,不会是你女朋友吧?”Tina声音里有犹豫。咖啡厅里李远维护那女人的一幕她也看见了,不免担心。可她听说每佳老板的三公子绯闻不少,但从没有过正式女朋友,还想着自己能轻易拿下呢,要是有了女朋友她可要改变战略了。 她正思考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好听的帅气阳光的笑声,“怎么?我们的大美人这是吃醋了?真是我的荣幸,你这么优秀,要对自己有信心哦。” “当然有信心啦~” 听李远这么说她的心终于落地了,看来那女人不是李远的什么,就算是也不对自己构成威胁。 两人挂了电话,李远的眼神越发锋利了。 这个星期他到财务学习工作,可是刚去第二天就发现刚结束的项目有一小笔账不清楚,经过好几天的仔细调查他已经掌握了些东西,所以他决定下个礼拜去审计。李远跟他大哥李旭说了这件事,李旭也觉得这个财务总监应该彻查。 自从徐敏走后,这个财务总监孙有金就像放进大海的鱼,暗地里没少捞油水。平时的报销也就罢了,出了这样的问题可是大事。 而他的得力干将Tina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而且她刚刚被调到审计部门。李远想从Tina做突破口。今天他们的谈话Tina很聪明的表明了立场。但不知道她到底参与多少不确定她的可靠性,李远只能做两手准备。 李远拿起手机,给庄显打了个电话。 “介绍我个靠谱的会计事务所。”李远客套都省了,直奔主题。 对方很默契地回了个好字就挂断了电话。 思考了一下李远拿起手机有拨了一个电话。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有的忙了。 忙的好处是,暂时忘记了严喜乐带来的心理冲击。 严喜乐并没有从冲击中走出来。 周子遥的状态已经带给她很大的震惊,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场面还让李远撞见。 李远真的变了很多,换了身衣服像是换了颗灵魂,褪去了青涩的他更成熟有男人味了。严喜乐敏感地感觉到咖啡厅里在里面的角落里坐着的女人一直看着李远,很可能是同伴。 所以她才接受他送她的建议。 严喜乐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恶趣味,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幼稚,自嘲地笑笑。 她深知环境对人的影响有多深,以前的那个大男孩的确喜欢自己,但现在这个见两次身边换了两个摩登女郎的绅士严喜乐觉得很陌生,她不知道李远为什么执意约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错,这个男人对自己有鲜明的吸引力,但严喜乐可不想再干任何自作多情的事了,宁愿自己消化那段无始无终的感情,也绝不喧于口。 心里装着事情,等待的时间就不算难熬。严喜乐从来不喜欢等待,可是她总是习惯等待。 逛完再看手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她到的时候蒋大君正站在门口给她打电话。 看到蒋大君,严喜乐沉闷的心情总算照进了阳光,不自觉笑了出来。 看见严喜乐的笑,蒋大君这两天因为繁忙而疲惫的身体似乎被注入一剂兴奋剂,整个人都开朗了。 “这两天怎么样?” “挺好的,好好收拾了一下家,还跟一个老朋友出去吃了饭,你呢?” “我最近很忙,不然参与的项目到了实施前的阶段,很多事要定,很累啊。” 难得能听见蒋大君的抱怨,严喜乐笑了,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抢先一步“难得啊蒋大机器人竟然也会抱怨。” 来人是徐希,严喜乐认识的。徐希还带了个人,这个人严喜乐也不陌生。 严喜乐看见这人愣住了,来人见了严喜乐显然也很吃惊。 两个男人还互相打趣,还是蒋大君先发现了不对劲儿,看严喜乐一直盯着人看就开口解围地说,“徐希,也不介绍下,这位是?” 徐希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哦,这是我的未婚妻,陆永欣。”然后朝陆永欣温柔的说,“欣欣,这是我的老同学蒋大君,那是他朋友……” 不等徐希介绍,陆永欣就开口“这位我认识,”说着上前一步朝严喜乐笑笑说“严小姐,好久不见了。” 严喜乐回过神,心里腹诽这世界哪来这么多巧合,面上笑笑说,“好久不见。” 徐希却很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严喜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反而陆永欣笑笑说,“她是李远外出摄影时的朋友,我有一次去找他就认识了。” 陆永欣说的简单,蒋大君也就简单的想想为什么严喜乐没跟他提过这个人。不想他想的那么简单的徐希却深思起来。 他当然知道李远,那是他表弟,他要管李远的妈妈叫二姨呢。李远跟陆永欣的婚事他也知道,正因为知道两人没有什么感情,后来才决定追求陆永欣的。 所以,李远不会随便介绍朋友给陆永欣认识,如果介绍了,这个朋友应该不一般。 他有点为自己的老朋友蒋大君担忧。 第37章 第 37 章 缘分明明是个中性词,人们却总是赋予它美好的想象。其不知,都是假象。 坐在蒋大君身边听着他们聊天的严喜乐心里腹诽,与李远的相识算是缘分,与阿真认识也算缘分,与蒋大君相遇也算缘分,认真算一算,在尚春遇到的那么多人大都可以算缘分,但陆永欣一定不算。 这不是缘分,只是世界太小。 严喜乐看着对面的陆永欣,她似乎能插上话题,偶尔还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而她却只是陪着笑。 蒋大君看她无聊,小声问她想吃什么,严喜乐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来。 不一会服务员进来让去挑选海鲜,两个男人起身去挑海鲜去了。 他们一走,原本带着笑聊天的陆永欣就不笑了,恢复成严喜乐最初认识的那个冰美人。她看了眼严喜乐说“我以为再见你,你身边一定站着李远呢。” 严喜乐觉得她是误会了,解释说“我跟李远只是普通朋友。” “那蒋大君呢?” “也只是普通朋友。” “我觉得蒋大君人不错,你最好抓住,要不是因为他要回石阳,早就不是单身了。” “谢谢提醒,我的事情我会考虑好的。只是,我跟你说的那两位都只是朋友。” 陆永欣一边的嘴角勾了一下,嗤笑一声说“严喜乐,你还真是有趣。他俩都对你有意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陆永欣说话虽然不好听,但其实也算为她考虑了。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严喜乐可没听出她的关心,“你说两人都对我有意思,我可都没听他俩说过。” 这回轮到陆永欣无语了,还真是,这两男人也算活宝。 严喜乐语气比较冲,陆永欣也不介意,依然笑着说“那还真不好办,不过,你总有偏向的一个吧,不如告诉我,我帮你。”陆永欣自认自己不是善良到愿意主动帮助别人的人,可以说她不算善良的人,她甚至对身边许多事都很冷漠,但这件事她觉得很有趣,有趣到想参合一下。 “不用了,谢谢。感情的事勉强不了。”严喜乐语气也缓和了。 陆永欣刚想再说什么,门却开了,她顺势换了个坐姿。 后来四人吃的还算愉快,只是严喜乐觉得蒋大君好像有点奇怪。 吃完饭蒋大君打车送她回家。 两人都沉默着,最后还是蒋大君打破了。 “我没听你说过李远这个人,要不要聊聊?”蒋大君尽力缓和地说。 严喜乐笑笑说“其实没什么好聊的,他只是个普通朋友,到尚春后认识的,对我影响不大。” “可是……”蒋大君想说‘可是我听说你俩关系不一般’,话到嘴边终没说出来。 严喜乐带着疑问看他。 蒋大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了句没什么。 他跟徐希出去选海鲜的时候,徐希跟他说了李远这个人,他觉得李远跟严喜乐一定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可他又没立场问清楚。 蒋大君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即使之前她不愿谈及父母时他都没这样无助过。他觉得对于这件事自己不仅没立场更不应该问,可偏偏自己想问的不得了。 作为她的咨询师他已经尽到义务,作为朋友他不该干涉她过多生活,唯有作为他的爱人才能光明正大地吃醋,可他不是。 他知道,如果自己一定想她说有很多方法让她吐露心声,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做,不过问她不想说的事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尤其在回来后这段期间。 蒋大君在心里劝了劝自己,最后只说,“乐乐,你是知道我的,有什么事你想说,我一定是你最好的听众,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严喜乐看了看他,笑了,“大君,谢谢你尊重我,可你说什么是实话什么是谎话呢?我倒觉得界限模糊,常常分不清两者的区别,我说一句实话,你若不相信那就是谎话。这社会的是非曲直本就是人界定的,你说我该说我认为的实话还是你认为的实话呢?” 蒋大君被她问愣了,一时无言以对。 严喜乐解围地笑着说“你相信我就好啦,我想说的话一定告诉你。” 这话跟没说一样,但蒋大君却像得了保证书,宽慰地笑着说好。 回学校的路上蒋大君一直想严喜乐这个女人。他原以为她很脆弱敏感,最后一定会依赖自己,什么事情都想对自己倾诉。但现在来看,回到她熟悉的生活环境李,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依赖他,她不仅坚强而且独立,是人格的独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的情况,也许她并没自己想的那么需要自己。 想到这里蒋大君再不敢继续想。 他也会怕,他怕自己对于在乎的人来说是无用的,不被需要的,就像过去那段一样。 想了想自己这几天的行程,蒋大君决定再找机会更她聊聊。 严喜乐回家后觉得这一天干了一个月的事情,疲惫的不想动。身体赖在床上,脑子却依然活跃地思考。 她明天答应了李远出去。 可是去哪?要说什么?严喜乐一点准备也没有。 面对有些陌生的李远,她心里隐隐排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害怕,可是,怕什么呢? 怕自己成为他更换的女人之一?怕自己陷入像与李沐启那样的感情里?怕自己真的回不去尚春?可能是吧,她有点不明白自己了。那种想靠近又想远离的矛盾是怎么产生的?她琢磨的累困了也没想明白。 严喜乐最后决定还是尽量离他远点。 然后拿出手机发了自己的定位给李远。 严喜乐深深叹了口气。 李远收到严喜乐定位的时候正在酒吧跟陆永欣喝酒。他仔细看了下定位,都出五环了,笑着回了句明天早上十点到你家。 “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听着呢。”李远漫不经心的说。 “你听什么了?!蒋大君在追严喜乐!” 李远猛地抬头盯住她。 “说什么呢,看给李远吓的。”庄显拿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你来啦。”陆永欣跟他打了个招呼。 “说清楚,怎么回事?蒋大君是谁?”李远不耐烦地催。 陆永欣舒服地往后一靠,淡定的说“呦,总算给了点反应。” “快说说。”庄显往陆永欣那坐了坐,八卦地给了她一个媚眼。 陆永欣和李远同时给了他一个白眼。 “其实也没什么,那个蒋大君是严喜乐的咨询师,他......” “咨询师?什么咨询师?她怎么了?”李远皱眉打断了陆永欣。 “你不要插嘴,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你问她吧。”陆永欣直接把皮球踢出场外。 “你继续。” 陆永欣赏他一个白眼,“听徐希说这个蒋大君对严喜乐挺上心的,具体是追她还是出于责任就不知道了。” “等下,那这个严喜乐是谁啊?”庄显是最不知内情的,一双迷茫的杏核眼眨吧眨吧地看着陆永欣。 “你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他折腾这一趟照的最多的人就是这女人了,明白了吧。”陆永欣给庄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哦~~”这一声哦拉的很长,庄显明了了,回给他陆永欣一个我懂了的眼神。 李远根本没在意他们暧昧的互动,自顾自想着什么。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说了声先走了就大踏步出了酒吧,把一屋子的迷茫与喧嚣关在了身后。 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按原计划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但他大哥的书房还亮着灯,光从门缝泄了出来。他径直走去敲了敲门。 “进来。” 李远走进去叫了声哥。 “回来啦,我刚跟你二哥通完视频电话,你早回来点就能看见他了。”李旭放下手里的工作,坐到沙发上,示意李远也过来坐。 李远从善如流地坐下,不等开口,李旭先问了。 “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汇报下工作顺便明天请个假。” 李旭摘下护眼的平光镜轻笑着说,“你这么乖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以前你可是想去哪去哪,从没见你跟家里打声招呼,怎么,这次是有什么事啊?” 李远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随即正色道“真没什么,我整理了孙有金的材料,本想明天找外面的审计帮查一下,但有点事不能去,想哥你帮我安排一下。其他我都打点好了,主要是找个靠谱的对接人。” 李旭说“这个没问题,我这儿明天总公司临时有个会,我安排林秘书去一趟吧。” “那太好了,那就辛苦林秘书一趟了。” 李旭眼神柔和起来说“哥能问问你是因为什么事吗?” “一个朋友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约好见个面。” 李旭可不是好糊弄的,想到他这个三弟平时工作认真尽责,这次这么大的事情要假手于他人恐怕这个朋友不一般,于是更温和地笑着说“是女性朋友么?有空可以带回来做做客。” 李远知道李旭的意思但也只是说“哥,我有分寸。” 李旭知道这人是带不回来了,但他的话李远听进去了,于是说了他早就想说的话“小远,虽然外人对我们这样家庭的婚姻多有揣测,但我们家从来不讲究所谓门当户对。生活是自己的,伴侣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不管以后你带回来的是谁,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我们都会接受。” 大哥说了这么多,李远终于感受到他的用心良苦,郑重的点头。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二天一早,李远按约定来接严喜乐。 “我们去哪儿?”严喜乐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没底的很。 看她故作镇定的样子李远只是淡淡一笑,“先陪我去一个商城办点事情。”他需要先去万迪商城找林秘书,李旭说他今天会去给某个重要合作公司经理选下个礼拜的生日礼物。 到了万迪商城他把严喜乐安置在一楼门口附近的动物园咖啡厅就去自己办事情了。 商城刚开门不久,但周末人流很大,严喜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人来人往。 离开一年,这个城市还是变了的。她很多年没来过这个商城,记得上次路过还是一副要倒闭的模样,这次再来就易主换新颜了。 她正感叹的起劲儿,无意中瞟了人群一眼,就再坐不住,直接起身冲出了咖啡厅,无视身后喊她的服务生。 “李沐启!那个背影是李沐启!”她喘着粗气拼命追,鞋子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也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脚。 眼看追上的时候她却胆怯了。 她停在离他身后两米开外的地方,微低着头,双眼来回无神地旋转,一只脚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此时人流正多,所有人都从她身后超过来涌向前。 再抬头时,那人一拐弯走掉了。 严喜乐再无心多想,信步追了上去,在人群里跌跌撞撞。 一转弯她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带着无框眼镜的高个子男人拉着一个女人走进一家服装店,男人正转头笑着对女人说着什么,严喜乐的角度正巧把这张脸看个清楚。 不是他。 虽然身型很像,但李沐启比这个一脸青春痘的家伙帅多了。 严喜乐被巨大的失落感控制着,转身走了。 可是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不是嘛。即便这个场合见到了,也不敢当着他新女朋友的面上前打招呼。 还是再约他吧。 想通了之后严喜乐才清醒过来,也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 她迷路了。 她试着往回走,可是周围都不认识,她只能跟一个路过的人打听咖啡厅怎么走。谁知对方问她哪个咖啡厅。严喜乐竟然连咖啡厅的名字也忘了,她使劲而跟人描述,说是在一楼路口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那人却说一楼有四个门,两个门的门口都有咖啡厅,看严喜乐焦急的样子,人家还好心的指给她两个咖啡厅都怎么走。 严喜乐不好意思再耽误别人的时间,虽然没记住,但还是说了谢谢,朝那人说的第二个,她仅能记住大概的方向走了去。 无奈,严喜乐拿出手机要给李远打电话。 拿出来才看见手机里有三个未接,都是李远。 自己早上按掉闹钟顺手调成静音,她竟然忘了。 她回拨过去,刚响就接通了,李远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却刻意控制。 “你在哪?” “我在商场里迷路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说“你逗我呢?” “谁逗你啊,你告诉我怎么回去?” “你在哪?我去找你。” “哦,我对面是周大福,你知道在哪么?” “等着吧。”说完李远就挂断了。 严喜乐站在原地笑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认错,没想到自己也会迷路。她记得以前拉着李沐启去商城时,李沐启辨不清方向,她总是能快速带着他去想去的店。 李远找到严喜乐很快,他看见严喜乐就没好气的问,“你不是故意躲我吧?” 严喜乐撇了他一眼,“这位朋友,你脑回路也太复杂了。” “那你出来干嘛?” 是啊,我出来干嘛,我就该当没看见,控制好本能。严喜乐在心里鄙视自己,嘴上却说“坐累了出来走走呗,我都很久没逛过商城了。” 李远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脸色缓和了些,可嘴里还不忘小小嘲笑她一下“你也真能干,自己能把自己弄丢了。以后再丢了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你能带我找到路?”严喜乐自动忽略了第一句话。 “就你这方向感,我还是自信比你强的,就算我找不到路,有我陪你一起找起码不孤独不是嘛。” 严喜乐听了他的话怔怔看着他,好久才说出“好。以后我会打给你,你可别嫌我烦。” 李远笑笑说“不会的,走吧。” “去哪?” “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先去填饱肚子。” 严喜乐笑了一下轻轻说“好。” “跟紧我,别再丢了。” 这句话他说的有些暧昧,以为严喜乐会害羞的说好,没想到她好像没察觉似地,微低着眉眼,显得有些悲伤,说了句文不对题的话“如果没有目的地,去哪都不会走丢,只有心里有了想去的地方才会走丢。不过,你方向感这么好,我想我跟着你,不会丢。” 说完严喜乐还送了他一个笑。此时她身后的广告牌正巧换了一张桃花盛开的景象。李远看着那笑开在心里的桃花林,柔和了整个世界。 李远拉住她的手,往停车场走,严喜乐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了。 他想,这个女人没有目的地,我就给她一个目的地,这个女人容易迷路,我就这样拉着她走,只要她愿意。 李远不知道,严喜乐此时却在笑她自己的脆弱,他的一句陪着她就让她轻易缴械了心防。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真是太容易卸下防备,太给自己丢脸了。 同时她又在暗自窃喜自己能得到他的关注。 也许他还是单身,也许对他来说自己是不同的,也许他对自己依然有好感,也许可以战胜…… 严喜乐考虑了很多可能性,直到她胆怯。 \'也许是我太自私,想利用他淡忘过去。\'她想到这里,心一惊。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都是自私的。严喜乐这点小私心并不是大问题,如果因为这样的私心收获美好的感情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算是一件幸事。 但对于在感情上较真儿较到能自残的她,这点小私心也不被允许,她要的是纯粹的,无论是对于她还是他。 害怕对方看轻自己,又害怕自己走不出过去。就这样,那点来之不易的悸动烟消云散在她的胆怯里。 此时她跟李远坐在一家私房菜馆里,这里人不多,但装修精致,菜品上佳,想必段位不低。可她并没有多少心思吃东西,尽管她一天没吃了。 李远好像并不饿,吃着吃着就看她。 他们坐的位置偏里面,靠窗,窗外是一小片竹林,还有一条小曲径,严喜乐为回避他的视线总是看着窗外。 错认为两人气氛正好的李远还以为她是害羞。 “你是自己回来的?”李远想打听一下她跟那个蒋大君的事情,于是明知顾问。 “没有,跟一个朋友。” “我能认识一下么?” 严喜乐撇了他一眼,明白了大概是陆永欣说了什么。“他是个心理咨询师,你若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让陆永欣给你介绍,他很专业。” 他没想到严喜乐这么直接,顿时有点尴尬,“抱歉,惹你不高兴了,陆永欣没说什么,只说你们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严喜乐又撇了他一眼,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忍心了,缓和了语气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这个\'而已\'完全说明了她的态度。李远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下个月有个摄影展,如果你不走,能陪我去看看么?”不想她走当然要有东西诱惑她,李远抛出了诱饵。他不敢做的太明显,害怕适得其反,只能胆战心惊的等着。 严喜乐又撇了他一眼,只是这次眼里少了些距离,多了些犹豫和无奈,“我不能答应你,我还没决定好。”她想了想又继续说“如果我决定好暂时不回尚春就跟你去。” “好,一言为定。”李远暗自庆幸,她犹豫了,这个诱饵多少起效了。“那你回来这段时间有多少计划?”李远有心趁热打铁热络起来。 严喜乐听了问话表情去僵住了,眼神越过李远看向他身后。 李远纳闷,随即回头,看见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高个子男人正一脸激动地望着严喜乐,好不容易才颤抖地喊出“喜乐”。 再看严喜乐,她倒是没那么激动,但满脸的震惊无法掩饰,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不见,除了她和她看着的男人。听见男人喊她才有了反应,半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 李远镇定而清晰的问话彻底让严喜乐清醒。 “是,他是我表哥。”说这句话的时候严喜乐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她放在桌子底下抖成甩脂抖抖机的手出卖了她。 那个男人不再那么激动,只是依然瞪着惊讶的大眼睛走向严喜乐。 严喜乐看着他一直走到紧挨着自己的地方随着起身,然后听见他说“喜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很挂念你啊!” 她两手握在一起,使劲儿搓了搓,说“我回来没多久,一直有事,还没倒开时间联系你。” 听严喜乐这么说,他看了看李远,眼神里除了探究更多的是敌意,“那这位是?” “我朋友……” 严喜乐没说完李远就起身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己“你好,我是李远,乐乐的朋友。”说着他伸出了手。 李远被他突如其来的友好弄得一愣,赶忙表现出虚假的热情跟他握手说你好。 不想李远手上用力一握,李沐启毫无防备地被他拉了一个踉跄。 看着他步伐落稳后离严喜乐一步半的距离,李远暗自得意,脸上却十分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头一次见到乐乐的家人,太激动了。” 这句话让对面的一男一女均是一愣。 \'是啊,他原来是我的家人,差点忘了。\'严喜乐心想,不由得唏嘘不已。 但李沐启却是瞪了他一眼,可惜严喜乐没看见他那不满的眼神。 李沐启心想,\'他是哪根葱啊,竟然一句话提醒了喜乐跟我划清界限。\' 李远笑眯眯地对上李沐启望过来的眼睛,清脆地喊了一声“表哥”。 第39章 第 39 章 一个称呼,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可以疏远彼此的距离。 严喜乐从没觉得一声表哥会让两人的距离如此遥远,好像她跟李沐启之间本就隔着千万重山,千万条河,是自己以前看不清。 就连遥遥相望的感情也被冲淡得只剩一丝亲戚的称谓。 李沐启很快调整了情绪“我约了人来,喜乐你也认识的,是赵晌,他一会儿就到。” 此时李远的电话响了,是林秘书。 他起身出去接电话的脚步刚离开屋子,李沐启温柔的声音就响了,“喜乐,你瘦了,头发也短了。” 严喜乐心里翻江倒海,那是她曾最爱的声音,那是她曾最爱的人,此时就坐在身边依然温柔的关心他,只是物是人非了。她面上笑笑随口应和一句“是吗。” “恩,刚看见你的时候还觉得很恍惚,好像上次见你是上个世纪的事情。”李远身子前倾,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严喜乐感受着熟悉又温暖的触感心里紧张的七上八下的,“你跟别人介绍说我是你表哥,我突然觉得很熟悉,仿佛看见十年前那个害羞的女高中生,那么可爱,” “不,”严喜乐听不下去了,他是声音蛊惑着自己,如果不打断,她怕控制不住想扑进他怀里,“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你认为的高中生,刚刚也不是害羞,是尴尬。” 严喜乐对上李沐启的目光,也对上自己的真心,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她在心里反复念叨,不能软弱,不能随他控制,不能再贪恋他虚假的温柔。 李沐启感受到她的排斥,微微皱眉,手握得更紧了,“我们明明离的这么近,为什么我觉得怎么都无法再靠近你了?喜乐,我以为,你是爱我的。”李沐启最后的话已经露出痛苦的眼神,声音甚至有些沙哑,好像严喜乐说一句不爱,他就会哭出来。 “我也曾以为你是爱我的。” 看见他擅长的表情,严喜乐突然清醒了,“但是我在你的婚礼上看见你看周子遥的表情时是突然明白,你也许曾喜欢过我,可你也可以喜欢周子遥,你甚至可以喜欢王喜乐李子遥,谁都可以!你的爱啊,就像湖边的摆渡船,船客是谁都可以。我只怪我自己痴迷了你那么多年看不清,直到被你抛弃才清醒。但为时已晚,伤害已成事实。你不知道,我为了走出你的阴影经历过什么?!” 想到那些流血的痛楚,严喜乐不禁泪流。 李沐启被眼前人震撼了,他知道他伤害了她,知道她痛,可不知道到底多痛。他发现曾经那个围着他转的女孩子已经蜕变了,不再需要他。他惶恐地抱住严喜乐,“对不起,喜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伤你这么深,对不起!我离婚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现在可以给你专属的感情了。喜乐相信我!” 严喜乐觉得,拥抱真是这世界上最遥远的亲密距离。两个人明明已经那么近,却偏偏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像现在李沐启看不见她脸上的无奈一样。 有的人真的很神奇,他打了别人一巴掌,别人问‘你为什么打我?’他却说‘我不知道啊。’别人要是捧着脸对他说‘你看,这是你打的五指印,好疼啊。’他会说‘是吗?我真的不知道,那我对你说对不起,咱们继续一起玩吧。’人们总是觉得无知者无罪,很容易原谅他,然后两人继续一起玩。忽然他又在别人无防备的时候给了一巴掌过去,这样循环往复。在外人看来,自己一直扮演一个毫无知觉的无辜者,别人倒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甚至连不跟他玩都变成了小气。 “表哥,”严喜乐突然叫了一声,李沐启听着这声称呼全是一僵。“你怎么还在假装无辜,你知不知道周子遥吸毒了。” 在门口遇到赵晌的李远跟着一起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严喜乐的这句话。看见李沐启抱着严喜乐的姿势一个健步冲过去拽开了李远本就僵住的手。 “你没事吧?”李远问严喜乐。 她摇摇头,并没接李远的话,而是继续问李沐启“你知道对不对?” 李沐启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这一丝异样被严喜乐捕捉到了,“你见过她了?”他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你早就知道!”严喜乐惊讶的说。 “嗬,这个傻女人。”李沐启笑着摇摇头,眼神变得冰冷清明,声音也恢复了冷静“这么说你是不会跟我再续前缘了?” “从来没想过。” 李沐启听了严喜乐的话也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笑了笑“周子遥有句话没说错,这么多女人,我最喜欢的一直是你。只可惜,我无法给你婚姻。”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赵晌习惯性追他的脚步刚起步就被自己强行制止,一些事他需要消化一下。 “别再找周子遥了。”严喜乐冲着马上要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句,“放过她吧。” 那个背影一顿,没回头说了句“我不会找她,她找不找我就没办法了。”说完大踏步离开。 靠在李远怀里的严喜乐终于卸下防备,许久,她才像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嘟囔一句“借口,我对婚姻从未奢求过。” 她整个人无力地依在他怀里,感觉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那么安心。她隐约觉得也许他并没变,拥抱着自己男人还是那个会给自己拍照,会为了逗自己笑发许多图片,会给自己写蹩脚的情诗的大男孩。 耗尽了所有力气和勇气的严喜乐此刻如此贪恋他温暖的怀抱。 李远隐约听到了后半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扶她坐好轻声问“还好么?” 严喜乐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没事。我这也算完成了蒋大夫交代的第一个难题,不知道他能给我打几分。”说完她不好意思的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赵晌看这里没什么他的事,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李远瞄了一眼赵晌离开的背影,什么也没说。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 因为李沐启这一闹,饭是吃不下去了。李远本打算跟她去看电影的,看严喜乐的状态这电影也看不成了。 李远开着车,严喜乐不问去哪儿,就静静坐在副驾驶。 “你就是因为他去的尚春?”李远开口问。 “恩。” “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吗?” “恩。” “是因为他才去心理咨询的?” 严喜乐沉默了一会儿说“大概吧,心理咨询师都说他是导火索。” “那就是因为家庭。”李远用的是肯定句。 严喜乐笑笑没说什么。 “你不好奇我带你去哪儿?” “哪里都行。” “我要是带你回家介绍给我家人认识呢?”李远笑着说。 听见他这么说严喜乐惊恐地看着他,随即冷静下来说,“你不会。” 李远笑意更浓“放心吧,不去我家。我不会贸然带你回去的,好像逼你就范一样。” 严喜乐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劲儿,谢他做什么呢?那句谢谢又咽了下去。 车开着开着严喜乐好像认出了大致方向,是离她家相反方向的城郊,比她家那儿更郊区的地方,那里有座已经开发的山,建了一个游乐场。但是在岔路口的时候李远却拐了方向,走了另一条稍窄的路。 “我觉得啊,那条路太多人选了,人不应该只随大多数选择容易走的路,难走的路也许会有别样风景,你说呢?”李远说。 严喜乐无所谓地笑笑说“那我们就试试。” 这条路一直通向环着这座古老城市的另一座山,这山比较陡峭不利于开发新项目,附近很少有现代的痕迹,只有一个高级料理店和一个赛车俱乐部,还有一个温泉度假村在修建中。第一家赛车俱乐部驻扎进来的时候路两边堪堪添加了路灯。 这条路一直通向内蒙,但李远可不打算跑那么远,他沿着盘山路开了上去。 这一路开了很长时间,太阳已经开始西沉。赛车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之后,现在走盘山路正好。他沿着盘山路开了一段,突然一把轮拐下了路,向两棵暗绿色的松树之间满是枯草的地方开去,宽度刚好。虽然路况不好,但对他的大切来说毫无压力。开出不到两分钟就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空地,站在空地上能看见枝干寂寥和西下的通红太阳。 他们下了车。 现在还有些冷,尤其太阳落下之后。除了松树,大部分的树都是光杆司令,灰突突的,但是不少树也有了发芽迹象,草地里也隐约可看见绿色。他们纯白色的呼吸和纯真的笑也装点了这里的萧条,给深沉的季节平添许多活力。 李远从后备箱找了一件运动外套给严喜乐,那是前几天放在车里以备不时之需的。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李远一边给她披上外套一边说。“你是第一个我带来的人。喜欢么?” “喜欢,这里很开阔,感觉整个人都开阔了。” “晚上能看见月朗星稀的夜,很美。如果夏天来还有郁郁葱葱的树和不知疲倦的虫鸣,清风拂面,好像能带走所有不愉快。”李远说着闭上了眼睛。 严喜乐也闭上眼想象夏夜的景象,那应该跟尚春植物园的夜很像,温热的气流,乱舞的飞虫,沙沙作响的茂密树林,抬头就是装点在暗夜中的星河和弦月……严喜乐不禁嘴角上扬。 李远知道她一定想到了尚春“夏天的时候我带你来,你看看跟尚春的夏夜有什么区别。” “好啊。”严喜乐笑着应和下来,随即嘴角的笑就消失了,想到自己不久将离开,这样的许诺太不负责任了。 “没关系,夏天能抽空回来就可以。”李远看出了她的所想。“有些事情,我只在这里对风说过,换个地方很难说出口,但我想告诉你。” “如果夏天我能回来一定跟你再来这里。”严喜乐重新承诺。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不止这个夏天她来了,以后很多的夏天她都跟李远一起来这里看风景。 李远笑着说“一言为定。” 这个季节在外面吹风的确是冷,他们回了车里。李远开了暖风,但没打算走。 他舒服地靠在车里,深呼吸一口气,他觉得时间正好,人正好,气氛正好,于是故事轻轻脱口而出“我啊,生活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我父亲的结发妻子生病去世两年后认识了我母亲,第二年就有了我。我虽然从小生活在这个家里,可我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 李远看着车前方回忆着。“我妈妈是女强人,生我时她事业正值上升期,没做完月子就去工作了。印象里我爸下班回来倒是会抱我一会,那时候想亲近他又有点怕他,有代沟,小小的我不理解他的做法,当然他也不理解我为什么跟他不亲近,好在我哥哥姐姐还很照顾我。” 他看向严喜乐说“表面看起来很幸福美满的童年其实漏洞百出。我早早就学会了伪装,我以为能骗过自己,可还是觉得自己是外人。”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我六岁那年有一次放学回来的早,我那天幼稚园得了双百,正好知道妈妈从国外出差回来,于是兴冲冲地跑进屋却看见她在打电话呵斥什么人,我呆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直到半个多小时后她挂断电话才看见我,微皱着眉问我又要什么礼物下次带,这次匆忙没带礼物回来。那天是我生日,老师曾说过孩子是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我想感谢她生下我,拿好成绩给她看,可她根本不记得。”说到这他轻笑一下继续说“后来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还听见两个打扫的阿姨互嚼舌根说我妈妈果然不如原夫人,生的孩子也不像李家人,连象棋都下不好。” 他看了一眼严喜乐补充道“我爷爷喜欢下象棋,我的哥哥姐姐都会,只有我和我妹妹不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时常迷茫什么是亲情,我无法正确理解。”他仿佛嘲笑自己一般地笑了一下,“虽然后来慢慢习惯了,也见过别人家的亲情,但我却无法正视他们了,因为这个我偷偷找过心理咨询师。” 严喜乐看着他的表情猜测他一定用这张好看又生硬的脸伪装的很好,不禁心疼起来。 沉默了很久,李远忽而扯了下嘴角问“那你呢?你是为什么做咨询?” 第40章 第 40 章 亲情是一个人最开始接触的感情,它是一个完整的人必备的基本技能。可是,她面前这个生活在比世界绝大多数人都幸福的家庭里的男孩子告诉她,他的这项技能有残缺,她不禁开始怀疑整个人类世界了。是不是这世界大多数人的这项技能都有残缺?并非像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自己那点残缺是不是很平常的事,不值得一提? 她开始怀疑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我经历的亲情也有偏激吧。但导火索是那个表哥。”严喜乐低垂着眉眼,好像犯了错误的孩子。 “我爸爸在我两三岁的时候不见了,从此杳无音信,直到现在。从那以后我妈妈的脾气越来越大,虽然从没打过我,但曾扬言不要我送我去孤儿院。所以我一直很乖的按她的期望活着。偶尔也有言语的攻击和冷暴力,但她也很关心我,会告诉我多吃肉,会给我买结实新鞋子,会在我生病时温柔的告诉我早点睡觉。我最初对亲情的理解就是她偶尔的温柔,所以当我这个表哥出现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的温柔。” 严喜乐眼神有些飘渺地陷入回忆“那时我读高中,暑假的一天,忘了什么原因惹了我妈生气,她说我是废物。我闷闷回了自己屋子看借来的漫画。七龙珠你看过么?忘了是哪集,有个坏蛋也说贝吉塔是废物,结果贝吉塔自曝与坏蛋同归于尽,死了。我看哭了,这时候他进来了,看见哭着的我先是一愣然后拿起那漫画,看一会跟我说\'贝吉塔才不是废物,我就很喜欢他。\'他伸手抹了抹我脸上的泪水说\'别哭了,你也不是爱哭的废物。\'” 严喜乐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直到今天想起来我都觉得那时的李沐启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孩。在我最需要安慰和肯定的时候,一个不太相熟的表哥突然温柔的告诉我我很好,不是废物,值得被喜欢。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花季少女悸动的呢?!” 她傻傻地笑了一下“从那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一年见两面的表哥。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舅舅和他来我家是为了借钱,不过他们高看了我妈,她也没钱。从那年开始,舅舅他们家就搬回了丰城,我也能在寒暑假的时候多接触接触这个表哥了。” “后来呢?”李远追问。 严喜乐看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后来啊,我报考了他的城市读大学,但不是一个学校,就是盛平。要知道,年轻时候的喜欢是无法掩饰的,那种不会转弯的热烈直白的单纯的对一个人好就像灼烧的太阳,那蠢蠢欲动的心思甚至不需喧于口,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知道。我大学的时候很忙,为了买房子攒钱,大三的时候我已经攒了不少,但还是缺钱,于是他说他帮我想办法,他还真想到了办法。那时候他工作了两年,人又帅气和善,身边的女性朋友经常换,唯独我这两年多一直陪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可是……” “怎么了?” 严喜乐不自觉地用右手大拇指一下一下抠着左手食指的指甲,她犹豫着但还是告诉他了“他他帮我付清了首付之后我说会还给他,他说不急,如果我想还也可以用自己还。” 李远愣住了。那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一直诱惑她不算,还要…… 简直没有底线!李远愤怒地想。 “但是我没同意。我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也许除了你再不会喜欢别人,但是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他最后没逼迫我,只说给我时间。那之后,我们成了地下的男女朋友。直到我们完全分开已经不知道因为这个吵过多少次,我想他背着我找女人也是为了满足他的需求吧。直到他准备结婚,他的未婚妻发现了我们的事情并告诉了我家人,我们才彻底分手。当然,家里人说的话都不堪入耳,那之后我就回去取过一次我剩下的东西就再没回去过了。” 严喜乐看着李远笑着说“你说怎么回事呢,在你面前我总是很容易放松,很容易跟你说我的事。” 他笑笑说“大概是我比较可靠吧,或者因为我们是同类,你比较有归属感。” “嗯,跟你一起的确有种有了归属的感觉。” “那你之前说的逃婚是怎么回事?” “哦,离开李沐启之后我就有些抑郁了,这里多少有点赵晌的责任,所以他一直帮我张罗。后来我发现他一直喜欢李沐启,他是gay。然后我两就想领个结婚证安慰他爸妈,同时还能继续以朋友的身份靠近李沐启,但后来我在婚礼前的那个晚上睡不着,就多吃了点安定,结果被送医院去了。醒了之后我觉得生活不该是这样的,就想离开,谁都没告诉去了尚春。好啦,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严喜乐伸出手臂,摊开手掌,跟李远表示,\'我的全部故事都告诉你了\'。 李远却顺势抱住了她,心疼地抚摸她的背,想着“这么说她还一直没被人碰过?” 很遗憾,此时李远抱住她没看见她那红的要滴血的脸。 恢复理智的严喜乐轻轻挣扎一下,李远顺势笑着放开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很晚了,饿了吧,这附近有一家高级料理店,我带你去吃。” 说着他已经开着车朝那边去了。 “其实李沐启从我高中那次见他就知道我喜欢他了。这是后来赵晌告诉我的,赵晌怕我太痴迷还特意告诉我他想跟我在一起更多是猎奇,毕竟这种可以不负责任的关系很有诱惑。” 彻底放松的严喜乐突然说了这些话。 “后来我常想,我之所以一直喜欢他也许正是因为那层亲戚关系,感情没了他也不会离开,感情更多这层关系也更牢靠。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是我表哥才喜欢他。” 李远抽空看了她一眼说“不过是害怕失去给自己找的双重保险,对于你那个表哥我不抱好感,而你,我想你只是想要一个人温柔的爱罢了。” 是啊,故事总结起来很简单,但严喜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其中经历时有多少喜怒哀乐无处言说。 只是,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对着一个不熟悉也不陌生的人,就这样把故事从头到尾地徐徐讲了出来,而听者用极大的耐心包容了她的所有情绪,甚至安慰她。 严喜乐觉得自己何德何能遇到这样好的男人。 既愿意分享他的故事,又愿意承受她的过去。今天有这样的机会能把这么多的往事一一道来是如此难得,严喜乐想,此生得一次机会便足够。她觉得今天说的比跟蒋大君讲的还仔细。严喜乐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偏爱。 这一餐吃的很融洽,气氛也很好。不得不承认,那个高级料理店真的很不错,环境一流不说,食物也着实够美味。很多美食严喜乐是第一次尝试,一餐下来她颇喜欢那里的牛舌。 两个交换过秘密的人就像对彼此有了更多责任,关系自然而然更加密切。严喜乐总觉得李远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也不同了。 很多年后严喜乐依然记得那个夜晚,那个冷极了也温暖极了的夜晚。 周末她宅在家休息一天,周一一大早,严喜乐就去了蒋大君学校找他。 蒋大君说有要带她参观参观学校。他来了这么久,本以为能四处逛逛,结果每天忙的昏天暗地,不是开会就是编写课题,还要跟踪实验结果。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就想带严喜乐来学校转转,顺便了解下她的近况。 “我下午还有个会,先带你去我学校注明景点莘子湖逛一逛吧。” 那的确算得上注明景点。盛平很多大学,众大学中唯有师范大学的莘子湖最大最美,甚至很多来旅游的人都会来感受一下萦绕着莘莘学子读书声的莘子湖。 这个时节的景致要差一些,远处的小树林灰突突一片,唯有近处的几棵树能看出发了新芽,但湖面倒是冷冷清清的很幽静,让人觉得坐在湖边是一件很悠闲宁静的事。 景致美的地方就不缺少来约会的情侣,他们一路走看见了很多亲密情侣,倒显得这两个淡定聊天的人格外疏离。 整个师范学校像一座世外桃源,有山有水的。 蒋大君还带她参观了学校比较有特色的建筑——图书馆。 这一路下来很快就到了午饭点儿,蒋大君带严喜乐去食堂吃饭。 看着自己餐盘里的饭菜,蒋大君不禁感慨“都这么多年了,学校里的饭菜还是这几样,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特别爱吃,适应的特别快。我身边的同学不到两月都吃够,我还劲儿劲儿的呢。” 说着蒋大君自己笑了。 严喜乐也跟着笑了,“什么时候不爱吃的?” 蒋大君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他的确记不得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快毕业,因为总是不在学校,所以很久没去食堂吃过了。对于食堂的饭菜,说不上多不喜欢吃,但也没什么喜欢的就是了。 “我倒是觉得你一直挺喜欢吃食堂的。”一个陌生而轻柔的声音在严喜乐身后发表自己的观点。 第41章 第 41 章 人们常常对已经习惯的事物分不清喜好。 蒋大君就是这样。 他对于食堂的饭菜已经没有什么喜好可说,因为习惯了。在吃了一年食堂后他惊讶地发现,如果有人问他‘中午去哪儿吃?’他多半会想一想然后说‘食堂’。 当一件事物潜移默化地变成习惯你常常会忽视它,直到很久不用后的某一天突然想起才发现,‘哦,我大概是喜欢的。’但仔细想想自己真的喜欢么?也许只是习惯。可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蒋大君很吃惊,当来人说他喜欢吃食堂的时候他竟然反驳了,“称不上多喜欢,大概是习惯了。” 来人也很吃惊,她不过是客套一句,多数人的回答都是‘是的’或者笑笑,没想到蒋大君竟然认真的思考并且反驳她。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笑说“吃得惯也不错了,很多人吃不惯呢。”然后来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说“我倒是挺喜欢在食堂吃的。”她说这话时露出的微笑似怀念又似伤感。 蒋大君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表情有点僵硬。 她把餐盘放在严喜乐旁边的位置,说“这里没人吧?” 蒋大君从愣神状态恢复,笑意渐浓,“可别客套了,一起吃吧。” 来人笑笑坐在了严喜乐旁边。 “这是我学姐,叫关叶。”蒋大君给严喜乐介绍,然后又用下巴指指严喜乐,看向关叶说,“这是严喜乐,也是我的咨询者。” “你好,叫我叶子就好。”关叶笑笑说。 严喜乐也笑着回应“你好,我叫严喜乐,你叫我乐乐就好。” “腹有诗书气自华”严喜乐看见这女人第一眼就想到这首诗。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她都显得庸俗,配不上这女人。莫名的严喜乐对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很有好感,何况长得确实美,脸圆嘟嘟的,眼睛很大,皮肤也很白,长长的马尾在脑后一晃一晃的,她一笑就让人觉得吃了蜜一样甜,不施粉黛就已艳压群芳。墨绿色的长款休闲厚呢子外套很衬托她的气质,再加上脚上的小马丁靴,整个一画册女郎,甜美又时尚。 严喜乐一直知道,有些女人单单只存在于世就能让很多男人魂牵梦萦,显然这个叶子就是。 听他们聊起最新的实验有个学弟新加入,“这学弟挺厉害的,咱们老师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蒋大君毫不掩饰他对自己老师的喜爱。 “说什么呢,那是我学弟,你学长。人家还高你一届呢。”叶子似在笑话个长不大还自诩老练的男孩子。 严喜乐更加惊讶了,“我以为叶子是蒋大夫学妹呢,叶子真年轻啊。”单看关叶的外貌根本不会觉得她是蒋大君学姐,还高出两届。 “你这是变相说我老啊。”蒋大君含着笑说,惹得叶子笑得前仰后合。 “吃完饭我要回实验室,你呢?”叶子问蒋大君。 “我得去综合楼开会。” “那乐乐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 “也好。”蒋大君犹豫一下说。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直接回家吧。”严喜乐担忧的问。 “不会,正好我一会要接我儿子,你跟我一起吧。”叶子笑着打消她的疑虑。 蒋大君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那一瞬即逝的不自在好像他自己也没发现。 吃过饭叶子带严喜乐参观了他们的实验室。但严喜乐很识趣地只是看看,没有乱动,然后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叶子回到实验室把手头统计的数据统计完并做了保存,就关了电脑,剩下的工作她决定等明天做。 回头她正巧看到那个高挑的女孩低着头玩着手机,她厚实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微微煽动的长睫毛。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中午简单的交流她就能感受到这姑娘的纯良本性,而她心底那一丝不该有的嫉妒让她的丑陋无处遁形。 她笑着摇摇头,起身换下白大褂,拿着包朝她走去。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听见声音严喜乐自然地抬头看了一样,下一秒她的贪吃蛇就撞上来别人的,死了。严喜乐关掉游戏,迎上这张美人脸,突然有点害羞,笑笑说“这么快?我不着急的。” “你急不急我都结束了,走吧。”说着关叶就往外走。 严喜乐只得起身跟上。 关叶带她一路逛到了他们学校的小花园。说是花园,其实是链接这学生寝室楼区和教学楼区的一片绿化带,小树林还算茂密,树下经常有很多学生学习或者休息。再往里还有一条人工小河,河边树荫下的座椅上正有一个学生在大声朗读英语,这时候他正巧读完一篇,收拾了书包准备去自习。叶子抓住空挡,拉着严喜乐赶紧坐了下去。 “这里的位置非常受欢迎,很不好找的,我们今天运气不错。”叶子俏皮地冲她一笑。 “以前我上学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学习,对了,蒋大君也常来。” “是吗,这儿环境是真不错,比我学校好多了。”严喜乐以前读的某交通大学,分两个校区,她在的校区环境也算优雅了但是比较老旧。 看着呼吸新鲜空气的严喜乐,关叶的心里好像落了一片叶。她装作毫不在意的问“你跟蒋大君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概是去年冬天吧。”严喜乐好像在回忆,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追问。 “说来也巧,我那段时间做了个采访,之后心里一直抑郁,我领导认识他,就介绍我认识了。”严喜乐一五一十的回答,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比她大的女人毫不设防,她甚至隐隐觉得,如果当初是她给她做咨询也许效果更好。 她心里诧异得很,许久脱口而出“他竟然为了你打破自己的原则!”关叶这句说的很轻,像自言自语。这是当初蒋大君拒绝他的理由,没想到竟然是借口。 严喜乐听不大清楚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什么原则?” 关叶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着笑了一下说“我们的老师曾教导我们不能跟自己的咨询者发生咨询之外的其他感情,保持理性和客观是对咨询者的负责。他当然也是这么做的,没想到在你这打破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蒋大夫当初那么纠结了。”严喜乐想到他俩成为朋友的奇怪过程好像理解了蒋大君的心情,还暗自嘲笑了一番以前自己的自作多情。 叶子却理解成两人在恋爱,淡淡地嘲笑自己一下说“我们的老师还说,结束咨询关系,并给对方三年空白期,三年后如果还彼此欣赏可以继续发展。” 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的。 严喜乐感觉她似乎有点难受,“叶子,你还好吧?” 叶子深呼吸两口说“没事。” “真的不要紧么?要不然去校医院吧。” “真的没事,老毛病了。” 这的确是她的老毛病,她父亲去世之后她总是这样,经过她老师的疏导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压力大才心脏才会调皮地使劲儿跳两下,没想到只是跟她聊了两句就这样。 缓了一会叶子看了看表说“到时间了,我要去接我儿子放学,你呢?” “我跟你去吧。”严喜乐脱口而出。认识到自己很担心她的情绪竟然不自觉流出,严喜乐补救地说“也很晚了,我也该走了。” “你不等大君了?” “不了。”严喜乐干脆的说。 叶子笑笑说,“那走吧,我想我儿子会喜欢你的。”说着她看了看严喜乐那穿着外套也能露出边的印着海绵宝宝的大T恤。 延兴小学离师范大学不太远,两人开车也就十五分钟就到了,只是找停车位又花了十五分钟。 “这儿特别不好停车,我们今儿算来得早的。” 严喜乐看着周围停满车的人行道,想象了一下来得晚什么场景,不自觉的说“你好辛苦啊,孩子的爸爸呢?” 叶子抿着嘴唇,淡淡的说了句“不在了。” “不在了?”怎么叫不在了?是离婚了,还是逃跑了,抑或…… 似乎感受到严喜乐的疑惑,叶子继续解释“已经好多年了。他原来是个警察,一次任务中意外身亡的。” 严喜乐震惊的同时也知道自己不经意的话似乎碰到了别人的软肋,“对不起。” “没什么。木木出来了,我们下去吧。”叶子说着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阵风随着她开门的瞬间钻进车里,严喜乐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关叶下了车,收紧了外套,冷风吹在脸上并不刺骨,但却让她清醒。自己竟然就这么把事情说了出来,还是跟一个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也许那些痛苦已经真的不算什么了,可是心底深深的自责却暗自汹涌起来。 好多年了,本以为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竟然就这么淡忘了。叶子微低着头,轻轻皱眉。 严喜乐下了车走到她身边,这时候木木已经跑了过来,“妈妈。”离着十步开外就大喊着。 关叶笑着应了声。 到了叶子跟前木木感觉妈妈似乎不是很高兴,小声问了句“妈妈,你怎么了?” 严喜乐正在自责自己的失言,只听叶子说“没什么,冷不冷?”心里的东西一句没什么就都揭过去了。 木木这才放心,转头看向严喜乐。 就一眼,他便再移不开眼睛,从此喜欢了上了这个可爱的阿姨。 “阿姨好。”木木咧着嘴笑着跟严喜乐打招呼。 “你好。”严喜乐很喜欢这个孩子,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走吧,我们回家。乐乐,你晚上有事么?来我家吃饭吧。” “是啊,妈妈做饭可好吃了。乐乐阿姨你来吧。”木木听见叶子让严喜乐来家里,兴奋的也嚷着让她来。 严喜乐本怕打扰叶子,却没想到这母子两人如此热情,就从善如流地应了。“那太好了,我就不客气了。” “老师留作业了么?” “我在学校已经写完了。” “马上要升小学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呦,你放心吧妈妈。”他像个小大人似的保证。 看着这母子两人一问一答的有趣互动,严喜乐心里翻腾着。她有些不想去了,可是刚答应人家就反悔似乎不太好,而且她也找不到有说服力的借口。可是两个人相处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怎么都别扭。 多温馨的画面啊,她想。可是这些不属于她,这份温馨摆在眼前,而她只是个旁观者,怎么也融入不进去的。 第42章 第 42 章 严喜乐不是没吃过别人做的饭,外面小作坊的饭盒,高级酒店的料理,常老板的面,小宇妈妈的汤,甚至她不爱做饭的妈妈也做过好吃的给她吃,可是,一顿饭吃出想动画片里的那种感动的时候根本没有过。 动画也好文学也罢斗不过是人们对生活美好的愿望,不会真的出现在生活里。 唯有这顿饭,让她觉得感动。 真的很感动。 这种感动倒不像什么中华小当家中的那么夸大食物本身,应该说不止食物本身,还有整个环境与氛围,让她觉得不仅美味而且舒适。明明是第一次到这个家里做客却好似老友般自在。 严喜乐捧着碗,眼角轻轻扫过对面的母子两人,阳光洒进窗子,洒在她们的笑容上,光照得木木脸上的绒毛都很可爱。 她有多久没这么知足地吃过一顿饭了?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乐乐阿姨,你吃鱼,妈妈做的清蒸鲈鱼超级好吃。”说着木木就把一大块蘸着汤汁的白花花鱼肉夹进严喜乐的碗里。 关叶很吃惊,她教导过儿子餐桌礼仪,不要轻易给别人夹菜。显然儿子没有把严喜乐当别人,熟稔地夹完还笑嘻嘻地看着严喜乐,似乎在等夸奖。 她看着气氛刚想教训儿子就看严喜乐一口把那块大鱼肉吃了下去,边嚼边朝木木竖大拇指,还没咽下去就开口说“好吃,真好吃。” 关叶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没立刻纠正就是怕打消儿子想亲近严喜乐的积极性,严喜乐不介意就再好不过了。 “是吧,超级好吃,乐乐阿姨你太瘦了,多吃点。”说着木木又开始挑鱼独自那块最嫩的肉给严喜乐。 “你也多吃啊。”严喜乐咧嘴笑着说,但始终没给他夹过一口菜。 木木又给严喜乐夹了一大块鱼肉才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夹菜吃饭。 关叶看着对严喜乐如此热情的木木心想,家里似乎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吃过晚饭严喜乐陪木木搭积木,两人对于军队坦克的制作尤为热衷。叶子看了看好战分子木木,又看了看严喜乐,觉得这画面真好,心里格外舒坦。 看着西沉的太阳关叶顺口说,“乐乐,今天别走了,在我家住吧。” 对于第一次见面就住在别人家严喜乐还是不太习惯,她起身说“不了,我正要回去。” “乐乐阿姨你在我家住吧。”木木拉着她的手说。 严喜乐犹豫了。 在别人家里住是很亲密的行为,意味着你可以分享房子主人生活中很私密的空间和时间。严喜乐自认对于第一次见面就到家里吃饭已经很够热情,再在家里住,严喜乐觉得不妥。 叶子看着严喜乐尴尬的样子想起了蒋大君,赶紧为自己的失言弥补“木木,妈妈怎么说的?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转头对乐乐说,“我就是个提议,那下次吧,天黑不安全,我也不留你了。” 严喜乐很感激叶子的体贴说“好,我很喜欢木木,可以再来做客么?” “当然可以。”没等叶子回答木木抢先说。叶子则笑着点头。 关叶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正好看见刚下楼的身影,她一直看着那身影走远,直到不见还不离开。 “妈妈,我的校服有点脏了。” 听见木木的声音关叶换上了笑脸转头说“妈妈看看。”说着走了过去。 严喜乐今天很开心,路上接到蒋大君的电话一直兴冲冲地夸奖关叶和木木,尤其说木木可爱,像个小天使,一直帮她夹鱼肉吃。 “开心就好。”蒋大君是这样说的。严喜乐在外面没听见蒋大君挂电话前的一声叹息。 挂了电话严喜乐一路晕晕乎乎笑着回了家。 一进门她闻到房子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气息,又环顾了一边检阅自己的地盘发觉空荡荡地没有人气。怎么以前不觉得?从那么温暖的家里出来,这样的冰冷格外鲜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路明晃晃的笑就这么没了。 换完衣服正好热水烧好,倒了一杯握着汲取温暖,不经意看见桌角倒扣着的相框,心里骤然一冷。多热的水都暖不好她那颗时刻被冰窟包围的心,尤其在这时候。 这时候不多,当然,她也没回来多久,只是今天的反差让她格外煎熬。 有的人是这样的,他明明向往积极乐观的生活,每天充满阳光与希望,与每个跟自己眼神交错的人打招呼,有三五好友成群吃爱吃的东西,□□做事情。可是,这人偏偏习惯了消极与孤独,而且一习惯就是多年,习惯到不知道如何改变。所以,当发现自己离向往的生活很近的时候不禁觉得自己更孤独,他明明向往,却被无形的枷锁捆着,改变成了梦里的想法,简称梦想,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真切。夜里仔细想想,倒觉得安于现状没什么不好,终分不清到底是习惯的生活好,还是向往的生活好。 严喜乐久久地盯着那相框,默默留下了眼泪。 她曾离向往的生活一步之遥,可就差一步,怎么也跨越不了。她不甘,拼命折腾,但无济于事,最后跟自己说,认了吧。然后就认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成安于现状的人,只是此刻她无比怀念那个有追求差一步就能拥有向往生活的自己。 就在她哭势趋于扩大的时候,严喜乐的电话响了。 她让自己憋回去,接了电话。 是李远。 “你家是几号楼?”李远的声音轻快。 “2号楼703”她下意识的说,说完就想干嘛自己要告诉他就追问“什么事?”严喜乐尽量保持平时说话的语气,但李远还是听出了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 “没事,你什么事?”严喜乐不想别人听见她这样的声音,想尽快结束通话。 “我马上到。”说完李远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传来敲门声。 正是李远在外面。 “你怎么过来了?”严喜乐一双眼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刚哭完脑供血不足反应有点迟钝。 “我可以进来么?”李远礼貌地问,又好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打扰了她。 “快进来吧。”她随手拿出以前给李沐启准备的拖鞋放在男人脚前。这时她这才发现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身上带着轻微烟酒气,似乎刚结束一场饭局。看男人手里还拿着东西,严喜乐接过就说“来就来呗,怎么还拿东西,这么客气。” 不成想男人没给她,只是轻轻放在门口,说“不是给你的。” 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改了路线,拍了男人的胳膊一下,“我就说你没这么好心。”然后进了屋。 男人换了鞋,笑着把东西拎进屋子,扫了一圈,自然地开了冰箱放进去。 严喜乐自然看见了他的动作“不是不给我嘛。” “逗你的,太沉,怕你拎不动。” 男人轻轻的几个字让严喜乐有种被重视的感觉,这感觉很好,所以她笑着问,“是什么?”边问已经边打开冰箱去看了。 李远当然由着她 “这么快就笑啦,刚才还哭呢。” 严喜乐也不反驳,只是笑笑。 “哇,这么多海鲜!”严喜乐兴奋的叫,“你哪弄的啊?”这些明显都是很贵的虾蟹,还有两条叫不出名字的海鱼,多产于南方,她在尚春的时候见过。 “朋友送的,拿点给你尝尝。”李远说的轻描淡写,其实是今天把老孙办了,晚上请庄显,李旭,林秘书和审计的朋友们一起吃饭,他哥有事没到,但林秘书来了。庄显饭前给他拿了新鲜海货,这个季节不好找的,饭后他挑着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给林秘书和审计的朋友分了,毕竟周末加班加点的总算把材料赶出来了,也亏了Tina给的材料齐全。今天一大早他就大刀阔斧地杀老孙个措手不及。 严喜乐看过海鲜就去给他倒热水,“你今天挺高兴的。” “还行。”看严喜乐去了厨房,李远扫了一圈她的小窝。屋子不大,没有特殊装修,但到处是严喜乐的气息,窗帘不再是机器猫的,而是简约大气的灰色窗帘,家里的布置很简单,桌布和茶几布是湖蓝色,柜子是白色的,地板是棕色的,都没有花纹,简单至极。他坐在灰蓝色的单人沙发里偏头看向小小的厨房门口的身影。 “咖啡还是热水?”那个身影回头问他。 “热水。” 李远接过严喜乐递来的热水,使劲儿吹着热气,“你情绪不高。”他用的陈述句。 严喜乐咂舌,这人大概是职业病,看什么都细致入微,自己的那点小掩饰太笨拙,索性她就不掩饰 “真没什么。”她喝了口热水,“我今天新交了个朋友,去她家吃饭来着。” 李远轻皱着眉“男的女的?” “女的,她儿子特别可爱。” 听到这里,李远的眉头舒展开了,但严喜乐却发现不对劲了“你问这个干嘛?” “她儿子欺负你了?”李远赶忙转移话题。 “没有!” “那你哭什么?” 原本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闷。李远好似没感觉到地喝了一口热水,呼出一口热气,就这么等着她。 “只是看见他们很幸福的样子很羡慕。”严喜乐扯了一个笑,“自己没事瞎想。” 李远放下水杯轻轻抱住她,严喜乐没感觉到压力就被环住了,只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不觉得你也很幸福么?大晚上还有人给你送海鲜吃。” 严喜乐笑了,点点头“是啊。” 自认不幸的严喜乐在这个坚硬的怀里感觉到人间难得的温暖,她仅仅攥着他的衣服,生怕一切只是假象。她对面的李远拥着柔软的女人心里柔成一汪水,电流顺水刺激着他全身血液,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悸动。 此时,被认为生活幸福的关叶把儿子哄睡,开始收拾屋子,把儿子整理的不算整齐的玩具收好,刚刚干了的衣服叠好放到它们该在的位置,屋子多了一个人来过好像也增加了灰尘,她又擦了一遍地,明天还有实验和会议,眼看快11点,她又拿出课题开始研究,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又被其他事拉扯。 幸福与否常常只是个人感受,你觉得自己不幸,但在别人眼里你又是如此有运;你觉得自己幸福,但每每夜深人静时又独自伤怀。那么幸福与否,到底谁说了算呢? 第43章 第 43 章 阳光真是好东西,不用花钱花时间花精力就能得到永无止境的温暖。 不像人。 当手机高声唱着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时,严喜乐正沉浸在温暖中无法自拔,但这噪音久久不息,严喜乐皱了皱眉,闭着眼摸索翻找手机,没看清来电人就接了起来。 “乐乐,还没起吗?” 一听见这声音严喜乐立刻精神了。 “恩,刚醒,叶子,这么早,有事吗?”尽管她已经极力控制,声音里还是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叶子笑笑说“已经不早了,本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我接木木,你要是没起就不用了。” “有时间!”严喜乐提高音量赶忙应承下来。“我起了,有时间,木木怎么了?” 严喜乐昨晚睡得很熟,李远走了之后她就躺下了,一觉睡到太阳照屁股,特别安心,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挂了电话,严喜乐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就匆匆出门,直奔延兴小学。 延兴小学是有名的重点公立小学,还没走进就能听见朗朗读书声,那些稚嫩又响亮的声音生机勃勃,听着莫名的舒服,好像祖国的未来和希望全在这里了。直属的学前班也很正规,是按照延兴小学正式教学模式办的,学前班在主楼后面的矮楼里,那里除了学前班还有一年级。矮楼前的小操场有大片阴凉,因为那里矗立着又高又壮的柳树。据不完全统计,这些柳树在建国前就有了,兴建学校的时候当时的校长很喜欢这些垂柳特别把这部分规划进去。从此,老柳树们不知疲倦地在风中沙沙作响,见证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从这里走进去又跑出来。 严喜乐到的时候整个学校都在上课,除了小操场斑驳阴影下的几个顽皮孩子,木木也在其中。 一看见严喜乐木木就跑了过去,“乐乐阿姨,妈妈让你来接我么?” “是啊,听说你闯祸了,你妈妈没时间,就派我来了。”严喜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闯祸。”木木说的很有底气,“是我们老师太烦人,非要弄什么实名举报。” “哦?实名举报?” “对啊,都是我们老师太蠢,竟然想出这馊主意,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个。”一个小孩附和。 “像个弱智,让我们自己把说话人的名字写出来,还不会可以写拼音。”另一个也愤愤地说,最后一句是尖着嗓子学老师的声音扯出来的。 “别这么说老师,再弱智的老师也起码比现在的你们聪明。”作为过来人严喜乐觉得自己有责任小小教育一下他们。 孩子们看严喜乐说的不严肃,不仅不害怕反而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只是什么傻啊蠢啊的词再没出现。 严喜乐听出了大概,这学期是一刚毕业的女老师接手了他们班级,很严厉。上一节体育课老师没来变成自习课,他们吵了一整节课,不看书不写作业也就罢了,玩还特别大声,这噪音让整个矮楼都震动了,很多老师向他们班主任投诉。老师一气之下让他们写出上课谁说话了,还得签上自己的姓名,不会写的字拼音代替。 这帮孩子都是经过考核才能来这里上学前班的,自己的名字都会写,纸条的字倒是没难度,但是老师的行为让他们觉得怪异。 “这不是变相教我们背叛么!哪有这样的老师!”木木一句话总结。 “我看多半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拿我们出气。”又有个孩子提自己的观点。 这些孩子众说纷纭,倒也头头是道,严喜乐不禁诧异地看着他们,心想现在的小孩子太可怕,这么小已经懂得人情世故,还知道什么叫背叛。 只是,对于这老师的教育方式也不敢苟同,这种“背叛”的确让人不舒服。老师把有投票的都叫了出来,并打电话通知家长,木木写了自己的名字。在严喜乐看来,这种只有众投,没有调查的投票并不能体现公平公正,完全是人言可畏的翻版。 但严喜乐并没有话语权。她不做逗留赶紧带着木木去老师的办公室跟他们班主任打了招呼走了。严喜乐客气的说了句“麻烦老师了。”这女老师大概看不是直系亲属就没说什么,虽然没笑脸,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问了严喜乐几个问题留下了电话,还问了下木木认不认识她。 回去的路上木木挺开心,不仅不用上课还能跟乐乐阿姨玩。 “乐乐阿姨,我想吃辣条。”木木笑的一脸谄媚。 “辣条对身体不好,阿姨给你带了海鲜,回去吃大虾吧。” 听见不给他买立刻换上了委屈的表情,“可是妈妈从来不让我吃,别的小朋友都吃过,就我没吃过,我就吃一个还不行么?就尝尝。” 看着那祈求的小眼神儿严喜乐实在不忍心了,在校门口路边卖辣条的老奶奶那里买了两块钱的,6根。把这小家伙美坏了。 严喜乐心想,真贵啊,我小时候学校门口卖的辣条1毛钱两个。 看看时间也到中午了,严喜乐问木木想吃什么,他说要吃麦当当,这种油炸食品是关叶绝对不让他吃的,木木终于可以趁着妈妈不知道肆意妄为了。 严喜乐拿他的小眼神儿没办法,只好再次妥协。于是某家连锁快餐食品麦当当的靠玻璃窗位置上坐下了这一大一小,一人手里握着一个汉堡啃着。 吃完饭严喜乐送小家伙回家,小家伙手里有钥匙。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严喜乐不禁感慨,如果没遇到李沐启,自己这个时候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呢? 27岁,对与一个女人来说不年轻了。 看着木木严喜乐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是能有一个孩子也不错。 到木木家楼下,严喜乐的手机有响起了。 看到来电号码的时候,严喜乐整个人一抖,走在前面的木木听见铃声停住了脚步也好奇地回头看她。 严喜乐看电话响了好久,最后还是接了,“喂” “喜乐,你好吗?” “有事吗?” “我很想你。” “没事我挂了。” “没事我也不会随便打你电话。” “说吧。” “你不想我吗?” “……” “你可以不承认,我知道就好。” “……” “怎么说我也还是你表哥,承认想表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说我挂了。” “好吧,我怕了你了。小茜要来盛平,去你家住两天,我出差。” “我不在家。” “你明天上午10点15到南站接她。” “我不在家。” “嘟嘟嘟嘟--” “……” 严喜乐挂断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先看了一眼木木又看了一眼天空,原本明媚的阳光怎么被云挡住了? “乐乐阿姨,你没事吧?”木木眼看着严喜乐变得煞白,担心的问。 严喜乐挤出一个笑“阿姨没事,走吧。” 木木主动拉住她的手一起回了家,那个小小的手掌很有力量,严喜乐感受到木木的关心,真真切切的,她笑了,这个笑是真的。 到了木木家严喜乐就把带来的海鲜蒸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放到冰箱里。木木上楼的时候一直吵着吃海鲜,在盛平海鲜比尚春可贵多了。 海鲜刚蒸好,严喜乐的电话又响了,是李远。 “晚上一起吃饭?” 严喜乐放下手里的螃蟹腿,看了看木木,犹豫了。 “怎么,不方便?”李远是声音好像被冷气过滤了。 “好,去哪吃?” “你在哪?我去接你。”听见那声好,声音马上有了温度。 “我一会儿发你微信里。” 严喜乐问了木木地址发给了李远,当然单元楼号并没发过去,只发送了街道和小区名字。但是李远收到信息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严喜乐给叶子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下木木学校的情况,又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晚上要跟朋友出去吃,她有点不放心木木一个人在家。 “没关系,木木经常一个人在家,他已经不小了。” “我有点不放心啊。” “真的没关系,你把电话给他我嘱咐两句就可以了。” 严喜乐把电话给木木,就看木木接过电话频频点头,然后说了声好的,就挂断了。 “阿姨你快去吧,放心,我妈妈回来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一声。” 严喜乐看了下手表,“那好吧,我20分钟之后出门,你要乖乖的,谁敲门都不要开,妈妈回来后一定告诉我一下。” “知道啦~”木木小大人办应承下来。 趁着有时间,严喜乐找到了昨天的饭菜,热了一下,怕木木饿了没饭吃。 关叶挂断电话后看了一眼蒋大君,蒋大君还在跟同事讨论事情,他们这次的研究项目很重要,蒋大君是主力。心想也不知道严喜乐有没有跟蒋大君报备。 严喜乐在路口等了不到两分钟李远就到了,李远带她去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广东菜馆,满满的民国风情,连服务生很特别,女服务生穿着旗袍,男服务生穿着西装马甲,屋子正中间还放了一很有时代感的立式大钟,几乎快碰到棚顶。桌椅摆设都很有时代特色。这里人特别多,多亏李远提前定了位置。 严喜乐吃了一口深井烧鹅连连点头,“好吃。” “你再试试秘制叉烧。”李远把叉烧往严喜乐眼前推了推。 严喜乐吃着吃着想起了他们在尚春白陋园的那顿海鲜大餐,想起了门口的紫苑花,想起了他讲的那个去给自己照遗像的老爷爷,想起了他当时温暖的手掌。是啊,那时候他们就差一层纸就可以拥抱对方,如今他们又重新坐在一起吃饭,都各有各自其他的故事了。美少年已经脱下运动鞋放下沉重的相机,换成了西装革履的外表和谈笑风生的仪态,但是自己好像始终是那个自己,困在过去和记忆里的自己。想到明天,她不禁怨恨,自己也想走出来,偏偏总有人绊脚阻挠。 “你没事吧?”看严喜乐神情不愉,李远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 “我上次跟同事去庆风楼吃饭,他家雪棉沙团做的非常好吃,明天带你去尝尝。” “明天,明天我有事。” “什么事?” “我姨家妹妹来玩要住我那。” “那一起叫出来吧。” 李远说完低头继续吃,可半天没等到严喜乐的回话。他抬头一看,心下明了,“明天晚上我下班去接你,我们两个去吃雪棉沙团。” 严喜乐低垂的眼慢慢抬起,四目相对,两个人眼里闪烁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们似乎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不需言语,默契地一起笑了。 “好。”她说。 第44章 第 44 章 第二天,上午10点20分,严喜乐出现在了小茜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小茜笑着说,脸上一点急躁也没有。 严喜乐一言不发带着人往家走。 有什么可说呢,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真是无话可说。按正常道理,两个从小长大的女孩应该是闺蜜姐妹淘一样的存在,在这个表妹还小的时候,严喜乐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越长大性格越不同,就越没共同语言,两个女孩就像是南北极的区别,看起来都冷冷的,但一个冷的没人缘,一个冷的招人疼,她这个表妹当然是后者。 小茜比严喜乐小5岁,算来严喜乐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今年夏天就大学毕业了。她一个朋友要出国,一帮朋友说要出国前最后一high,这个冷美人也自然应邀。 “你放心,我就是在你那落个脚,不会麻烦你。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用管我,我这边朋友不少。” 严喜乐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心里腹诽‘还是小时候可爱’。 这一路小茜不停地摆弄手机,时不时说几句话,她也不背着严喜乐。 “你家太远了还这么高。给我留把钥匙。”小茜一进屋就把包甩在沙发上,整个人也顺势躺了下去,严喜乐刚倒口气就听见这抱怨,嘴上不说心里想‘爱住不住’。 严喜乐总是下不去嘴,尽管这个妹妹跟她没大没小的,但面对这样的美人,不止是男人会无所适从,连严喜乐也会不忍心,只能在心里叹气。 严喜乐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备用钥匙给她,“有什么事提前告诉我,晚上要是不回来住也要告诉我。” 小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竟然不说话了,严喜乐被她盯得有点发毛,说“看什么?” 小茜又看了她一会儿说“知道了。”然后扭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再看她。 “姐,有钱么?借我点。” “多少?” “先拿2000吧。” “没有那么多,就500。”说着就从钱包里拿出仅有的500块房子茶几上。 “姐,你怎么这么穷了?” “我现在没有工作。” “不是还有个前姐夫吗?找他要钱啊。” “够了!”严喜乐再控制不住情绪,终于被激怒了,大声吼。 “别生气嘛,我就随便问问。”小茜倒是不生气,一笑带过,跟她不熟的人一定想不到冷美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小茜很快收拾好,看了眼手机就走了。 李远来接她的时候就看严喜乐没精打采的,坐在精致餐厅里吃着美味的雪棉沙团的严喜乐觉得自己真是浪费食物。 李远没有追问,吃完就送她回去了。 天黑了之后,这个城市就是霓虹灯的天下,各处闪烁这亮眼的霓虹,映得夜晚越发诱惑,诱惑着内心躁动的人们抒发欲望。 “怎么办,想着你自己回去有点担心你呢。”李远快速看了一眼严喜乐。 “担心什么,我挺好的。” “不想跟我聊聊么?” “不想。” “好,如果你想说,我随时想听。” 严喜乐盯着他看。 “干嘛,这就爱上我了?” “你发现你真挺美的?”严喜乐答非所问。 李远心跳有点加速,但依然不露声色的说“是吗?” “想的挺美。”严喜乐毫不客气的打击他。 李远果然被打击到,荡开的笑瞬间僵住了。 “行啊,能开玩笑了,看来是没什么事儿。” 严喜欢沉默一会儿说“谢谢。” 李远恢复了笑脸。 严喜乐回家就开始整理自己以前上学时候的打工材料,那时候什么都干过,家教,促销员,销售,还有写手,能干的都干。她决定要找工作,不管回不回尚春她都需要工作,想来想起,最合适还是卖文字。 这个工作并不好干,上班之后几乎跟这些网上的朋友断绝了联系,她只能厚着脸皮再跟人联系看看。以前的编辑有的不干了,有的升职了给她其他编辑的联系方式,有的还劝她找个正经的工作,这样兼职也不是长久之计。严喜乐当然知道,可她的生活混乱不堪,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既然决定了,就要做好。 这次不同以为,这次她再无退路。 严喜乐一直在网上找工作找到凌晨才确定了两个投稿。她准备开始写的时候发现小茜没回来也没给她发信息,她看了看手机,又放下。 打开文档,输入标题,光标闪烁半天,删除标题,重新输入标题,两秒后又删除,反复几次,严喜乐放开电脑,抓起手机,给小茜拨了过去。 没人接。 严喜乐心里急了。她一刚毕业学生,也不知道她那些狐朋狗友都是什么样的人,坐立难安的严喜乐决定出去找找。 她记得小茜聊微信的时候提到念思酒吧,这酒吧名字显得文艺,其实不然。那酒吧她第一次去是跟李沐启一起,赵晌后来跟她说那酒吧乱,她还不觉得,有次去看见有人喝多了被拉着往酒吧楼上走,她从没去过二楼,后来问了相熟的酒保才知道楼上节目更多,什么节目只有去过的人知道,他只知道有人用□□不堪来形容过。她终于相信了,后来去的也少了,几次后就再不去了。 想到这里,严喜乐抓上外套就出门了。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严喜乐跟这里格格不入,反倒有不少路人多看她两眼,坐在吧台四处看的时候甚至还有个男人不识趣的过来搭讪。严喜乐说了声找人就匆匆拐到角落。这里她还算熟,这几年也没什么变化,她往卫生间去的方向瞥到了一桌男女,小茜就在其中,她赶忙躲到角落暗自观察。小茜没什么话,坐在那时不时跟旁边的女生说两句,偶尔有个男生坐到她身边想跟她喝两杯,她都只拿着自己的酒杯抿一口。 看了一会儿严喜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走出酒吧。没想到的是正巧遇到以前相熟的酒保。他现在不干了,自己开了个饭店,今天是出来放松的,说着就想跟严喜乐喝一杯。这人以前还不错,还常常提醒她别乱走动,严喜乐就跟他喝了一杯。 她还是自己要了一杯酒,拿在手里,说我就是来找人的,人没找到,这么晚要回去了,男人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斜后方的一桌说,那你走吧,我送你出去。 严喜乐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桌里的一个男人不就是刚才跟她搭讪的男人吗。严喜乐感激地说谢谢。 没想到,这前酒保送她出门后刚转身回去,那搭讪的男人就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抓住了严喜乐的胳膊,“小姐的人也找完了,可否赏脸喝一杯。” 他看严喜乐皱着眉,马上放开她的手臂,高举两只手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认识一下。”然后伸手很友好地说“我叫魏南,你好。” 严喜乐被她妈妈教育的很有礼貌,即使在不喜欢的场合也会得体地说抱歉再走,所以面对男人的礼貌她反射性地伸手握住说“你好,严喜乐。”说完就觉得自己多余介绍自己,要抽手走人。但男人反而握紧了,说“我来这里一个礼拜了,你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人,既然认识了,我请你喝一杯。” 说着就拉着她往停车场走。 严喜乐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使了点力让他停下,皱眉说“魏先生,如果你想找一见钟情的,我没兴趣。如果你想交个朋友,那请你尊重我,先放手。你总不会想…强迫吧?那多没意思。” 魏南听了她的话笑了,放开她的手说“有意思,你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纯良。” 严喜乐也笑了“多谢夸奖。” 说完严喜乐转身就要走,魏南又拽住了她胳膊,严喜乐侧身回看他“还有什么事?”她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魏南吃惊地在心里夸她良好的教养,嘴上说“既然是朋友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你电话多少?” “那加个微信吧。”严喜乐说着挣开他的手,点开手机微信的二维码。 魏南玩味儿地看着她,“就这么打发我?” 被揭穿严喜乐也只是笑笑说“我的交友规则。要还是不要?” 魏南第一次碰见这种女生。他很自信,自己虽然长的不是帅气的类型,但很爷们儿,身材高大结实,西装加身也不觉得突兀,反突出了他身材的优点,这一个礼拜多少女人上赶着勾搭他,没一个他看上的,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实在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让他难以遏制地想接近。 “喜乐?” 就在魏南思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严喜乐回头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心里暗骂了一句晦气。但脸上却扬了笑叫了声“表哥。” “你怎么在这里?”李沐启放开身边的女人,走了过来。 “哦,跟朋友出来走走。”她下意识的想回避,“我们结束了,先走了。”严喜乐说完逃似的快步走向刚巧停在旁边的出租车,上车后马上关门走掉了。 魏南愣在了当场,自己竟然连微信也没加成,不禁觉得眼前的小白脸很讨厌。 李沐启看了魏南一眼,没说什么就搂着女伴进了酒吧。 男人往往是很贱的,越是容易得到的越是不珍惜,越是吊着他的胃口越是心痒难耐般渴望。 这个严喜乐引起了他的魏南的兴趣。 原本只是去看看小茜安不安全,结果却看见了不想看的人,想来李沐启去了小茜也不会有危险。严喜乐愤愤地想,转身就把那个男人忘记了,晚上睡前突然想起还没给他联系方式,回忆一下叫什么名字,完全想不起来了。但当时面对李沐启的尴尬却清晰可见。 李沐启带着个女人。严喜乐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没疼,还好。 睡前她看了眼手机,才看见蒋大君给她发了微信,说要明天见面。 第45章 第 45 章 蒋大君给严喜乐带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他们的课题研究接近尾声了,某谈判也有了结果,他两天后就要回石阳。 “你回不回去?”蒋大君挑着烤鱼最嫩的肚皮肉边吃边问。 “我不知道。” 蒋大君叹了口气,说“你找你表哥了么?” 严喜乐跟蒋大君说了自己现在对李沐启的感受“我虽然还是不想看见他,一旦看见他还是想逃,但是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已经不会心痛了。我想我只是讨厌他吧。” “这很正常,他伤害过你,发生过的事是无法忘记的。” “我似乎才认识那个人,以前觉得他温柔的不行,现在觉得他阴险的不行,想离他远一点是想远离危险。” “这么说,他再做什么都无法打动你了?” “当然。”严喜乐肯定的说。 蒋大君喝了一口饮料,“我觉得以后你不需要我了,可以自愈了。”他口气轻松,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但对严喜乐来说就好像是医生告诉她重病痊愈时的喜悦。 “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这个人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要积极阳光一点,不要跟自己转牛角尖,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好。”应承完严喜乐反应过不对劲儿了,“蒋大君,你生病了吗?这是交代遗言么?” “呸呸,我是觉得你不会跟我走了,不放心才交代你这些,怎么狗咬吕洞宾呢。”蒋大君没好气的说。 “我还没想好。”严喜乐喝了一口饮料。“我明天晚上告诉你吧,让我考虑一下。” “好,不管怎样,我还在这里。”蒋大君直视她的眼睛说,就好像在承诺。严喜乐以后的人生都很感激这位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的朋友,是他改变了她。 “我明白,谢谢你。我也在这里,朋友是相互的,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也要跟我说。起码我会是个好听众。”严喜乐笑着说。 “我知道。”蒋大君也笑了。“这么说,我还真有件事想问问你,关于叶子的事。” “叶子怎么了?” “她 有没有说我什么,或者问你什么?”蒋大君似有难言之隐,说话断断续续的。 严喜乐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听了严喜乐的回答蒋大君似乎有点低落。 严喜乐看蒋大君的脸色不愉也没多问。回家后把写好的稿子发了出去等着回信儿。这两天李远知道小茜在,没找她出去只是跟她发发信息,此时闲下来的严喜乐突然有点想他。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小茜来这两天一直在外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发了信息问她一直没回。 严喜乐叹了口气,还是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竟然看见了小茜,她窝在沙发里,吃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包子。看见严喜乐还打了声招呼。 “我朋友送来的早餐,一起吃吧。” 严喜乐也没客气,坐在另个沙发里跟着吃了起来。 “我今天要回去了。” 严喜乐看了她一样,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姨病了,你抽空回去看看她吧。”小茜说的不经意,但说完严喜乐嘴里的包子就没了滋味。 小茜说完也不说话,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听了这个消息严喜乐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她愣了几秒钟,然后继续吃饭。 她们再没有说话,直到小茜离开。 小茜出门的时候只说了一声“走了。”两个字,再多没有。严喜乐想说注意安全,话没出口门已经关上了。 严喜乐听着那一声\'砰\'的声音撞击着她的心脏。 好疼。 房间恢复了安静。 好寂寞。 严喜乐扔掉手里的抹布,在屋子里寻找一个可以更小的包裹自己的位置,她窝在了刚刚小茜坐的沙发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变成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后那个喜欢撒娇的妹妹不见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总跟她嚷着要吃冰淇淋的小姑娘走失了?人是会变的,然后为了跟对方交往,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而彼此又装作可以包容一再假笑相容,心里的真实想法一概不提。美其名曰害怕伤害对方,实则难以付出真心。就这样,两个本该亲密无间的,终走向陌路。 为什么要试探? 是啊,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试探? 严喜乐想起了她妈妈,又想起一些事。若不是大人之间因为一点利益关系出现裂痕,两个孩子怎么会见面尴尬?若不是矛盾到不可化解,她们为什么要试探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衡量来衡量去,谁都觉得不公平,谁都不甘心,谁都失望透顶,只能分道扬镳。又为了维持人类亲戚的纽带,还保持着见面打个招呼的基本礼仪。 多年前的是是非非已成天边的一缕青烟,可那股子焦糊味却总在心里挥之不去。又想到小茜临走前说让她回去看她妈妈。大概是生了很重的病,不然怎么小茜不会说这些。严喜乐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不情愿。 思虑半晌,最后决定问问赵晌。那小子好久没联系他了,不只是最近在干什么。电话拨了过去,可那端一直没人接。严喜乐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是自动挂断。她心里的不安更甚。 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思考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必须动起来,如果不动起来她会憋闷得要死。是啊,憋闷的要死。无意间她扫到桌子上的水果刀,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沙发里拿着明晃晃的水果刀,卷起了睡裤,露出满是丑陋旧伤疤的大腿。 可是她再没动,她在抗争。这是自己跟自己的一次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自残,那种快感不正常,可她的意志几乎快被打败,被残忍的现实打败,疼痛是唯一能让她觉得舒服的方式,留一点血而,受一点伤而已。她在劝自己妥协,又在劝自己坚持住,两厢对峙,她几乎快被自己折磨疯了。 “就一下,就一下,就一下……”她嘴里念叨着像在给自己催眠,手却青筋暴突手指泛白,止不住地颤抖,抖得她眼睛模糊,冷汗直流。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严喜乐被吓了一跳,水果刀应声落地,眼泪簌簌留下。她脱力般陷进沙发里,暗暗责备自己又差点做傻事。 敲门声似乎听见了什么,越来越急。 严喜乐缓了缓,撑着身子去开门,她使劲儿拽着裤腿,裤子滑落到膝盖上方,刚好盖住旧伤。 门口的人是李远。 “你怎么了?”他紧张的问。 严喜乐看见他彻底放松了,整个人没有骨头似得摔在了他身上。 李远看她脸色实在难看,紧张得要命,赶紧打横抱起她用脚带上门把她抱到了卧室的床上。刚放下她,李远就看见她变形的裤腿不经意露出来的伤疤,严喜乐注意到他的目光,赶紧拽着自己的裤腿,但为时已晚。 “怎么回事?”李远的脸像刚烧过的锅底那么黑,冷声问。 严喜乐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李远去给她倒水看见客厅地上的水果刀,心里的怒意更甚。 他重重地把水杯放在严喜乐床头柜上,水花溅出了几滴,“你自残!” 严喜乐还是不说话,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的确是,但真不想承认。 李远看她委屈的表情愤怒也没剩几分,反而很心疼,于是叹了口气柔声说,“你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呢!遇到什么事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温柔是打败她最有效的武器。严喜乐最受不了别人的温柔,她听见李远的声音里满含温柔和关切,顿时溃不成军,哭了起来。 李远就使劲把她裹在怀里,让她随便哭。 哭了一会儿,他怕她太伤心,劝了劝她“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不哭了。” 如果人在使劲儿哭的时候劝他不要哭,这是在加重他的哭诉。李远的一句不要哭让本来已经断流的眼泪又成股地留。李远没办法,就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严喜乐使劲儿控制着,过了一会儿终于不哭了。 “这么爱哭鼻子。”李远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那被鼻涕堵住的鼻子似乎通了,鼻涕就这么流了下来,严喜乐的脸顿时红了,李远赶紧给她拿纸擦。 “你怎么来了?”严喜乐擦着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混着沙哑派特殊的嗓音问。 李远被她的声音逗乐了。“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打电话你不接。你知道我在你家楼下等多久了吗?” “抱歉,我没看到。”严喜乐清了清嗓,但也没好太多。 “我在楼下看见有个姑娘拿着包走了,是你妹妹么?” “你这么早啊!”严喜乐惊讶他来的这么早竟然一直耐心等在下面,难怪会找上来。“可能是她。” “你们吵架了?” 严喜乐沉默了,李远也不催,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没有,是她跟我说我妈病了,让我回去看看她。” “什么病?” “不知道。” “需要我帮忙找个可靠的医生吗?” 严喜乐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清晰的说“我还没想好去不去看她。”说完又底下头“我不是个好女儿。” “你妈妈,也不是好妈妈。”李远说完又觉得不该引导她这么想“可能我说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她在我心里确实不是好妈妈,我很怕她用失望的眼神看我,我不敢回去,也不想回去。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严喜乐又要哭了。“可是她是我妈,我唯一最亲的人了。怎么办?!” “乐乐,看着我,”李远迫使严喜乐看着他,“这件事没有对错,没有应该与不应该,就按照你最想做的去做吧。她是给你了你生命,但这不该是她肆意约束你要挟你的筹码,生命的延续的目的不是束缚,她既然给了,那这生命就是你的,你才是自己的主人。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人,可以独立思考,也可以自主生活,你最应该对得起的是自己!所以,告诉我你想不想去?” 严喜乐听了李远的话,半响没有反应,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过了好久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两行。 “我 我不想去。” 第46章 第 46 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严喜乐记得自己小学二年级时全校组织过一起去看电影,看的就是这部《世上只有妈妈好》。那时候是严喜乐最爱她妈妈的时候,以后可能也会最爱她,如果没有看那个电影的话。 一个人的认知总是跟他的经历有关,有些电影和故事会给人树立社会普通的价值观,所以当学校组织孩子们一起看《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部电影的时候,初衷一定是好的,是为了让我们珍惜身边妈妈的爱。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严喜乐看了电影后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大哭了一场,但是从那之后就会时不时想起那就“如果我不要你,你就是个孤儿。” 严喜乐长大了点才知道,父母是有义务好好的抚养子女的,她是丢不掉她的。这种认知让她觉得安全。 直到一次她在学校门口见到来接她同桌的妈妈。她的同桌看见她妈妈眼睛顿时一亮,跟她说了一声拜拜就像只小燕子扑进了她妈妈的怀里,嬉笑着问‘妈你怎么来接我了?’她的妈妈说‘我去市场买菜,正好路过。’哪里是路过,这里离最近的集贸市场也要5站公交车。这时,她才意识到,“啊,我的妈妈其实不爱我,我只是她的义务而已。” 那时候她是个初二的学生,那之后她常站在学校门口观察,发现自己从没注意过,原来上了初中还有很多家长来接孩子,有的是因为不回家吃饭,有的是因为顺路,有的是因为下雨了……这些家长都会找着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爱,严喜乐竟然看得明白。她的家人从没来接过她,无论什么原因。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明白了从小到大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抓不着也够不到的感觉是什么。 是没有人爱她。 她甚至从那之后常常想,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爱自己,自己是有多可憎! 所以,此时李远抱着安慰她,她很不安,她害怕他的温柔也是假的,最后都会消失。她不知道,从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别人爱,所以当有人表示爱她,她感到恐惧。 她避开他的怀抱,脱口而出“今天谢谢你,我好多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快回去吧。” 李远看了看外面高悬的大太阳,心里不舒服,这叫卸磨杀驴么?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件东西,被她用完就丢了。“我不急着走,你也没吃饭,一起吃吧。” “我吃不下,抱歉。”这倒不是说谎,严喜乐的确没心思吃饭。但这时候的拒绝已经被赋予了另外的意思。 “哦,那算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水果刀太危险,我先替你保管,明天再来看你。”李远面色沉着,听语气也听不出什么不满,但说走还是有点赌气,其实他不想走。 可严喜乐什么也没表示。 又是这样,李远对严喜乐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当他觉得自己已经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会疏远他,在盛平第一次见到她时候是这样,刚刚又是这样。李远有些灰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总不能强迫她。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自己的一腔热情就这么贴上了冷屁股。李远觉得这个女人有时无情的可怕,可他又不甘心,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触碰不到黑夜里她的雪白裙角。 但这次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为了他不容再侵犯的尊严。 李远走后她查看了工作邮箱,发出去的两篇文章有了回复,一篇可以,另一篇需要修改,还有三个可以试投的。对于目前的工作她并不陌生,手里甚至有些过去的存稿,也算得心应手。 她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打字,打着打着速度越来越慢。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那个人那么关心她,可自己总是逃避。明明是想靠近的,明明是希望他留下来的,明明眷恋着他怀抱的温度,只因为害怕没有美好的结局,她再一次扼杀了美好的开始。 正陷入自责的严喜乐突然听见了手机铃声,是赵晌。她调整自己的情绪按了接通键。 “喜乐,有事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赵大爷。你最近在干什么,电话也不接?” “哦,我没事。” “你声音怎么哑了?不会是家里的人才走吧。” 严喜乐听见那边有被子挪动的声音,就听他艰难的说“被你猜中了。” “怎么回事啊?” “我的事儿有点乱,过段时间理清了告诉你,先说你吧。” “我是想问问你我妈的事。小茜前两天来我家了,今天上午走的,她临走之前说我妈病了,一直躺在家里,让我回去看她,你知道吗?” “放屁,哪有那么严重!这事我知道,是胃炎,我没告诉你。” “为什么?” 那边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说“哎,这事儿你早晚得知道,其实你妈这病有段时间了,早就好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有弄坏了。” “她跟你要钱了?”严喜乐的声音冷了八度。 “你别这样,她找不到你只能找我啊,我看她病的挺可怜的,就给她拿了点。” “多少?” “五千。” “多少?” “哎,两万。” “多少?” “姑奶奶,真是两万!她总要钱,我也不可能给她太多啊。” “她还跟你要过?!” 严喜乐听见电话那边好像有自打嘴巴的声音,然后听见对方说“恩,对。但也就是偶尔跟我要点生活费,我有钱就给她拿点。” “赵晌,你有病吧!干嘛给她钱!干嘛那么惯着她!你是不是钱多没处花!”严喜乐大吼地叫起来,如果不是赵晌说漏了嘴,她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赵晌是真的不舒服,刚走的男人简直可以用野兽来形容,外表看着人模狗样的,上了床居然这么能折腾,他算是领教了。而且他第一次在下面,现在不舒服的厉害。“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分贝,我真的难受,你要是想还,我也不介意。” “我没钱!” “那不就结了。” “你也没有钱,以后不准再给她钱!” “遵命,大小姐。” “什么时候出来见个面吧。” “明天我不知道能不能好,后天吧。” “行,不准爽约哦。” “好,不过,你到底回不回去?” 严喜乐想了好久,但也没有结论“不知道。” “你自己考虑吧,我要睡觉了。” 挂断电话严喜乐又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她得努力赚钱,以后有钱了总要还的。可是,打了没多少,她就打不下去了。 回不回家? 回不回恒春? 总是要选择的。 最后她拿起电话跟蒋大君约了见面。 “我猜到了。从我们踏进这个城市的第一步我就有这个预感。”蒋大君坐在严喜乐对面搅着咖啡淡定的说。 严喜乐有时候很佩服蒋大君的淡定,无论面临什么样的问题,他总能让自己保持理智,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但有时又觉得他理智的可怕,无论是他有道理时的娓娓道来还是发现自己错误时的诚恳待人,她真想让什么事打乱他的脚步,可惜目前还没发现。 “你有什么打算?” “我表妹告诉我我妈病了,我想,怎么也该去看看她。” “尽管你不想去,是吗?” 严喜乐抬头看了蒋大君一眼,有个心理医生当朋友真是什么也瞒不住,“对。” 蒋大君轻笑一声,“你还是有进步的,起码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决定要面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面对。” “看来是逃不掉了。” 严喜乐点点头,然后换了姿势,郑重地说“我要跟你说声谢谢,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身边。”严喜乐抬头看着蒋大君,眼里真诚的感激清晰可见。 蒋大君被这么直白的感情震撼了,他也曾这样直白地看过一个女人,眼里满含热烈的感情,最后却以失望收场,从那以后哦,他学会了隐藏。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在上一段感情里备受摧残,如今竟然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还能付出真心,蒋大君不禁感叹,这一点,他不如她。 她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情伤,可她复原后依然敢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她一直如此,不管这感情是不是被世俗允许,不管最后会不会一败涂地,决定了,就会直面对方,也直面自己的心。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美好品质,不装,不做作,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么勇敢。 蒋大君笑笑说,“我也要谢谢你。” “这是从哪儿说的?”严喜乐表示疑惑。 蒋大君喝了一口咖啡,笑而不语。“我明天下午3点40的飞机,来送我么?” “当然了,如果蒋大夫不嫌弃。” 蒋大君笑了笑,“怎么可能嫌弃,欢喜还来不及。”他放下咖啡,“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能做的一定尽力而为。别不当我是朋友哦。” 严喜乐笑意更深,真心觉得这个蒋大君够朋友,“你不嫌我烦就最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及有默契。 这一幕也被咖啡店对面的高级西点店里的关叶看在了眼里。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服务生客气地表示关心。 关叶这才松了松拿着托盘的手,看着捏得发白的指尖,她心里一震,脸色挤出一个笑说,“哦,我没什么需要,谢谢。” “好的。”服务生又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关叶重新看着对面笑着谈天的男女,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第47章 第 47 章 天灰蒙蒙的,风里带着阴冷,随意飘过就是彻骨。关叶拢了拢大衣,急走。早上播报天气预报的女人拿捏着腔调装可爱说今天下午会下雨,但雨量不大,关叶给木木拿了伞,自己却抱着侥幸心理没带。 她常常想,心理医生是不是都是如此,可以理智分析别人的心理问题,到了自己这里却怎么也办不到。而这种办不到比其他人的更无助更无力,明明知道症结所在,明明看得透彻明了,却因为知道更加了解如何逃避,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办不到,清醒冷静地看着自己跌进谷底的办不到。没有人能帮自己,除了那个不肯帮自己的自己。 细雨飘了下来,雨滴落到她的脸上,发上。关叶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天,她想起他走后的第一年,那段她几乎想永远尘封的记忆,只因为有一个温暖的身影让她在那年寒冷的初春冷雨里感受到一丝温暖,那把伞打在她的头上,也打进了她心里。当时的自己只顾着痛彻心扉,失去了关注他的能力。回想起来,自己痛苦的时候,原来还有人跟着痛苦,这份痛在记忆里已经不够清明,反而那份温暖越演越烈。 这一年,曾给她打伞的少年已成长为精英人士,在没有她的地方为其他女人打着伞,追回往昔成了她心底渴望而不可得的另一种痛。 关叶急走进车里,□□钥匙,打火启动,那一脚油门,还没按下去,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心里闷得很,不找地方纾解难以度过这悠悠雨天,太漫长了。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适合立刻开车,熄了火等自己平复好才重新上路。 接到木木时,木木多看了她一眼,她笑眯眯地瞅着发现异常的孩子,心惊胆战,生怕他问一句“妈妈,你怎么了?”她怕此时任何人的关心,那都将成为打开心里那个凶猛野兽的牢笼的钥匙。 还好,木木什么也没说。 到了家关叶开始忙碌的做饭收拾,木木总觉得今天的妈妈有点不一样。突然他想到什么问了句“妈妈,乐乐阿姨今天过来吗?” 关叶愣了一下,说,“你想她了?” “是啊,她说会经常来看我的。” “那你给她打电话吧。” 木木拿起关叶的电话,轻车熟路地解锁拨号,关叶一直用余光观察他,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自己心里的愧疚总算少了几分。 “乐乐阿姨,你在哪了?妈妈买了大鸡腿呢,你能来么?我想你了。” 接了电话的严喜乐静静地听着,即将跟蒋大君离别的空虚感总算被填满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孩子这种生物呢,只需他的几句话便能带着你的心情飞起。 “阿姨在回家的路上呢,离你家不远,我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木木冲叶子笑笑说“乐乐阿姨一会儿就到。”然后说“我答应乐乐阿姨买鸡腿,下楼了。”说着就拿钱下楼去买鸡腿了。 关叶看着木木的动作,心里有点不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呢? 木木气喘吁吁地拿着楼下大叔家的炸鸡腿刚回来不久,严喜乐就到了。 关叶把新做的牛肉青椒放在餐桌上,转头看见严喜乐咧着大嘴跟木木笑着看一本书。想说的话就在嘴里打了个圈儿又吞了回去,换成了“吃饭了。” 严喜乐回头瞅见一桌子的饭菜心里更加温暖,看着那些饭菜她竟然有点想流泪。来这个家才两次,每次都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像着了魔一样,怎么会这么温馨,温馨的这么不真实。严喜乐心想。 木木看严喜乐的眼眶微微泛红,想到什么,赶忙打岔“乐乐阿姨,我们吃饭吧。”说着就用自己的小手拉严喜乐的手。 严喜乐随他拉着自己坐在饭桌边,久久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说“我好久没感受到这样温馨的气氛了,来了两次,感受了两次,真好。”然后她竟然害羞地笑了,“如果我说谢谢你们会不会显得太见外?” 木木和关叶均是一愣。 还是木木先反应过来的,“乐乐阿姨,你要是喜欢就常来,我也喜欢你。” “是啊是啊,你要常来。”关叶有点不自然的说。 沉浸在气氛里的严喜乐没感觉出什么,眨着闪光的眼睛,心里感激万分,“恩,谢谢你,叶子。”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快吃吧。”关叶说着起身去了洗手间。 一进去她赶忙关上门,打开水龙头,不等抬头眼泪就顺着脸颊留了下来,滴在水池里消失不见。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通过她问问蒋大君的打算,在那么清澈的眼睛里,这点小心机居然显得如此猥琐。自己就那么不堪吗?! 她问不出口了。 她最讨厌单纯善良的人,她最讨厌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总显得自己心机老辣,虚伪做作,不像个好女人。可是她又坏的不彻底,心底又偏爱这样的女人,无法真的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到头来那些本可以化解的委屈就憋闷在心里,堵得她只能流泪。 关叶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多了,才走出去。 一出去就听见木木说“阿姨明天不跟蒋叔叔走么?” “不走啊,阿姨家就在这里,总是要回来的。” “这次回来就真的不走了?” “暂时不打算走。” 木木撒娇似得说“那就别走了吧,木木会想你的。” 严喜乐笑的更开心了,刚想答应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阿姨也不想走,如果不是这个城市里糟心事太多,我也想安顿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听见严喜乐这么说,关叶习惯性地关心。 严喜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哦,是我家里的事。蒋大君这一走,我有事都不知道要找谁说了。” 关叶好像听到了天书一样,他们不应该是男女朋友吗?他们不是应该一起走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不确定地问“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严喜乐一愣,当即否认“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关叶觉得这么久以来自己的心都在被□□着,此时已经被折磨得不像样子,可就这时,有人宣告所受的所有折磨都是没有必要的自以为是,她竟然不知道如何表现此时的感情。这么久以来她最没想到过的结果。 怎么会! 怎么会! 徐希说蒋大君在追求她的,怎么会这样子?蒋大君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会不答应?!什么普通朋友,不应该是男女朋友的过度么?为什么不跟他回去?为什么如此坦然地说是普通朋友?为什么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到你那里变得不值得追随?为什么我难以启齿的你都能轻易表达? 关叶觉得自己这个心理医生白当了。 她简直是被严喜乐摆了一道。 而这道坎儿是她多年过不去的蒋大君。 她竟然心甘情愿。 她现在最后悔的是没问清楚就想当然地自以为是,没能让蒋大君明白自己的心意。她才刚知道自己有机会,那个人就要走了,他们两个总是在错过彼此。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蒋大君,而今,她不止对不住蒋大君,也对不住自己了。怨谁?只怨自己。 “你还好吧?”严喜乐看着愣着不动的叶子,以为她是身体突然不舒服,关心的问。 “我没事。你明天送他吗?”叶子问。 “送啊,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肯定要送送他的。”严喜乐自然而然的说。 关叶转而对木木说“木木,对不起,你能原谅妈妈的任性和自私吗?”她知道儿子一直懂她的心思,儿子也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你本来就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已经长大了。”木木郑重其事的说。 “谢谢木木,还是我的宝贝最懂我。”关叶说完亲了亲木木的额头,转而对严喜乐说“乐乐,你明天送他可以帮我稍句话吗?” “可以啊。”严喜欢根本没明白他们的对话,机械地回答。 “你帮我告诉蒋大君,这次的国际支援我报名了。” “恩?什么国际支援?”严喜乐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关叶的眼神更坚定了“你就这样告诉他就好,他明白的,谢谢你。” “你自己不去吗?” 关叶沉默了。她想去,她非常想去,可是她不能去,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冲动地挽留他。“我就不去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带着沙哑。 “那,好吧。” 严喜乐看了一眼略显激动的关叶,继续低头吃饭,她突然开窍了,关叶是喜欢蒋大君啊。她觉得自己太迟钝,竟然才想明白。 关叶一定是一直以为蒋大君和自己是男女朋友关系,此时知道了实情便想留住蒋大君。可是,那之前她们的聊天,她邀请自己来她家,难道,都是有什么目的?难道她让自己感受过的温馨都是假的?难道心心念念的别人的幸福都要打折扣?难道…… 严喜乐不敢想下去。 她安慰自己,起码这顿饭没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巧合。她抬头笑着看了一眼木木,木木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妈妈,如果你要走,我可以跟乐乐阿姨一起住么?”木木看似随口地问。 关叶有点惊讶,自己的儿子她是知道的,跟他最好的小伙伴他也不会留宿,连去别人家吃饭都很少,可现在竟然主动要去乐乐家,“到时候再说吧。” “可以么,乐乐阿姨?”木木不管关叶说了什么,固执又满含期待地看着严喜乐。 严喜乐被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击中了软肋,“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你。”然后对关叶说“叶子,你要是出差就让木木来我家吧,虽然小点儿,但咱们两个够用了,我现在也没正经工作,可以照顾他。” “哇,太好了!”木木说着就要去抱严喜乐,严喜乐伸出手臂接住他把他拥在怀里。 “那,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关叶面上笑着说,心里却莫名不安。 第48章 第 48 章 孩子就一定天真可爱么?孩子的话都是真的么?孩子就不会伪装吗? 答案当然不是。 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孩子,可能是个捣蛋的小魔鬼。听起来真诚美好的稚嫩童语,可能是谎言。看起来认真诚实的好孩子,可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欺骗。 木木天生对于这些虚与委蛇的交往很拿手。不知道是不是她妈妈怀他的时候还准备大量心理文献的关系。 木木送走严喜乐,回身就看见她妈妈用凝重的眼神看他。他知道,知子莫若母,他只能坦白了。 “过来聊聊吧。”关叶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木木。这是心理咨询师的习惯,总会想给咨询对象倒一杯水,虽然现在不是在做咨询,她还是习惯性地这么做。 木木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在意,走过去接过水杯就喝了一大口,就听叶子问他“我知道你今天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想去乐乐家,对么?” 木木用袖子擦了擦嘴,坦然承认“恩,我挺喜欢乐乐阿姨,想跟她在一起。” 关叶轻皱了皱眉“有多喜欢?” 木木低下了头,是啊,有多喜欢?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一直跟她在一起,这样的喜欢,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儿,不敢承认,但更不想否认。“就是很喜欢。” “木木,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妈妈只是想提醒你,不能理智地做出决定,你最后就会像妈妈一样,离那个你喜欢的人越来越远。而且,现在的你没能力,更没有能力喜欢一个人,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爸爸的原因,这孩子很早熟,关叶有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是怎么产生的,但在他的教育方面,她一直秉承着平等二字,并不把他当单纯的孩子,遇到任何问题都会讲道理,分析情况。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也只能这样。 此时她突然很想念那个消失的男人。 木木的嘴使劲儿抿成一条直线,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他妈妈说的每句话都想刀子扎进他心里,因为说的都对,那刀子才格外锋利。 他说了句“我懂”就回了自己房间,站在卧室的窗前,窗外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严喜乐此时已经在地铁里。 如果你孤寂了想找人陪又找不到,那就来坐地铁吧,这里永远人满为患,这里永远不会孤单,这里的热闹起码能给你一些安慰。此时的严喜乐被挤的七荤八素,把那点不自在完全抛在了脑后。 严喜乐突然想到一位记者的话 “知道世界并不完美,但仍然不言乏力不言放。”严喜乐心想,这世界的确不完美,但她真的很努力去热爱,可是,她也有爱不动的时候,比如今天,她是真累得爱不动了,这种类似欺骗的不美好,太伤人。 被欺骗就被欺骗吧,起码自己真的感受到过温暖,也真的曾被治愈过。足够了。 遇到不顺心就开始安慰自己渐渐成了她的本能,严喜乐不禁想笑,若是蒋大君知道一定会赞赏自己这项技能,虽然她依然不看好自己的自愈能力。 当天晚上回家她翻找自己的小书架,找了好久才在书架地下的柜子里找到一本书,是那位记者写的,她打算送给蒋大君当礼物。她重温了一边,找到那句话的出处,并画了下来。她想让蒋大君知道,起码自己在努力,蒋医生的用心良苦没有白费。 第二天一早她修改了两篇文章发出去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机场。 蒋大君到的很早。她去的时候蒋大君在跟徐希吃午饭。 “呦,乐乐来的够早的。”徐希笑眯眯地说。 “没你早。”严喜乐说完就把书递给蒋大君,“礼物。” 蒋大君看了一眼笑着说“谢谢。” 两个人的气场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徐希不明白,两个人明明很般配,为什么到现在还吊着对方。 “对了,昨天去叶子家,她让我告诉你,她报名这次的国际支援了。” 严喜乐说完徐希喝了一半的饮料喷了出来,这个人呛得直咳嗽。“你没事吧?这么不小心。”严喜乐赶忙递纸巾给他。 “我没事。”徐希咳了一会才缓了缓看蒋大君,那人一脸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严喜乐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徐希一时没理清楚,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严喜乐也看着蒋大君,小心的问“你别怪我多嘴啊,你和叶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蒋大君可不这么认为,那不是误会,那是事实。事实是她放弃了他。但现在是要闹哪一出?既然放弃了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去支援?她去支援了,木木怎么办? 徐希的脑袋一转大概就想明白了,眼睛和嘴角都弯着,半开玩笑的说,“这是要跟你同生共死啊!” “蒋大君也要去支援?”严喜乐听出来了。 “是啊,我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你不同意他才要去的呢,看来是另有隐情啊。”徐希总是不嫌事大的瞎说实话。 严喜乐赏他一个白眼,“你也太抬举我了,当然不是因为我!” 徐希看向严喜乐,终于正经地好好打量她,“恩,你没什么料,还真不值。”说完暧昧地笑了。 严喜乐被他气得打了他两下,当然并没使劲儿。徐希被打的有点痒,笑着说“开玩笑开往笑,别打了。” 看着对面两人的打闹,蒋大君依然一言不发。 他都放弃了,为什么她还来招惹他!因为她,这么多年他都单着还不够嘛!他心里不是不怨,可是也爱着她,一直都是。这些年他一直压抑自己,以为早已习惯,可她一点转变就能动摇他的心。蒋大君不禁觉得自己没用。 严喜乐看蒋大君还在沉思,不禁好奇,“蒋大君和叶子是怎么回事啊?” 徐希的确是知情人,他不但知情,后来蒋大君的心理疏导还是他做的,所以有些话他不能说。但这不妨碍他逗弄这个傻丫头。他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饮料,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这事儿可复杂了。”然后示意严喜乐把耳朵凑过去。严喜乐好整以暇凑过去准备听这个复杂的故事,就听徐希在她耳边说“我不告诉你。” 严喜乐气得有是一顿乱打,惹得徐希哈哈大笑。 “你俩够了,我要走了。”时间差不多了,蒋大君拿着行李起身要进去候机了。 两人跟他依次抱过惜别,临走蒋大君还不忘嘱咐,有需要让严喜乐找徐希,还嘱咐徐希别老拿喜乐开玩笑。严喜乐瞥了徐希一眼,徐希笑笑,都应承了下来。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有空我也会去看你的。”徐希说完就催他进去了。 两人看着蒋大君走后,一回身就看见远处的叶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走了过去。 叶子孤零零地站在大柱子旁边,眼神涣散,失落得很。 徐希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说完就走了。 严喜乐不忍心看她这样子,说“叶子,走吧,又不是见不到了。” 叶子抬头看着严喜乐笑笑,应了一声也走了。 徐希回头问严喜乐要不要送她,严喜乐说想陪陪叶子,他就先走了。 两个女人刚出机场就看见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在机场门口附近等人。这人来人往的机场找个安稳的地方等人并不容易,但男人站的位置很方便,而且男人很显眼,在人群里一眼望去定能注意到他。严喜乐只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他,心里忍不住腹诽着真帅。然后才想起来,他是谁。 早上李远在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打电话问了她的安排,说下午会来机场接她。当时她答应了,转头就忘了。此时看见了才想起来,不禁心里有愧。 李远当然也看见了她们,走了过来,摘掉墨镜,露出真心的笑说“叶子,怎么是你?好久不见。”说着就伸出手臂虚抱了一下她。 “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会遇见你。”叶子也回了他一个大大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也虚抱了一下他。 严喜乐有点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她看见李远的表情突然想到一句歌词“我一见你就笑”,这不正是李远见到叶子时的表情,那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严喜乐心里的那点愧疚马上变成了委屈。委屈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她突然很不喜欢巧合两个字。 她反应了一秒问,“你们认识啊?” 两人笑着极默契地点头。 严喜乐努力笑着说“好巧啊。” 两人并肩走在严喜乐前面,接着她的话题愉快地聊了起来。“真的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我来接她,没想到会遇到你,一起吃饭吧。”“好啊,你请客哦。”“没问题,想吃什么?”“听说世纪广场那边新开了一家潮州菜还不错,有兴趣吗?”“好啊,去试试,我记得你最喜欢尝试新馆子。”“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远测过头用余光看了一下严喜乐“我外出的最后一站是尚春,在那儿认识的她。” “你在追她?”叶子递给他一个眼神。 “你不让我追,我只能追别人啦。”李远笑着说。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这次是认真的?”叶子眨着眼睛问他。 “我哪次不认真。唉?什么这次,算上你统共就两次。”李远被她说中心事,赶忙狡辩。 “行行行,以前那些个莺莺燕燕都不算数。”叶子揶揄地笑他,然后表情认真地说“严喜乐这个姑娘非常好,你要认真对待。” 李远听着像在夸他似的说“我知道。”得意一笑之后满脸的落寞。“不过我总觉得她躲着我。” “你没做错什么?”以叶子对她的了解,这种情况不是李远做错了就是介意着什么,只是她不说,用行动疏远。 李远知道叶子指什么马上否认“怎么可能!知道她回来之后就再没有过艳遇了。” 叶子点点头,看来这次李远是认真的。她回头看了眼严喜乐,她微低着头,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我知道了。”叶子笑着说。 第49章 第 49 章 严喜乐故意走在后面,没听见他们聊什么,但看着他们相谈甚换的背影,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在众多的相处关系中,严喜乐最不喜欢三人相处的关系。对于独处,她很有心得也常常乐在其中;对于两个人相处,她觉得没压力,她擅长迁就,可以聊聊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四人及以上的群体相处,严喜乐就可以安心做个听众,听一桌子人谈天说地,她在一旁捡笑。但是对于三人相处,她总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方式,比如现在。 前面两个背影和谐地聊天,自己仿佛是多余的,插不进嘴,说不上话。偶尔对方还要注意自己的存在,迁就地问她两句什么饿不饿,想吃什么之类的,她只能假装毫不在意带着微笑简单回答‘不饿’‘随便’,两字带过。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觉得尴尬。 到了停车场,严喜乐更加觉得自己多余,她不知道上谁的车好。跟李远有约在先,上关叶的车不太合适,但昨天跟李远弄得并不愉快,她很想逃避地跟着关叶走。 看严喜乐犹豫,李远心想自己特意来接她,这人难道还打算上关叶的车!“乐乐,上来。叶子去接木木,我们一起吃饭。” “…好。”严喜乐恨自己优柔寡断,就应该直接上关叶的车。 关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远,跟严喜乐说句“一会见”就开车先走了。 严喜乐坐进副驾驶,斜着眼用余光看了眼李远,一路一言不发。 李远也不说话,连看也没看她。 到了地方严喜乐下车看了一眼,是一家新开的私房潮州菜馆,看着就贵。 还在她仰头看的时候,李远已经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往门口走,才走两步他就突然停了下来,严喜乐被拉了个踉跄,他突然一停人直接撞到他的胳膊上,严喜乐稳了稳,轻轻揉了下鼻子,好疼。 李远看着她笨拙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又想到这女人躲着自己就更生气。 “什么时候开始用水果刀的?” 严喜乐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想不起来又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的黑历史就说“忘了。” “不管什么时候,以后都不许。”李远的声音不大,但很霸道,“下次再想伤害自己的时候想想我,我是不会放过伤害我准女友的人的。”说完拉着人就进去了。他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主权与不满,也算回应了她昨天的疏离:没用。 严喜乐被他那句有点绕的话绕得心里乱乱的,他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表白吧,那这表白也太让人接不住了。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她心里暖暖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关心她,怎么对她这么好!严喜乐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被他如此重视。她甚至冲动地想,可不可以就这么答应他,哪怕被骗,哪怕被伤害,直到他离开之前,她不想再独自前行。这个男人就像冷海里的一艘独木舟,她好想紧紧抓着他不放,休息片刻。 她畏惧着,又强烈地渴望着。这两种感觉折磨着她,煎熬着她的心。 午饭太晚,晚饭太早,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不多,但这家新开的店似乎不受这个规律的影响,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服务生带着笑来来回回地应和着有需要的客人。这店不接受预约,他们到时候前面还有两对情侣在等位。 这店装修略古朴,好像古时候上好的酒楼,桌椅都是木质的,刻着古代花纹,来往的服务生都穿得跟古时候的店小二,一进来仿佛穿越了一般。只是,仔细闻还能闻到新装修的材料味儿,不禁有点违和感。严喜乐跟李远坐在一旁等位,左顾右盼,她想指不定一会就进来一位青衣长衫大侠,手持一柄宝剑,豪爽地坐到一个空位大吼“小二,一坛女儿红,再上几个拿手小菜。”想到这里,严喜乐给自己逗笑了,忍不住咧开了嘴。 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大侠,她一定要求一求,能否带她一起仗剑走天涯。 李远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觉得她喜怒无常的,“你笑什么?” 严喜乐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收敛笑容“没什么。” “想到什么趣事了,让我笑一笑。” 严喜乐看了他一眼,犹豫再三,“我说了你不准笑话我。” “我不会笑话你的。” 严喜乐想,如果身边这个男人都不能分享心里的小秘密,那这个时间大概就再没人能分享了。于是把自己想的跟大侠仗剑走天涯的想法说了一遍,李远笑了,就像她的想法再正常不过,正常的马上就会发生,说“我可不会让你跟什么莫名的大侠走,不如跟我走吧。” 严喜乐被这突然的邀请弄得不知所措,强装镇定的说“你又不是大侠。”但心里想,如果能跟你走,何尝不是见美事。 等了没多久他们就等到了位置,刚坐下没多久,叶子和木木就来了。木木一来就坐到了严喜乐身边,高兴的喊“乐乐阿姨。” 严喜乐自然高兴,跟木木一来一往聊了起来。李远就坐在她对面,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聊天,那笑里多少还带宠溺的意思。 叶子对这个场景有点无能为力,一面是自己的儿子,一面是追求过自己的弟弟一样的存在,这两个人都跟她表示喜欢严喜乐。她看了看严喜乐,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严喜乐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再加上她性格随和又善良,真的很吸引男人。看着一大一小围着她转,一向自信的关叶竟然有点吃醋了。 木木这儿也吃醋了,李远虽然极力隐藏但目光太热切,也就严喜乐这傻蛋没知觉。木木实在受不住,硬拉着严喜乐去外面玩。 两人刚出去李远就迫不及待地说“叶子,你说一个人自残是出于什么心理?” 叶子被问一愣,靠近了一点问“谁啊?” 李远本不打算告诉叶子,但他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找人查了严喜乐以前的记录,是出现过一段时间自残行为,但很快就好了,可他隐约看见伤不少,他总觉得严喜乐有事瞒着他,实在害怕她做出更严重的傻事,就把严喜乐有自残行为的事告诉了叶子。 叶子听了一惊,有自残行为的人一般都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可是她接触到的严喜乐很开朗爱笑,但仔细想想,她的性格的确有些软弱,应该是个爱逃避的人,如果真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话,这孩子还挺会伪装的,她都看走眼了。 “你也别太担心,既然是旧伤那就说明她在控制自己,这是好现象,你多留意着,如果她再有自残行为及时告诉我,一旦复发一定要跟进心理治疗,不然会越演越烈。” “好,我记住了。”李远微皱眉,“那我该注意什么呢?是不是避免伤害她。” 叶子轻轻摇头“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选项。不用注意什么,生活本来就是残酷的,她必须好好面对自己,跟自己握手言和。” 李远还是担心“真的没问题么?会不会激化矛盾让她更依赖这种手段?” 叶子笑笑说“别小看了她,自残的人都很勇敢,你想想,她可是有勇气看着自己流血并以此减轻心理痛苦的人。”叶子喝了一口饮料继续说“其实,自残的人最开始想伤害的是伤害过她的人,可基于种种原因,比如法律约束,道德底线等否认自己的想法,但消极情绪无处发泄就转移到自己身上,最终把刀子指向自己,惩罚自己。在过程中可能发现了新乐趣或者救赎的快感,从此自残的道路越走越远。”她放下杯子,直视李远,严肃的说“所以,自残的心理问题不在于控制她不要伤害自己,而是通过心理疏导让她最终能原谅别人,原谅自己。” “那,她……”李远听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严喜乐认为自己该被惩罚?还是她对李沐启这个人恨到想伤害他?他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如果理清。 “你说乐乐那天因为你去没伤害自己,我想她也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只是她没有从内心里原谅过去发生的事情。”关叶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眼前的卤鸭,吃完后眼前一亮,不自觉地点点头,好吃地嗯了一声。 “而且她一定是一个不太爱说心里话的人。”叶子又夹了一口,这家店真不错,好吃,以后可以再来。 “你可不可以帮帮她?”李远言语中带着恳切,眼神里的焦急和关切清晰可见。 关叶放下筷子,面对着他说“我有能力帮她,但是我不可以帮。” “为什么?”李远真的着急了,不自觉音量提高一倍。 “因为我不是她的主治医生,蒋大君才是,他最清楚她的状况,如果乐乐连蒋大君都瞒着,那她一定不想人知道这件事,我直接去接触她不仅是逾越了蒋大君,更冒犯了她心里的秘密。”叶子认真地看着他“我建议你来做这件事,她相信你。” 李远恢复了冷静,“我可以么?我没有专业背景,怕做不好。” “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会适当指导你的。”叶子自信地说“你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开导她,让她明白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她值得被爱。” 此时的严喜乐愣愣地看着木木问“你刚刚说什么?” 木木孩子气地说“李叔叔以前追过妈妈啊,妈妈跟我说的。” 第50章 第 50 章 潘多拉是宙斯创造的第一个人类女人。她拥有美貌,语言天赋,和另男人着迷的性感。宙斯为了惩罚偷了火种带到人间的普罗米修斯,把潘多拉送给了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心地纯朴的埃庇米修斯,并作为他的妻子。 普罗米修斯曾经警告过他的弟弟,不要接受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的任何赠礼,而是要立即把它退回去。可是,埃庇米修斯忘记了这个警告,很高兴地接纳了这个年轻美貌的女人。直到后来,他吃了苦头,才意识到他给人类招来了灾祸。 在此之前,人类遵照普罗米修斯的警告,因此没有恐怖的灾祸,没有艰辛的劳动,也没有折磨人的疾病。现在,这个迷人的潘多拉双手捧上礼物,这是一只紧闭的大盒子。她一走到埃庇米修斯的面前,就突然打开了盒盖,里面的灾害像股黑烟似地飞了出来,迅速地扩散到地上。盒子底上还深藏着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但潘多拉依照万神之父宙斯的告诫,趁它还没有飞出来的时候,赶紧关上了盖子,因此雅典娜为拯救人类放置在盒子最底层的“希望”就永远关在盒内了。从此,各种各样的灾难充满了大地、天空和海洋。疾病日日夜夜在人类中蔓延,肆虐,而又悄无声息,因为宙斯不让它们发出声响。各种热病在大地上猖獗,死神步履如飞地在人间狂奔。 不知道为什么,严喜乐对这个希腊神话记忆犹新。她始终认为,希望没有被潘多拉放出来也未尝不好事。没有希望,人间就如同炼狱般被肆虐折磨,人们只要悄无声息地去死就好了。可是一旦有了希望,人们一旦不再认命,想努力活下去就要反抗,那样人类将活得更加艰难辛苦,对于人间灾祸的无能为力却心有不甘,人类会陷入深深的无力感,这时候痛苦翻倍地在折磨人类的心智。 那是无法言说的痛,因为怀抱希望,因为有了希望,才更痛。 严喜乐此时就在体会这种痛,有了希望的痛。 没错,她的希望名叫李远。 可是,正因为有了希望,严喜乐得知他追过叶子的时候心里的无助失落大过惊讶。 “哦,原来自己又成了替代品。”严喜乐心里酸得揪成一团。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如此喜欢叶子。因为像。她看见叶子的第一眼就觉得舒服,因为她们的外貌有几分相像。今天蒋大君临走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他当初追她的初衷。她不怪蒋大君,因为她也喜欢叶子,很喜欢。叶子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崇拜着,羡慕着,却遥不可及。 但是李远也喜欢叶子,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她心里是喜欢李远的啊,可是那个人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得不到的影子。 严喜乐突然后悔了,不该那么信任他。本以为这次会不一样,欢天喜地地劝慰自己接受这个男人的时候没想到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替代品。 严喜乐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给木木。 木木看着她的表情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乐乐阿姨。”木木小声的说“你要是喜欢李远叔叔就勇敢地表白吧,我觉得他也是喜欢你的。” 严喜乐只是更难看地笑笑。她像个溺水之人,拼命挣扎着喘口气,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听木木说什么了。 这顿饭她吃的浑浑噩噩,怎么结束的她都没印象了,等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坐在李远的车里,李远在讲电话。 “为什么推迟?”李远因为不满提高分贝的声音终结了严喜乐的自我情绪。严喜乐微转头看着他,他那样好看,此时因为什么事情,他带着耳机微皱着眉头,整个人显得更加有棱角,表情严肃而认真,修长的手看似随意地支撑这方向盘,手指纤长有力,看起来很适合弹钢琴。 “尽快敲定时间,不能再晚了,我会跟协会联系。”李远说了声再联络就挂断了。然后略带歉意地跟严喜乐说“抱歉乐乐,之前答应你去看摄影展可能要推迟了。刚刚我一朋友打电话说场地有问题,那天有一场名人纪念展插了进来,我们的要往后推。” “哦,没关系。” “定好时间我告诉你。” 又是那种温柔的声音,严喜乐本想说那就不去了,结果还是应了声好。 严喜乐深深地觉得自己没出息。 李远看出了她心情不好,“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严喜乐递给他一个笑,“就是有点累了。”她知道自己的笑一定很难看,于是找个了借口。 “那回去好好休息。”李远感觉她不是累的,但没多问。 送她回家后李远再三嘱咐她有事打电话给他才走。因为时间推迟有些问题他要处理一下。 他走后严喜乐一个人站在这个空荡荡没人气的小房子里,闻着空气里的潮湿和阴冷,终于撑不住了。她慢慢蹲下身,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不自然地耸动。在身心疲惫的时候伪装是最累人的。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让自己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早知道是另有隐情,不如残忍点早做了断,虽然不能像跟蒋大君那样继续做朋友,但起码不会怨恨对方,自己能恢复的快点。 怎么会这样! 她很难过,终究不是自己的,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一场空。自己就不该怀抱希望。 怎么敢奢望! 她怎么敢!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需要她,甚至没有人理解她。她总是被抛弃,总是备胎选项,她太害怕失去一直努力装作不在意,而这恰恰成为别人理所当然伤害她的理由。严喜乐再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开始只是呜呜地抱着手臂哭,哭到脱力直接跪在地上嚎啕,最后倒在地上抽噎,浑身不受控一颤一颤的。 现实就是这样,人永远孤独,从出生到死亡。她也曾安慰自己,每个人都孤独,可为什么这孤独还伴随那么多绝望。脆弱的时候真的难以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哭够了,严喜乐扶着墙起身,拖着已经麻了的腿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她使劲儿呼吸,像是要吧所有的氧气都吸进肚子里。深呼吸几次之后,她的腿也缓和了,她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无论此时哭得多伤心,多难过,明天依然要为衣食住行发愁,那些感情上的挫折就像是生活的调味剂,终究不是主餐,大不了放弃。严喜乐看了看西下的夕阳,如此安慰自己。 有了安慰自己这项技能,严喜乐觉得生活容易多了。 所谓的安慰自己,不过是劝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起就放弃呗。严喜乐认为这是一种成长,是生活的智慧,是她转变的关键。 放弃也没什么不好,放弃了就无所谓了,就不会被伤害。本来也是打算放弃的,只是回归本来计划,没什么大不了。 有时谎话说多了真的会让人信以为真,严喜乐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了一篇关于放弃的青春励志短文《我可以没有你》并修改了之前的文章,发了出去,她还在不断地尝试,这样的忙碌让她觉得充实。当然,忙碌也是有回报的,已经有一家杂志想跟她长期合作。这意味着稳定的工作和工资,严喜乐很开心。 整理好工作的事情已经过了午夜,她合上电脑,走出卧室,想去给自己倒一杯白开水,可是水壶里没有白开水了,她接了自来水,把热水壶放到链接的加热座上,按下开关,不一会电流刺激的嗡嗡声就响了。她独自走到没开灯的客厅等着,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户洒满半个客厅,清清冷冷的,她裹了下身上的衣服,走到窗边,看那清冷的月。一点凉风顺着窗户缝隙溜进来,衣服裹得再紧也是凉了,但是她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月亮还差一点就圆了,朦朦胧胧的,看不见星星,这里的夜比起尚春很不一样,尚春的也总是清晰明朗的,星星很多,数都数不过来。 才离开半个月,总觉得尚春的自己像上个世纪的事,已经列入回忆范畴。她想起李远放在门口的紫苑花,李远家楼下的相思树林,李远拍的南湾的海里有自己穿着最爱的白色长裙的身影,想起了白陋园,海鲜屋,南岬公园,崎园,岩虚峰…… 都是跟李远去过的地方。 怎么都是李远。 回忆来回忆去,倒像是把自己绑进了他的牢笼。 严喜乐晃了晃头,奇怪水怎么还没开,走去一看才知道,水壶的开关已经跳上来了,只是自己没听见。 竟然这么投入。 尽管答应自己要放弃,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严喜乐叹了口气,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重要,看来放弃他会是一件费心劳神的苦差。 难道真的不值得期待美好的结果吗?难道真的必须放弃吗? 严喜乐捧着水杯,水太热喝不进去,她双手捧着玻璃杯,想借点温暖。 第51章 第 51 章 有的人说,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心情也是,严喜乐赞同这种说法,就如现在,她渐渐学着安慰自己不再自残。但有时候是没得选的,比如你无法选择喜欢上什么人,甚至无法选择不喜欢他。 严喜乐一直没得选,只能沦陷。 第二天中午她发完一篇修改稿之后正在边吃面包边构思新文,电话猝不及防地响了,李远两个字猝不及防地闯进眼帘,昨晚彷徨与无奈统统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明明不能放下防备好好回应对方,那就不该给对方害人的希望。 “李远。” “在家了么?” “嗯,有事么?” “想吃什么?晚上一起。” “有个杂志的约稿,比较急,出不去。” 李远挑了挑眉说“那明天呢?”他不确定地问。 “明天也不行。” 李远沉默了好久,久到严喜乐看了一眼屏幕来确认对方是不是挂掉了,后来才想起挂断会有嘟嘟声。这时电话那端说“我知道了,你忙,再联系。” 说完不等严喜乐回话就挂断了。 李远把手机狠狠摔到副驾驶,眉头使劲儿皱起来,还有副驾驶垫子软,手机没事。她又开始躲他,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李远非常生气。 自己生闷气生了一会儿又抓起电话“尹助理,之前给我查病例的那个女人,继续查,从头查到脚!”尹助理什么也没问,只回了声好,他就切断了电话。 “你不是想逃吗?我看你这回怎么逃!”李远自语着“就不信得不到这个小妮子。” 李远晚上本是有应酬的,但他总觉得昨天严喜乐不太对劲儿,就请林秘书替他,这会儿正好打了电话给林秘书说自己一会就到。 结果,李远喝多了。 饭局上的人并没有可以灌酒,何况林秘书还在,但架不住这人想喝醉,而且心里有事的人原本也是沾酒就多。结果对方为了陪他也喝多了两位。 林秘书想送他回家,李远说还早,要找朋友继续玩。林秘书不放心他等他打完电话知道是找庄少,然后还跟自家老大回报了一下情况“老板,三少说不回家,要跟庄少出去,我跟着吧。” 林秘书做事滴水不漏,老大很欣慰“庄显还让人放心,不用管了,你回家吧。” “好的,只是,三少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哼,让他自己解决吧。”老大用手指头想都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再管他。 庄显接到李远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这人酒量不错,很少有这种失态的情况,看着他打晃地样子还是忍不住先拿手机拍下醉证,又嘲笑了一番。 “哥们儿,你也有今天啊!本来我好好的气氛让你毁了想跟你算账的,看你这样就先记着吧。” “你少跟我贫,我没多,在哪儿玩呢?继续!”李远走路有点打晃,但说话还是清晰。 “呦,明儿这太阳得打西边起来吧,是谁有了目标都不出来玩了?这是厌了还是放弃了,还是满足不了你啊?”庄显嬉笑着瞥给他一打暧昧的眼神。 李远窝在副驾驶根本不接收他的眼神儿,许久淡淡地说一句“我对她是认真的。” 这回轮到庄显不说话了。 庄显没带他去酒吧,而是送他回了他自己的公寓,路上顺便买了一打啤酒,李远没有表示异议。两人默契地没说话。 好不容易到了,庄显把人摔进沙发里,累得直接也倒在沙发另一端,“哥们儿,你也太沉了,以后别说你能喝啊,给我丢人!” “我真没多,清醒着呢。” “你闭嘴,我可是丢下美人来找你,你再敢这么说信不信我抽你!” 李远闭嘴了,他知道他一定敢抽他。 歇过来的庄显起身打开两瓶啤酒,很八卦地凑到李远跟前递给他一瓶问“怎么回事啊?聊聊?” 李远接过啤酒灌了一大口,啤酒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一小股,“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样?” 庄显明显感觉他问完,李远的眼神一下清明了,他确定这人没多。就听他的声音也冷冷清清的说“我想当她的医生,她大概信不过我吧。” “你还救死扶伤?你行吗你!” 他好像没听出庄显的嘲讽,“如果我不行,那就没人能行了。”李远换了换姿势眼神又变得迷离“就是她不让我救。”说着碰了庄显的酒瓶,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得!你个死心眼儿,那就好好给人治病吧。”庄显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了,多说无益,不如碰杯。 两人就着月色,你一瓶我一瓶的喝了起来。 最后喝得歪在沙发里都睡了,庄显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他说了声谢谢。 这一夜过得不好的不止李远,严喜乐也很难过。 午夜过后,她在床上烙饼似得翻来覆去。违背自己的心意拒绝别人,这拒绝让她心存愧疚。事实上,她内心是渴望这男人不顾她的拒绝,毅然想尽办法靠近她,她渴望男人对她的爱恋,却设置重重障碍,不给他机会。她没认识到自己口是心非的矛盾,只是心里暗暗假设性地安慰自己,也许他跟叶子真的没什么,也许他还是喜欢自己的,也许他还会再来。明明是男人没有按照她内心的版本出演她内心的挽留与妥协,她却不自知。她那么喜欢这个男人,她却不自知。 之后李远好久没联系她,她从期盼到放弃,从放弃到期盼,来来回回折磨自己。她已经决定回家,拿起电话想告诉他,看着他的名字躺在手机里却怎么也按不下拨通键,恨恨地又放下。 严喜乐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糟糕,甚至比跟李沐启分手时候的状况更糟。那时候她起码还是安心的,就算李沐启不再喜欢她,他们起码还是亲人。可是,同样姓李,却不是亲人的李远不同,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心情,这种感受甚至比高中时李沐启带给她致命温柔时更强烈,从未有过,但是更不确定。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深的感情,比亲人还要亲的感情。有血缘的感情尚且如此薄弱,何况没有血缘。没有这种链接感情只会更加不稳定,更容易失去。 可是,她真的爱上他了,她体会到了。 无可救药。 严喜乐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想,爱就爱了吧,本来也没期待有多好的结局。那些恐惧和担心无法彻底消除,也不知道会伴随她多久,严喜乐的自我矛盾可以说是升级了,她最后给自己找到的解决方法就是,尽力不给他添麻烦,在心里默默爱着好了,不要让他知道,不要他的回应,只要他过得好,圣女一般的想法。 她长呼一口气,无论什么结果,事情想明白了总是让人安心。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自我劝慰中不自觉设定了方向,还自以为是唯一的路,完全不再思考源头上哪里出了错。 严喜乐定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而后给赵晌打了电话。上次赵晌临时有事没有出来,当天打电话又不接,第二天才回,严喜乐总觉得他的事情大发了。 赵晌的事,的确大发了,但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严喜乐说,严喜乐电话进来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姑奶奶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爽约了?竟敢不联系我,主动弥补。” “是,女王陛下,您什么时候有空赏小的一个机会,请您吃顿饭?” “现在就有空,出来吧。” 严喜乐的爽快让赵晌一愣,“你没约会?” “你不约我怎么能有约会。” “少蒙我,李远那小子能放了你?” 提到李远,严喜乐就像心被扎了根刺,疼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说“没有。” 玩笑也不开了,话里也不带笑了,赵晌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得嘞,一会时光咖啡屋,怎么样?” 赵晌什么也没问,严喜乐欣慰地笑了“没问题。” 严喜乐到咖啡屋的时候赵晌还没来。 她点了一杯咖啡一块蛋糕,刚吃第一口蛋糕就看见窗外赵晌的车子停在了马路对面,而他是从副驾驶走出来的。司机没动,就坐在车里。 意识到这一点,严喜乐无意识地挑了下眉,这是什么情况?赵晌这是有固定伴侣了?彻底把李沐启遗忘了? 严喜乐看见赵晌走过来的姿势有点小别扭,如果不是他那两步走的略急根本看不出来,为什么别扭已经不言而喻,严喜乐又看了一眼外面他的车。 赵晌只要了杯清水还有软蛋糕,服务生刚走,严喜乐就迫不及待地八卦“交男朋友了?”说完还不忘给他个眼神。 赵晌刚咽下去第一口水,被严喜乐一问激动的呛着了,为了不喷出来,他尽力咽下去,但无济于事,还是喷了一杯子,嘴角的水也趟了下来,身子一颤一颤地大声咳了起来,鼻子里还流出来点水,狼狈不堪。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看出来。 严喜乐憋着笑,递给他两张纸巾,他赶忙整理一下自己,叫来服务生换一杯水。 “激动什么?看来是有秘密啊。”严喜乐笑吟吟地说。这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赵晌回敬她一个白眼,“你别幸灾乐祸,你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比我喷的还严重。” 说着话他的电话微信就进来了。他们坐的位置车里的男人正好能看见,但他们因为光的关系看不见男人,不明所以的男人问他怎么了,赵晌赶忙应付两句。这男人就是个神经病!赵晌愤愤地想。 严喜乐看着他的样子,赶忙借机嘲笑他“这么紧张你啊,看来这次是真的了,不然让他过来吧,认识一下。” 赵晌瞄了一眼严喜乐把一句‘别瞎操心’发出去,用一种带着鄙视的眼神看着严喜乐“你真想知道他是谁?” 严喜乐挺直了身板儿,严肃的说“当然想。” 赵晌微信噼里啪啦打出几个字,又看了回复,放下手机,严肃的说“乐乐,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是朋友?” “那必须的啊。” “你还喜欢李沐启了么?” “我早就……不喜 欢了……”严喜乐回答到一半突然有种预感,“该不会……” 严喜乐此时瞪着双眼,张大嘴巴,表情有点呆滞,难以置信地想从赵晌那儿得到否认的答案。 赵晌却点点头,“你想的没错,车里的是李沐启。” 第52章 第52章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你以为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愿望,可能转眼就成真,你以为永远不会在一起的两个人,可能昨晚就在滚床单。 严喜乐此时的表情不能用惊讶来形容,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和困惑。 这时李沐启走了进来,笑着跟严喜乐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严喜乐看着他不回话。他则笑眯眯地坐在赵晌旁边,看起来跟以前并没什么不同。 “把嘴巴闭上,一会虫子进去了。”赵晌实在看不下去了,严喜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夸张,收敛了一下。 “喜乐,实在抱歉,辜负了你的喜欢。”李沐启笑着说,好像在说咖啡不好喝一样轻松,只是右手自然地搭在了赵晌的肩上。 “少臭美了,你早就是过去式。”严喜乐鄙视地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听见严喜乐的发问,赵晌不自然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李沐启也略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我喜欢他,”最后这句严喜乐听清了“总之我不能容忍他跟别人在一起。” 严喜乐听着下巴快惊掉了“你这种混蛋也就赵晌死心眼儿,你好好对人家。” “我知道,不用你教。”李沐启的语气里竟带着不知哪来的自豪,接着却放缓了声音“不过,以前的一些事,还希望你能原谅我。” 从没想过会从这个自私的男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严喜乐惊讶地想,就为此时他的低三下四,都值了。“我早就不计较了。而且也怨不着你什么,我自找的。” “你知道就好。”李沐启颇不以为意的补刀,赵晌听了不乐意了,使劲儿掐了他一下,怒气冲冲的说“你还敢说,这是她不跟你计较你还这么大言不惭!” “我知道错了,我不是认错了么。好了,你别生气了。”李沐启竟然低声细语地劝赵晌,严喜乐总觉得这画面一时难以接受,又觉得这人如此软言细语的甚是痛快,就只笑眯眯地看好戏也不说话。 要走的时候李沐启去取车,赵晌问严喜乐“我听李沐启说你妈妈住院了,这次好像很重,你回去吗?” “恩,回去。”严喜乐淡淡的说。 赵晌没想到她答的这么痛快,“真的?定什么时候了么?” “明天,”严喜乐微笑着看他“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赵晌觉得严喜乐真的成长了,也勇敢了,不似以前那般想不清楚,人也更坚强,他欣慰地笑了“好,需要我给我电话,我立马飞奔过去。” “恩。”严喜乐笑着点头。这样一个朋友,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我觉得李远人不错,你不认真考虑一下?” 说到李远,严喜乐的笑有维持不下去了,想了好久,说“我有认真考虑,说实话,我挺喜欢他的,但总觉得还是不要走得更近的好。” “为什么?” 严喜乐微低着头,赵晌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害怕互相伤害。” 赵晌还想再说什么,车已经到了眼前,李沐启按下车窗“上车。”。两人不再说话,上了车。 严喜乐下车的时候赵晌嘱咐她“傻丫头,有什么事随时找我。”严喜乐笑笑点头说好。 她今天本来就是想找他的,她有点害怕独自回去,但看见李沐启跟他幸福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叫他。赵晌的爱也曾盲目,也曾卑微,也曾低贱地买醉。如今的幸福实在来之不易,她不知道他们怎么在一起的,但一定不简单。让李沐启这样自私又要面子的人承认自己的心意,可想而知赵晌经历了什么。 回家这条路,她决定自己走。 火车55分钟,客车1小时10分钟,自驾1小时左右,大约80里路。严喜乐这么多年两地奔波,对这条回家的路再熟悉不过。每一次踏上这条路都觉得很艰难,但再难都不如这次。 她是坐火车回去的,下了火车再倒一趟公交就能回家。但是她妈妈李娟没在家,她下了火车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在出租车里给小茜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在医院了,说自己一会儿就到。 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严喜乐一进门就看见小茜正在打开保温盒给李娟拿饭。病床上的女人看见她似乎僵住了,一切动作都停了。 小茜也回头看她。 严喜乐承受着两人要把她燃烧的视线,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妈”然后走了进去,把给她妈妈买的牛奶和水果放到了旁边。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李娟面上愤愤地说。“我病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回来看我,真当我是死了是吧!” “赵晌一直没跟我说,上次小茜去我才知道的。”严喜乐有些无力地解释。 “那也好几天了,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来看我?”李娟越说越生气,“借口!你跟你爸一样,忘恩负义!” 实际也没几天,严喜乐这两天也一直做自己的思绪工作,这不是一趟容易的旅程。知道李娟一定嘴上不饶人,但此时听见还是有些要绷不住,本来想坐床边问问她情况,听了这话赶忙拐了个弯看了眼水壶里的水,给自己分散下注意力,不然她会跟她吵起来的。 小茜看了一样隐忍着的严喜乐,听这她大姨继续说“来还摆出一张臭脸,不想来就别来了。” “大姨,你看你,还病着呢,别生气。”小茜带着笑好言好语地劝说。“姐不回来的时候你想她回来看你,这人都回来了,你就被再说她了。” “我还不能说她?你看她根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要不是你去找她她能回来?不想来还来干嘛!”李娟继续带刺地说。“看她那一脸没出息的样子,也难怪没人要她。” 严喜乐越听心越冷,脸上沉了两分,但依然什么也没说,就因为她没否认想自己回来看她这句话。 李娟也骂够了,晚上的时候跟小茜说让她回去,今晚严喜乐在这儿。严喜乐削着平果皮听着,随口说了一句“你走吧,我在这儿。” 小茜看了看严喜乐,没说什么,跟李娟说“那行,大姨,我今晚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小茜走后李娟当着严喜乐的面儿把人一顿夸,什么聪明懂事,能干漂亮,“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也不指望你了。” 苹果皮正削最后一下,结果力大了,割了下手指。不深,但还是出了点血。 李娟看了心里就来气,嘴里嘟囔着“什么也不能干,削个皮还能把自己给削了。” 她把削好的苹果地给她,李娟挥了挥没打针的那只手,表示不吃,严喜乐就抽了张纸垫着把苹果放到了桌子上面,然后出去洗手顺便擦了擦红了的眼眶。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也没什么不能受的。 严喜乐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坐在李娟床边,奶声奶气的说“小奶奶,我给你讲故事吧,你别叹气了。从前有个…”他说着啃了一口苹果,“从前有个木匠,他的村子决定让他在河边修桥,”他边嚼边说,嘴里含着苹果吐字更不清晰,但是李娟笑了,笑得很甜的样子。“他到了河边,河里出来一个鬼。”小男孩说到鬼时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扯着嗓子勒着嘴型发出一个奇怪的音,“鬼说‘这是我的河,你不能来修桥。’木匠说‘我必须要修桥啊’,小奶奶,你猜鬼说什么?”小家伙突然大吼一声“啊,”大家齐齐地看向他,“小奶奶,你的瓶子快空了,我去给你叫护士姐姐。”小家伙说我刺溜下了床,绕过严喜乐就去找护士。 严喜乐走进看了一眼,还有点,看李娟嘴唇发白要把滴流的流量调小了点。“不用。”李娟拒绝的声音有点冷,严喜乐赶忙收手,转头瞥了眼小家伙吃剩的苹果,有些地方已经因为氧化显出偏棕黄的颜色。那是刚刚她削的苹果。 她自然地移开眼神。 一分钟后护士被小家伙拉着来给李娟拔针。漂亮的护士看了一眼耐心的说“小南,这还有这么多呢,不着急,等它到瓶盖了你再去找我,好不好?”护士说着给他比了下瓶盖的位置,又揉了揉他脑袋上刚长出来的短茬。 “我知道,我是怕我一会儿忘了提前告诉你一声,你可别把小奶奶忘了哦护士姐姐。”小家伙摇着护士的手臂有点撒娇地说。小护士拿这小家伙没办法,笑着说不会忘的,然后又去忙了。 “小南,快过来,别瞎捣乱。”看着像他妈妈的女人叫他过去。 小南看了李娟一眼,李娟说“去吧”小南就像得令的小猫嗖地穿了出去,临走时还好奇地瞥了一眼严喜乐,但全程没跟她说过一句。 女人还问了问严喜乐,李娟说是她女儿,对方恭维地说真漂亮。大概他们也会奇怪,母女有这样一句话不聊的么? 病房里有个孩子闹腾是令人开心的,原本死气沉沉躺着的人就像吸了鸦片一样有了活力和笑容。 这病房里三张病床,但就住了两个病人,李娟在靠门的36床,35床是空着的,据说两三天前出院了,小南是来看他爷爷的,在里面的34床,胃癌晚期。李娟看着那家乐观地聊天,深深叹了口气。 严喜乐就看着她追随小南而去的眼眸不说话。 大概十分钟之后,滴流到了底部的瓶盖附近,严喜乐看见了刚起身要去叫护士,眼尖的小南连忙跑了过来用孩子专属的高声尖嗓说“小奶奶,我去给你找护士姐姐。”说完一溜烟跑了,欢脱地像不知疲倦的小燕子,飞来飞去的。 严喜乐在那一下午,李娟连眼神都没正眼给几个,但严喜乐心里踏实了。为什么感到踏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53章 第53章 晚饭是小茜送的,三人匆匆吃过也没什么交流,就小茜能问问李娟情况。严喜乐多数扮演听众,就是偶尔李娟会指使她到个水洗个水果叫个护士什么的。 晚上严喜乐租了个医院陪护用的简易折叠床,睡在了旁边。虽然停气了,但医院还挺暖和,这两天恰好回温,晚上她就盖着自己的大衣睡了一宿。当然也没太睡好,半夜里她听见李娟梦呓的声音,说什么倒是没挺清楚,她睁眼等她呼吸均匀了才又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娟也不看她,只冷冷的说“你回去吧。“ 严喜乐不答,就默默削着苹果,苹果皮削的倒是大有长进。 “没人愿意看你这死沉的脸,不愿意在这儿呆着就走,剩的别人说闲话。” 严喜乐还没想到这个别人是谁,别人就来了。她的大舅和小姨带着吃的大头进了病房,后面跟着小茜,手里拎着早饭。 大舅和小姨一进来看见她都没什么大反应,她小姨还笑笑说“乐乐回来啦,你妈妈病了这么久总念叨你,你也不早点回来看她。” 她大舅看见她只是敷衍地笑一下,没说什么。 严喜乐什么也没说,冲她小姨礼貌地点头,然后继续削平果皮。 她的小姨李华大舅李强也不再看她,跟李娟聊起天来,又是问情况又是关心,东家长西家短的自然也少不了。小茜倒是规规矩矩一言不发地给李娟准备食物。 要说李娟生病最急的还是小茜,小茜从小是李娟带大的,李华年轻时爱玩乐,带孩子又累又苦,她就当甩手掌柜,让她这个姐姐帮她。以至于小茜长大后一度跟李娟的感情比和她还好,发现的时候吃醋的要命,后来回过神来要好好照顾女儿,也挑拨过她们之间的关系。但李娟这场病一生,小茜那张毒蛇的嘴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尽心照顾着她。 严喜乐看着这诡异的场面,心里苦笑,但也觉得李娟那么多年没白疼爱小茜,值了。 她受不住这样明明心里厌恶至极还要面上维持亲戚礼貌的笑,拿着水壶出去打水了。她在走廊尽头的窗口站了很久,看外面树枝都泛着绿色,草地上的小草也隐隐有破土的迹象,天很蓝,春天是真的来了,生机勃勃的,医院里的植物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安慰病人的。 严喜乐慢悠悠地打完水回去,一进门就看见34床的小孙子坐在李娟床边说笑话,所有人脸色都笑盈盈的,好像这些人的关系从来都伯歌季舞,亲密无间,不曾彼此伤害,不曾彼此怨怼。 她只是默默倒了杯水,留着她吃完漱口的。 李华和李强只坐了一会儿,临走时李华叫小茜一起走,小茜说一会直接去找同学,让他们先走。李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也走了。 那小破孩不知道为什么跟李娟特别亲近,自己爷爷明显病重,他却不常伴膝下。严喜乐问他,他说爷爷需要安静休息。听起来很贴心啊。严喜乐很想反驳一句我妈妈也需要安静休息,但到底什么也没说,李娟也确实喜欢热闹。 小茜跟这小孩倒是有的聊,问他幼儿园里小朋友多不多,老师好不好,学的都会不会。李娟笑盈盈地看着。小南说到昨天跟小朋友出去玩,把膝盖磕坏了,李娟立刻变了脸要看,小破孩特别迅速地拽上裤脚,露出膝盖,一大片青紫,隐隐还有淤血的痕迹,李娟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疼不疼啊?一会让护士阿姨帮你抹点药吧。” 小南看见李娟担心的眼神,眼睛笑弯了,直说不疼,不用。李娟不依,护士来给她打针的时候到底让人家给小南摸了点紫药水。小护士挺喜欢小南的,也没收钱,只告诉他别太淘气。 严喜乐看看小茜,又看看小南,心里总是不是滋味。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对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好,对自己的孩子却总没好脸色,甚至漠不关心。 她晃了晃头,不容自己多想,觉得自己大概是没事又找疼了,可惜不能用水果刀。 今天李华和李强来的场面已经比严喜乐预计的好得多。这些人都是她阴暗历史的见证者,甚至曾在她母亲李娟身边吹过不少坏她的话,她都知道。原以为今天怎么也得冷嘲热讽一番再走,尤其是她舅舅李强,好像自己把他宝贝儿子怎么着了似的,没想到倒是平静得很。这么一想,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李沐启出柜了。要真是这样,自己还真该谢谢他。 李娟看着平静不怎么说话的女儿,心里暗暗不舒服,但是今天她大哥什么也没说倒是出乎她意料,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苛刻,何况她在这儿的时候尽心尽力,比小茜还懂得分寸,和来往的护士医生关系都不错,还经常买水果给他们和她的病友,床头柜下的几本画册也是她买的,怕她没人说话的时候无聊。李娟有时候想对这个孩子耐心些,却觉得她根本不需要,好像只有自己挑她毛病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她母亲这件事。李娟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越活越小心眼儿了。 严喜乐又在医院陪了一晚上,母女两偶尔能聊聊天气和食物了,但是过去的事情一概不提。不知道的人问起都对李娟说你家姑娘真不错,能挨得住医院的寂寞。 这天一早,严喜乐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当时她在喂李娟吃东西,打算一会儿再给她按摩一下腿。术后李娟的胃没了三分之一,再缝缝补补的估计就剩二凤之一了,每次都吃不下多少东西,但又经常饿,只能少食多餐。再过两天检查结果下来没问题李娟就能回家了。她本打算陪到她出院的,但没想到木木会用叶子手机发来信息。 “乐乐阿姨,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妈妈今天下午有咨询的,回来的晚,你来陪我好不好?” 严喜乐想到木木那张可爱的小脸,不自觉弯了嘴角,“你今天没上学么?” 那端很快回了信息“今天学校放假了,后天就是清明节了。你来好不好?我想你。” 看着木木的信息,她甚至想到拒绝后他的表情,一定低垂着眉眼,鼓着腮帮子,气闷又不情愿地说好吧。想到这里她突然不忍,这种不忍没有来由却十分强烈,要拒绝这么可爱的孩子,说抱歉,我不能回去了,对严喜乐来说真的很难。但是她就能拒绝孩子病榻上的母亲?答案是能。她想,正好出版社那边也该交稿了。 在这方面人真的很奇怪,人们往往舍得拒绝比较亲近的人或者伤害比较亲近的人,却不忍心拒绝外人或者伤害外人。大概是因为知道有血亲关系或者多年的情分在,明知道对方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就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地挥霍这情分,最后常常猪八戒照镜子,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但严喜乐这次不是。她不曾有恃无恐,她对人一向有求必应,甚至身不由己,但这次她只是想遵循自己的想法,待在能给自己更多快乐的地方。 她在心里做完这一切思想斗争,就给木木发信息说回老家了,下午会回去,不过会比较晚。木木说会等她。看着那几个字,严喜乐的心里像提前开满了迎春花,美得不像话,暖得不像话。当她抬头跟李娟说自己下午回去的时候李娟还能看到她压制不住的笑意。李娟不置可否,盯着她好半天才说“好。” 严喜乐如蒙大赦,但所有情绪马上敛去,都藏在了低垂的眉眼间,李娟再没觉出什么。严喜乐知道李娟看见自己刚才的笑不满了,可她真的想回去。再在医院跟她大眼瞪小眼地耗下去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来给自己一下。 她马上打电话给小茜,说了自己有事要回去了。小茜听完顿了顿才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严喜乐刚想说谢谢,就听那段说“你总是埋怨大姨对你不好,你自己反省一下为什么。”对方说完不等她反应就挂断了。严喜乐脸上的笑也没了。 这段时间小茜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医院里,李娟住院后家里人前前后后起码面子上都来照顾了,后来轮流着,但来的最多还是她。第一,她刚毕业,等着她爸爸给她安排工作,正清闲。第二,她想来,她这个大姨对她很好,她甚至在她这里找到她母亲李华没有给过的类似母爱的东西。小茜觉得这个女人这么好,真不该她来遭这种罪,午夜梦回她甚至能听见刚手术后李娟夜里痛苦的□□,甚至她有次大逆不道的想,为什么不是李华?!但刚有这种想法她就打消了,那毕竟是她母亲,没有人生来就该受罪。 但医院不是好待的地方,正常人在这样每天哼哼唧唧的环境里时间长都会烦躁,小茜也是,多亏严喜乐这几天来医院,把她从烦躁甚至忧郁里解放出来,而严喜乐突然的离开好像假释期结束,又判了她一个有期徒刑,她脸色写着不愿意想,还没歇够呢。 当她拿着从刚才跟朋友一起吃饭的饭店打包的饭菜来医院的时候,严喜乐并不在病房。她脸色不好地说“大姨,她走了?” “还没,出去打水倒垃圾了。” 小茜不管不顾地坐下说,“大姨,你别怪我这么说,我有时候真怀疑她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哪有妈妈还在医院躺着自己就回家逍遥快活的。有什么事儿不能放一放!” 小茜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李娟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也是真心疼自己,她何尝不知道这时候最好是女儿在身边照顾着,别人家的孩子再好毕竟是别人家的,李娟对这个女儿也是千般万般地不满,轻哼一声说“她要走,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不重视我这个当妈的,谁让我养了个白眼狼呢。“李娟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真后悔生了这个女儿,我女儿怎么不是你呢。” 这时候门口的严喜乐也在想,“是啊,为什么我的母亲是你呢!” 第54章 第54章 在医院陪护的三天两晚并不好熬,但她走的时候却很是满足,严喜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抖M。她当然没有让她们知道自己听见了那场对话,当做什么也发生一样,走的时候还拉着小茜的手感谢了好几遍。 怎么当人家的女儿这件事她不太懂,她觉得这不能完全怪她。那个气氛她再待下去真怕自己压制不住自己会见血,后来她都不敢削苹果了,因为她一削手就发抖,总想割一下自己。刚开始还能控制,今天她实在控制不住了。 但是这不妨碍罪恶感的露头。自己是人家女儿,却在千辛万苦把自己拉扯大的母亲生病时撒手不管,只顾自己开心地走人,这罪恶感的确不小。 她压抑着骗自己,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没能力。 所以当敏锐的木木兴奋地打开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严喜乐眼底藏着不开心。他露出一个大大笑,严喜乐这时好像才好一点。他能看出严喜乐的不开心,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是此时他才决定要走他妈妈叶子的老路,成为一名心理医生,他想更懂她。 叶子回来的很晚,那个咨询者走后她对着电脑开始写邮件,是给蒋大君的。既然知道了他单身,也很明确自己的感情,她敢于往前走,叶子从来不是只会等在原地的人, 她敢于冒险敢于争取,若不是失去爸爸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她也不会那么多年止步不前。但事情过去那么久,她也终于想开,她爸爸最了解她,一定希望她走出阴影,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 到家的时候,严喜乐还在,但看见她,严喜乐就起身说要走。她当然会挽留,木木也瞪着期待的眼神,可严喜乐还是摇了摇头。直觉告诉她,严喜乐心里有事,知道她有过自残行为叶子对她的情绪关注总是更多一些,此时她就觉得不妥,但又没有办法。 严喜乐走后,叶子问了一下木木她的情况,木木也说感觉她不开心,考虑良久,叶子决定还是给李远打个电话,谁知道那边一直没人接。 叶子觉得李远虽然是最佳人选,但毕竟不够专业,想来想去还是打给了徐希。 把自己关在家写了两天的文字,突然接到一个快递电话,她查看了网购记录,确定没有此时到的包裹,于是带着疑问匆匆下楼。 大概是因为今年春天比较早,严喜乐出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有迎春花开了,虽然不多,但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快乐。 严喜乐签了字接过一个纸质文件包装袋,很轻,晃了晃,里面似乎是有纸质的东西。 她看到发件人那里是一个公司的名字,电话是座机,她都不认识,还想问什么,快递员已经匆匆走了,只剩下疑惑的严喜乐。 上楼后她才打开,里面竟是一张摄影展的门票。 谁寄来的不言而喻了。 原本说好一起去的,看来李远在躲着自己。但严喜乐还是不禁高兴,他们很久没有联系,虽然一张门票说明不了什么,但也许起码他还是想着自己的。但她转念便失去乐观想法,也行他只是不想食言。这么想着又心情不好了。 就在她内心煎熬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严喜乐皱了皱眉。 “你好。” “我很好,你呢?” 严喜乐被对方的问候弄得一愣,“你是谁?” “不是吧,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声音还真挺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秉着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原则,她严肃的说“这位先生,你要是再不说你是谁我就挂了。” “哟,脾气还不小,我是徐希。” 徐希,这还真是稀客。这人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严喜乐马上把疑问说了出来“徐大医生啊,您是受了什么风想起我了?” 徐希呵呵地笑了,“丫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么?我可是答应了大君要照顾你的。有空么?出来坐坐。” 严喜乐抬头看了一眼钟说“好啊,去哪儿?” 一个小时之后,徐希的车已经到了严喜乐家楼下。严喜乐颠儿颠儿地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徐大医生怕在车窗那挥着手咧着嘴说“这里。” 一上车严喜乐就好奇地问去哪儿,徐希邪魅地一笑说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严喜乐也确实知道了。这是一家小饭店,不起眼,地理位置也不是非常好,但在这个城市生活五年以上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听说或来过这个店。三年前有一档非常火的美食节目深情报道了这家店,不止味道极品,还很有情怀,报道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微博里各大V主分分转发或者介绍此事,报道里的女主也趁机火了一把。 严喜乐当时也听说了,还来干了一次时髦,吃过一次,很好吃。但鉴于家和单位都离得很远,就没再来过。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正好那女主看见,过来热情招呼。没想到还对着徐希说“徐希,来了,里面坐吧。” 说着就引他们走到里面小竹排后面的位置,顺便拿了壶茶水。那里是整个餐厅最安静的地方,如果这老板娘不引导着她都不知道。 徐希坐下后道了谢谢女人马上问“老样子?” “恩,老样子。” 说完女人看了看严喜乐问“这位小姐喜欢吃什么?”说着就递了菜单。严喜乐接过来看了好久,她已经忘了上次吃的是什么,也忘记了味道,只知道好吃,但哪个好吃来着?她犹豫了很久。 徐希看不下去了,“你尝尝这个。”他指着一道松鼠鱼说。 “好。” 这声好刚落地,他就收走了菜单递给女主人说“这些吧,再多就吃不了了。”脸上竟还带着笑。严喜乐看得有些惊悚,但也没说什么。 那女人点点表示赞同,笑眯眯地看了他们两一眼就走了。 严喜乐也看着那个可爱的女人,皮肤细腻白皙,一点不像在厨房忙活的女人该有的皮肤,眼睛虽然不大,但笑起来弯成月牙,圆嘟嘟的脸上一边一个小酒窝,长长的头发都被她聚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收着,她个子不高,粉红色的围裙都快过膝盖了,显得整个人小巧可爱,真的可爱。 她看着她的背影拐了个弯不见了才收回视线,正巧对上徐希笑眯眯的眼神,“你是不是因为性向的关系才拒绝李远的?” 严喜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喷到徐希,慌慌张张找纸巾擦了鼻子和嘴,“你有病啊!”说着擦了擦喷了一桌子的水。 “看来不是因为性向。”徐希淡定的说, 严喜乐使劲儿剜了他一眼。“你才是,别背着陆小姐乱来。” 徐希笑了“我要是背着她乱来也不会带你出来。” 严喜乐不置可否。 “昨天我跟永欣陪李远出去吃饭了,他最近状态很不好啊,你知道因为什么么?” 听见这个名字严喜乐整个心跳都加快了,她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一下说“我怎么知道,你该问他。” “因为你呗。” 严喜乐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脱离正轨,不会好好运作了。这不就是她想听见的消息么!她不就是想知道李远因为她伤心难过么!好来证明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一种优越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努力平静的说。 “这不就是你看到的么?” 严喜乐愣住了,脸腾地红了,那是拙劣谎言被当场拆穿的羞耻,“我哪有!” 徐希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水说“他对你是真心的。” 听他转移了话题严喜乐脸上的潮红才渐渐退去。 看她不说话徐希追问“我怎么想的?” “李远让你来的?” 徐希笑笑说“当然不是,他要是想找你一定会自己来,不会托人。” “你找我就为说这个?” “我是想了解你的情况,毕竟大君把你托付给我,我要对你负责不是。”徐希冲严喜乐调皮地眨眨眼。 严喜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脸怀疑地说“我不是陆大姐,接接受不到你的电波,我挺好的。”说着还嫌弃地拂去胳膊上地鸡皮疙瘩。 徐希不说话了,突然气氛变得严肃。 严喜乐觉得这个百变小樱如果有真人版一定要找徐希去演,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的俏皮完全消失,整个人严肃得不行。严喜乐第一次看见这么认真的徐希不禁震撼,这男人严肃起来居然有种很可靠的感觉。 “你不信任我,是么?” 严喜乐的确不信任他,严喜乐之所以相信蒋大君是有那次酒吧的遭遇,再加上蒋大君也的确踏实可靠,她不是个轻易相信人的人。但是他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严喜乐反而不好意思直说出来。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严喜乐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 徐希这人精当然看出来严喜乐的确不信任他“你可以试着信任我,你以前跟蒋大君说的现在都可以跟我说,没说的甚至也可以说,要相信我有足够的智慧帮助你,当然,我也会替你保密。” 严喜乐抬头对上徐希认真又热切的眼,她轻轻点点头。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那几句话这份安心来的毫无道理。” 徐希不说话,只是等着。严喜乐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转开,然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眼神不再聚焦他身上,而是虚虚地望着徐希身后的小排竹子,“我啊,很喜欢很喜欢他,认识他之后才领悟,哦,这就是爱恋吧。” 第55章 第55章 徐希面上平静,心里惊讶得很,李远一直说追求她,但她无动于衷,总是若即若离,李远觉得严喜乐只是把他当个好朋友,离喜欢还差很远。但徐希认为严喜乐是喜欢李远,只是迫于心里有人先占了位置一时容不下他,这时候当然需要他徐大医生帮她剔除心里的影子让新人入住,谁知严喜乐不按套路出牌,她那么喜欢李远。 “跟他在一起就好像走在午后的阳光里,明亮闪耀,甚至能闻见春天小草破土时的清新。有他在就总有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像黄昏永远不会来,夜晚也能明亮闪耀。他的眼睛总是熠熠生辉,让我不敢直视。” 徐希皱眉道“那你……” “徐希,让我说完。”严喜乐认真的看着他。 徐希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她才一点点找回刚才的思路。 “跟他在一起才觉得我的名字不是讽刺,真的可以实现,我能活的喜乐。也是他让我发现,我对李沐启不是爱情,是盲目崇拜。我只是把李沐启当作我无望的生活里唯一一块救生浮木的幻影,我曾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飘渺的幻影里,用尽全身力气却……是李远让我又看到希望,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虽然肮脏又下贱,但依然有美丽风景可欣赏,依然有美食可以填饱肚子,依然有朋友可以互诉衷肠,凭借这些美的东西,就可以慰藉千疮百孔的心。”严喜乐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他离开我。” 徐希笑了,“你这是哪门子的理论,可别装伟大怕伤害他啊。” 严喜乐也笑了,“说实话,我最自私。看起来这一路我都在付出,其实我一直走在追求自我满足的路上,付出也是实现自我满足的方法,还能博取同情。不过这次还真想装一次伟大。我真的在克制自己别毁了他,他值得更好的女人和生活。” “我认为这要他自己来选。”徐希一句话否认了她的想法。 “的确,可我不是那个选项。”严喜乐说完使劲儿闭上眼睛,手指握得发白,指甲嵌进肉的疼痛才让她清醒一点,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忽然把椅子挪开了一些,让徐希侧头能看见她的全身,然后把裙子撩了起来。 徐希看她的动作整个人有点懵,忙说“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严喜乐露出来的布满旧伤疤的大腿,不用她说,徐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脸色不愉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年前开始的吧。”严喜乐颇为平静的说。 “都有谁知道?” “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当时的心理医生,你,还有李远。” “几乎没有新伤,你在自己控制?” “恩,近一年多已经控制得很好了,没几次。” 她大腿有的地方的疤痕一看就是重叠或反复过的,徐希不自觉地皱眉,心想单从平时表现还真看不出来这姑娘竟然有这心思。徐希对于自残自杀者的认知当然不会停留在同情的阶段,他认为这样的人心理都不够成熟,换句通俗一点的就是矫情。 严喜乐整理好长裙,坐了回去。徐希换了姿势,靠在椅背上说“几条旧伤就是你拒绝他的理由?何况他还知道!我还是那句话,他想跟谁在一起是他的事,你不问怎么知道他的选择。” “恩,”严喜乐轻轻应了一声,徐希还没想明白她这声应的什么意思,就听她继续说“你知道叶子和他的关系吧?我很好奇,可以跟我说说吗?” 没想到严喜乐会在意这件事,徐希认为这件事不能隐瞒,越隐瞒只会成为日后隐患“他俩什么也没有,最开始李远上学的时候在叶子那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咨询,后来追求叶子,但被叶子严肃拒绝了,后来不知道他俩怎么谈的就成朋友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徐希认真的说“但我可以确认一点,这么多年来,他俩就只是朋友。” “你觉不觉得我跟叶子有点像?” 徐希想到了蒋大君,蒋大君就是觉得她像叶子,才在她身上找寄托,难道李远也是?不,李远应该不是。不过看着一个跟自己喜欢过的人这么像的人会不会产生联想就不好说了,这还得跟李远确认。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顾虑,而是说“我认为李远不是分不清自己感情的人,他喜欢的是你。” “但是我有顾虑。”严喜乐顿了顿说“我害怕他只是把我当成别人的影子或者替代品,叶子那么好,我却一身旧伤,我实在做不到他想象中那么完美,本身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如果等到他发现了说分手,不如残忍点现在就拉开距离,起码还有些好的回忆留给对方。” “但这些都是你自以为。” “我不该这样自以为么?”徐希本还想说什么却听出了她的哽咽,正对上她朦胧的眼,只听她说“他可以自己决定跟谁在一起,我也是,我也可以决定不想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严喜乐的手微微发抖,“这是我维护自己仅有方式了。” 徐希听明白了,严喜乐的确喜欢李远,她害怕看到李远失望的眼神,为了控制自己不再靠近他,只能撵他走,这是她维护自尊的唯一方式。 可他还是生气,两个人明明心心相印的,却如此狗血,他看不下去“你就那么不相信他,他就这么不值得你努力一把战胜自己卑微的过去?” 严喜乐艰难地摇摇头,“我不能…利用他…来治愈伤痕累累的自己,我更怕…我会控制不住……甚至…想伤害他!”她的吐字很慢很清晰,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徐希这次真的被惊着了,他没想到严喜乐的倾向这么重,这跟报告里的内容差太多了,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药物治疗。 今天两人谈的都深入了,很多事情他需要回去整理一下,他点点头说“我没想到这么重,但你也只是需要接受治疗,这不应该妨碍你的正常恋情,我希望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说完他走了出去,留严喜乐一个人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徐希回来了,手里拿着已经凉了的松鼠鱼,后面的老板娘拿了两碗米饭给他们,依然笑眯眯的,看见严喜乐一脸沉重对徐希说,“你去选一下小菜。”徐希看了眼严喜乐就出去了。他一出去老板娘就给严喜乐倒了茶水,笑着说“徐医生是个好人,你可以无条件相信他。真的。我也有黑历史呢,自杀好几次,最后还是徐医生帮我走出来的,我能有现在这样简单幸福的生活,真是太好了。”严喜乐这次奇异地从她笑眯眯的眼里看出了许多哀伤。她无意揭人伤疤只说了句“谢谢你。” 严喜乐也知道了,老板娘在他们坐下后问的老样子原来就是不来打扰的样子,看来老板娘是知道徐希要跟自己‘谈心’了。至于那条松鼠鱼,真的是这里的招牌菜,唯一的遗憾是凉了。 送完严喜乐,徐希就开车直奔李远和陆永欣在的酒吧,有些事情他需要问清楚。 李远这时正西装笔挺地在酒吧里喝酒,刚有个美女被他打发走。陆永欣回来的时候看着美女的背影笑着说,“我这才离开一会儿就有人勾搭你啦,市场不错嘛。” 李远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个时间是晚上刚开始的时候,很多妖魔鬼怪都蓄势待发准备出洞happy,李远看着酒吧里热闹的人群,有些寂寞。这么多人,不如一个人的笑来的舒服惬意。 前几天叶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在跟客户喝酒,没接到,第二天回过去才知道严喜乐状态不好,他怕严喜乐再伤害自己,思来想去找了徐希,没想到叶子也找了他,蒋大君走的时候还摆脱了他。“看来我是怎么都逃不开严喜乐这个魔咒了。”当时徐希的这么说的,陆永欣幸灾乐祸地让他认命。这对情侣活活一对欢喜冤家。 陆永欣看了他那没出息的样一眼,说“希希一会儿过来。” 李远马上坐直了问“是不是他找乐乐谈了?” “别叫这么亲热,人家还不爱搭理你呢。”陆永欣本来不想刺激他,但避免他抱太大希望最后失望太大,就小小揶揄了一下。果然李远脸色顿时黑了。 陆永欣心里觉得好笑,这人以前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也有这么一天。“他是找乐乐了,等他来了你再问吧。” 他看徐希一进来就拉着问“乐乐现在怎么样?还好么?” 徐希不回答,先拿起陆永欣的玛格丽特一口下肚,又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长岛红茶,用下巴示意李远说“今天你买单。” “没问题,说吧。” “容儿家的松鼠鱼还是那么好吃,欣欣,下次带你去吃。”陆永欣很配合地答应。 “行,松鼠鱼,我请。”李远略不耐烦地说,“徐大医生,别玩了。” 徐希笑笑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问你,你还喜欢叶子么?” 这个问题问得他一愣,不止他,陆永欣也愣了。她知道对李远来说,叶子这名字在很多年里都是禁忌,但自从他游走世界各地似乎对过去少了份执念,但谁又能猜得到他的心思呢。她怕徐希的问题太尴尬,试图转移话题“多久没联系了,提她干嘛,严喜乐怎么样?” 李远似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坦率地直接说“已经过去了,现在只当是个朋友。” “见过了?” “恩,蒋大君走那天,我去机场接乐乐见到的。” “当时乐乐什么反应?” 他一问倒问住李远了,那天他的确忽视了严喜乐,好多年不见他光顾着跟叶子叙旧,但叶子好像也没冷落她“我不记得了,很多年不见叶子,光顾着聊天了。” “等等,她两认识?” “是啊。”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陆永欣为这狗血的一幕忍不住吐槽。 “是啊。”徐希笑笑。 “不会是乐乐说了什么吧。”李远问。 “你难道不觉得她两很像吗?”徐希凑近了一点问他。 “她两长的是有点像,但那有怎么了?她们完全不一样,脾气,喜好,背景,习惯……统统不一样。我很确定喜欢的是乐乐,不是叶子。” 还沉浸在她两很像的震惊中的陆永欣被李远的话又激得一愣,看来这小子是真喜欢那个严喜乐,竟然忘了自己曾经为叶子要死要活的样了。 “好,记住你的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这么重要,我跟叶子早就只是朋友了,那时候我只是移情过重,我很快就调整自己了。难道乐乐误会什么了?” 这时服务生把红茶端了上来。徐希喝了一口,悠悠地说“谁知道呢,你只要记得你的立场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找到新工作,更新会更加不定期,但请相信偶一定把坑填满。 第56章 第56章 污浊的血液躁动不安地流窜,急需找个出口一泻千里,以往这个时候严喜乐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小刀在大腿上开个口子供它们释放,但如今她不会。她皱着眉紧咬着嘴唇,发抖的手指不停地互相戳着,戳到发白发紧发疼也不松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无所适从到只能不停互相使劲儿纠缠的手指,胸口闷得难受,大抵是那些污浊找不到原来的出口释放便自行寻找新的出路,毫无顾忌地涌上食道,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严喜乐的手指终于停歇了,再无力摆弄,整个人也脱力地倒了下午,被床接住。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但眼前一片黑,她想知道那口血吐在了哪里,想爬起来收拾一下,可她动不了。 很久她终于能张开眼睛,发现身边趴着口吐鲜血的李远。严喜乐吓得直哆嗦,手里的水果刀啪地应声落地。 “难道,难道自己杀了李远!” 她被震惊得发不出声音,眼泪无声地成线流下。“不,不,不要啊!你不要死啊!我爱你啊!”终于,她实在忍受不住那份悲切,痛苦而沙哑地嚎叫出来,就像一早受伤的野兽垂死前在深夜里的哀鸣。 这一声吼把严喜乐惊醒了。她满头大汗地惊坐了起来,眼睛惊恐地瞪着。她用了好长时间来分辨,原来是梦。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伤害李远的念头? 严喜乐揉揉眉心,起床把一身的冷汗洗了下去,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最近她着实勤劳了一把,写了不少文章,而且风格多变,涉猎广泛。她想尝试多种风格的文章,倒不是自己想转型,而是想借此丰富一下自己乏善可陈的生活。 刚做完梦,趁着自己还能记住她写了一个鬼故事的大纲。严喜乐看着电脑里的大纲,笑了一下,自己的生活和故事好像有点傻傻分不清楚了。 她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吃了点剩下的板栗饼,早餐就这么对付了。 吃完饭她看着电脑,页面上的文字是昨晚梦里片段的只言片语,严喜乐又开始回忆,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想伤害李远的?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严喜乐百思不得其解,疲惫的她敲了敲自己的头,开始继续写那个鬼故事了。 黄昏来的很突然,严喜乐意识到的时候透过窗户只能看见半个大太阳了,红彤彤的,散发着有点刺眼的黄光。那光打在她脸上很久,她才注意到,哦,太阳下山了。 她的故事基本完成,近万字的长短篇,晚上再做两遍修改就定稿了。她拿起早上喝完一直没洗的牛奶杯送厨房跑着,又倒了一杯凉白开,站在窗前看外面已经盛开的迎春花和桃花。 今天的天气似乎比往年热,花期开的早了些,她想起摄影展门票的上的桃花,真美。 水杯里的水早就冷了,捧在手里不知怎么心里越发冷。严喜乐把杯子拿到厨房顺手洗了,没想到手一挥,不小心打翻了刚才牛奶杯,里面泡着的水撒的哪儿都是。严喜乐赶忙扯过厨房的抹布擦拭,但是水还是流淌得台上地上都是。严喜乐皱着眉越擦越不耐烦,不知不觉竟哭了。这回可好,要擦的不只是泡牛奶杯的水,还有她的眼泪。 许久,平静下来的严喜乐想到明天就是展出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但她一定会去。此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好像明天展览馆墙上贴的是她的作品。 第二天她一身轻松的休闲装,背了个小小的斜挎包,踩着运动鞋就出门了。刚想关门才发现门票忘了,又踩掉鞋子进屋拿门票。 展览馆离严喜乐的家比较远,她地铁倒公交折腾了很久才到。周末的公交和地铁人都很多。她心想,大周末的怎么都不在家休息,偏偏出来逛。 一到展览馆她就后悔自己的这身装扮了,桃花虽然开了,但气温并不高,风吹着她的运动外套微微起伏,她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路边,看着人群来来往往,偶尔有穿着考究的人往展览馆里走。严喜乐抬头看了看天,很蓝,深呼一口气,走了过去。 抬头看天成了严喜乐下意识的动作,她在紧张或者不安的时候总会想抬头看看天。 检票时她看见了检票员错愕的眼神,估计像她这样运动外套加牛仔裤的客人很少吧。但她依然假装不在意走了进去。 展馆空间很大,也很明亮,七拐八拐的白色高墙似的围挡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过道上时不时还会有艺术品摆放,呈几何形状的吊灯高悬着好似摆设,每张照片正上方都打着黄色小灯,方便看得更清晰,气氛很文艺,也没人大声喧哗,即使结伴而来互相讨论也是耳语。 严喜乐在这种好似静默片的场景里独自逛着,看惊醒动魄的龙卷风照片,美轮美奂的北极光照片,广袤草原上野生动物的生存照片等等,令人惊叹。 这里的照片还有分类,什么风景类,人物类,动物类,生活类……严喜乐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别,就独自乱转。不知道拐到了什么地方,她看到了一张照片前有很多人在看,她不是爱热闹的人,却不自觉走了过去。 没想到照片里的人她认识,正是她自己。 严喜乐当然没想到这里有她的照片,她想过这里有李远的照片,也有一瞬间想过也许有自己,但总觉得李远不会这么做。当真的看见自己的照片被摆出来供人欣赏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就站在自己的照片前,百感交集。 那是什么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好像有人懂了你的感情,并把那种感情与人分享,你害怕着裹足不前,但没想到那感情袒露在阳光下的时候竟然有那么多人欣赏,愿意为此多关注一眼,这时你才发现以前自己的忐忑是多么愚蠢。 看的人渐渐的来了又走,最后只剩她自己,偶尔有人是她微笑她也都微笑回应。 严喜乐独自站在照片前,很久,直到泪流满面。 照片里的她在睡觉,头发有些乱,脸微泛着熟睡的潮红,紧闭的双眼,微皱着眉头,好像很疲倦有心事的样子,从身后的背景看得出来是在火车上,她斜后面的人在热闹的打着扑克,还有人在过道上徘徊,显得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画面处理得很柔和,严喜乐蓬乱的头发和带着潮红的脸颊都那么生活化,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如此真实,也许你下次坐火车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你旁边的位置。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理解她!严喜乐心想。她不懂艺术,但却在这个照片里感受到很多东西,那些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情绪,就这样轻易泄露在外。 严喜乐倒没生气,她只是感慨自己的功力实在不怎么样。 她在看照片,不远处柱子后面的男人在看她。这张照片他原本不想放进来的,他还有很多严喜乐的照片可送来,但最后他还是选了这张。 他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好像一个下午都站在这里。看到严喜乐的情绪好了些,才缓缓走过去说“我送你回家?” 明明是疑问句,却让严喜乐不容拒绝。说完他就往停车场走去。 严喜乐当然不会拒绝,她欠李远的,至少她现在欠他一句发自内心的道歉和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 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停车场看到李远停下,严喜乐才直直站着他身后。李远回身一把抱住她,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严喜乐有点呼吸不上来,但也没挣扎,只是由着他发泄情绪。 她知道,是自己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单方面给他定性。她也知道此时他还愿意抱着自己一定是非常喜欢自己的。严喜乐快被这温暖的怀抱揉成一汪水,她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回抱着他。 不如就放纵自己的感情吧,这个男人温柔得不忍心再伤害他。严喜乐没辙了,她真想投降,就放任自己陷入一段新的恋曲里。 感受到严喜乐的回应,李远瞬间勇气倍增,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忍耐都值得了。他双手撑着她的肩,双眼直视着眼前好久不见明显又瘦了的女人,趁机提了要求“别再躲着我了,别再拒我于千里,陆永欣和关叶都只是朋友,你是不同的。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的,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外貌,只因为是你,我真的喜欢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 不等他说完严喜乐就哭了,她真的很感动,这是她活这么大第一次被告白,对方还是李远,她那么喜欢的李远。“我何德何能啊!”她心想,眼睛已经哭得通红,一声一声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长久以来,她一直知道他的心思,但她一直回避,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表白。 看着她如此难受李远赶紧又抱住她,温柔地劝着,“傻丫头,别哭了,我给你时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说着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李远心软地没强迫她马上答应下来,路上再三嘱咐她不要不理他,他会给她时间的,严喜乐点点头。送她回家后李远就走了,眼里带着不舍,但还是决定给她时间。 这对李远来说是很难的。展览馆里的照片是他真正拍的第一个严喜乐,那个女孩第一次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视野时他就有些移不开眼睛,他本能地觉得她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孩,而且她的故事一定吸引自己。他为了这第一张照片调了很久的相机,总觉得不对,怎么也没办法把他眼里感受到的情绪都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最后他拍了一组照片,10张,今天展览的是他最喜欢的一张。 当他看见严喜乐看着照片时眼里藏不住的惊讶和激动,他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心想着乐乐是喜欢的就觉得万幸。 他没有把严喜乐独自看海的背影照和她灿烂地笑着挥手的照片送来参展,他觉得那些都不够真实,实际上这个女孩子没有那么乐观,也没有那么悲观,她只是经历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的影响留在了她的气质里,熟睡的时候才没有伪装地显了出来。 李远走后严喜乐就站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看着楼下走向远方的男子,感受到今晚的月亮很明亮,心思一下变得更清晰。 怎么可以自私想让他治愈这么难堪的自己,这是利用,不是她梦想的纯粹的爱情。严喜乐突然明白,正是因为太喜欢,更不想把这么不好的自己交给他,他值得拥有更好的自己。 这个冷清的圆月照进她内心的真实,她也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很久没睡过好觉的严喜乐那晚意外地睡得很香。 第57章 第57章 什么叫如释重负?当一个人的心事得以了结的时候大概就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比如,刚刚期末考完试,比如刚刚提交一项做了很久很复杂的材料,比如刚刚表白。 这个时候可能还不知道结果,考试可能会砸,工作可能需要修改,表白可能不成功,但结果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占据了大半颗心的心事了了,这足够好到如释重负。 李远心里的那块石头就这样落地了,等待宣判的过程并不煎熬,因为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打算再离开她,这个人他都要定了。 从那之后严喜乐也确实没再躲着李远,李远找她的时候只要有空都会应约。 这周末,两人约好去逛动物园,严喜乐想写一篇关于动物和饲养员的故事想去取材,李远当然义不容辞,说好久没去过,一大早就等在了楼下。 李远坐在车里,看着走来的严喜乐,今天风很大,吹开她发丝,她微低着头,眯着眼睛,快步走过来。一进车里她就呼出一口气,笑着说,“今天风真大,还好没戴帽子。”李远笑着看她,心想“她头发长了。恩,我还是更喜欢她轻松笑着的表情。” 严喜乐不知道他笑什么,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李远找了个借口。 果然,严喜乐马上系上安全带。 车刚开没多久,严喜乐的手机就响了。是小茜。严喜乐犹豫两秒,接了。 “严喜乐!你还是人吗!你妈生病你不知道吗?回来看过一次就算完成任务吗?你打过电话问候她吗?她又住院了你知不知道!”严喜乐一接起电话就是那边一通怒吼。 “我妈又住院了?怎么回事?我马上回去。”愣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急了。 “等你回来她都死了!癌变啊!都是被你气的!”电话那边小茜还在不停的喊“原来只以为你不知廉耻,有违常伦,没想到你还心肠歹毒,六亲不认!你怎么不去死啊,怎么要死的人不是你啊!”吼完小茜就挂断了,严喜乐一时没反应还举着电话。 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李远担忧地看着她。她缓缓放下电话,手却不受控地抖成了筛子,心里一片茫然与凄凉。 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原来是如此不堪的人啊。严喜乐心想。 “别哭。”李远心疼地帮她擦拭泪水,这时严喜乐才发现自己哭了,也找回了点理智。 “抱歉,动物园,恐怕去不成了,你能送我去车站吗?我得回趟家。”严喜乐说的很平静。 “我开车,一起回去。”李远说。 “不,你送我去车站就行。” 李远紧紧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一起回去。” 严喜乐一阵心悸一阵感激,轻轻点点头。 有人陪她回去从心里使她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这个人不用做什么,只要存在,就足够抚慰她。严喜乐知道李远担心她。 车稳稳地启动,掉头,往严喜乐家的方向出发。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严喜乐突然说了句“她不会有事吧?” 李远知道她是担心她妈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红灯的时候拍拍她的手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严喜乐抓着他的手不放,那温暖的手掌神奇地安抚了她焦躁地心情。她借着这点寄托平静地把自己的成长经历过了三遍还是觉得小茜骂得毫无道理。她原本是愧疚的,那是她的妈妈,是这世上最该亲近的人,也是血脉相连最紧密的人,如果她离开了,那这世上再无她的家,而她一直以自己的病为借口耽误回去尽孝的路,她自知无理,心里觉得愧对了她妈妈。可当被指出来骂她反而底气十足地觉得愧疚得不应该。那些人知道什么?至亲甚至连个外人都不如,自己生病的时候没人照顾,遇到事情没人理解,一味指责自己的亲人比陌生人更陌生。 她以为这一路已经够给自己心里筑起坚硬的防线,可当她踏进病房,看到亲戚们围着病床上苍白虚弱的母亲忙前忙后的,她的眼睛突然一酸,眼泪就淌了一脸。 那不是她记忆里的女人,记忆里,那个女人总是美丽又强势。她用虚张声势的怒吼武装自己的脆弱,用偏见来解释她身上无法无天的世道,用怒骂来宣泄自身的不得志。严喜乐是知道的,那个女人一直生活得不易,甚至被迫改变了人生观世界观。 严喜乐其实是同情她的。 果然做不到,那个女人养了她那么多年,她做不到漠视她的生死。 小茜看见她站在门口瞪了她一眼,就当她是空气,继续张罗李娟的事。刚去办完手续的大舅回来,正看见严喜乐垂头丧气地依着门叫了她一声,把她带到了李娟病床前。 李娟的眼神浑浊,带着呼吸机,各种仪器都在身上。看见严喜乐过来只是瞟了一眼就不再看她。 “你妈妈这次病得突然,一早就送来了,现在好点了,等着做进一步的检查。”李强语重心长的说“你也不小了,你妈身体不好,多陪陪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点不自然的说“你,最近,联系过沐启吗?” 他的问话似乎唤醒了严喜乐,“没有。”她平静的回答。 “如果,你看见他,帮舅舅带句话,就说,我,原谅他了。”这句话李强说得及其艰难,严喜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强看她没说话继续说“乐乐,舅舅知道让你找他不合适,但是舅舅的确不知道还能找谁。他连小茜的电话都不接,你就帮帮舅舅吧。”李强说得有点低声下气,严喜乐受不了他这样,曾经强势地辱骂自己是贱人的舅舅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严喜乐刚想勉为其难答应,李娟就眼睛瞪得老大呜呜地发出声音,仪器上的不知道什么数字在快速升高,打水刚回来的小茜看见这个情况赶忙大声吼“你们要聊出去聊,别在大姨面前来这套,人都躺下了你们还气她,得死了才罢休吗!” 小茜的话说得不客气,李强撇撇嘴,小声抱怨一句“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就径直走了出去,要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严喜乐。 严喜乐还是默默站在病床前。 李强一走出去李娟就没了声音,只是不看严喜乐。 严喜乐知道李娟心里也难受,轻轻坐在床边,说“妈,回来看你。” 李娟依然不说话也不看她。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严喜乐吊着眼泪哀求地说“妈,你看看我吧。”但李娟依然毫无反应。 小茜冷冷地看着,眼神似乎在嘲笑她自作多情。 李娟最拿手的就是冷战,严喜乐受了这么多年依然不习惯。以前就算不习惯她也逼着自己习惯,但此时她却怕再没时间适应,死命握着拳急吼吼地说“妈,你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了,都这时候了你还不理我吗?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远看出她的忍耐,本不想进去给她找麻烦,但实在看不下去,快步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膀安抚似地捏了两下。 不知道哪句话说中了,李娟侧脸怒视着她,正巧看见李远一些列连贯的动作,艰难质问“他是谁?” 李远不卑不亢地说“阿姨好,我叫李远,是乐乐的男朋友。” 李娟听了冷哼一声,伸手要摘呼吸机,小茜怕她碰到打针的针管忙上前帮她摘了,一边还抚慰地摸索着她的背,轻声说“别急别急。” 似乎小茜真的安抚到了李娟,她深呼口气,让自己缓和了一下,但依然瞪着猩红的眼艰难地说“你是不是离了姓李的就活不了?贱!你不是我女儿,滚!” 说完她无力地靠在小茜身上,大口喘气,小茜赶忙给她带上氧气罩,把她放平,轻柔地说“大姨,身体是自己的,别气坏了,小茜可心疼呢。” 李娟听话地呼吸顺畅了起来。 李远看她缓和了还想说什么,小茜却抢先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勾搭上的,总之别再来了气她了,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说完她就把严喜乐往外拽,严喜乐任由她拽着,李远扯开小茜的钳制,“我带她走。”说完护着严喜乐出去了。 “我不知道严喜乐跟你装得有多可怜,这位先生,我劝你还是认清本质再交女朋友。这是忠告。”小茜追出来说。她看李远为质彬彬,穿着休闲装也很有型,心想这么好的男人给严喜乐白瞎了,不破坏岂不可惜。 “这位妹妹,我可是追她追得很辛苦呢,你可别又把她吓跑了。”李远笑着说。 “呦,原来是郎情妾意啊。”小茜笑哼一声走到低着头的严喜乐面前,居高临下的说“严喜乐,你可别忘了你是谁!你就是没人要的孩子!记住,你配不上这么好的生活。”说完她再懒得看一眼这对狗男女,骄傲地走回病房。 李远深深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长得还算秀气的女孩子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安慰严喜乐,却看见她捏成拳头的手抖成了筛子,带动整个身子都在抖。他赶忙抱住她“乐乐,乐乐,你看着我乐乐,乐乐……” 无论他怎么叫,严喜乐都不回答,只是在抖,突然她泄力地靠在他身上,开始全身抽搐。 李远吓坏了,赶忙叫医生。 第58章 第58章 睡了一白天加一晚上,严喜乐在半夜的时候总算醒了。 她睁眼后就看见趴在她床边睡着的李远,心里一阵温暖。 她看了一下周围,是医院,自己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似乎药效还没全过去,她身体有些僵硬,她不想吵醒李远,就自己睁着眼回忆白天的事情。 自己是真不受待见,以前跟她那么好的妹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严喜乐不是不诧异。但她觉得自己也是活该,自己过来找不痛快,明知道来也是这样的结局。 她忍不住想,如果小茜尝试过死亡和绝望她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如果她尝试过真正的死亡和绝望她就会知道此时的自己活着有多不易。 这个不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抵抗死亡的不易还是努力生活的不易,要知道,两者之间的距离堪比十万八千里,一死一生,可她就是分不清楚。 严喜乐不自觉叹了口气,轻轻动了一下,就那么轻还是惊醒了李远。 “醒了?” “嗯。” “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挺好的。” 李远愣了一下,医生查房时嘱咐他病人醒来可能会觉得乏力口感,这是正常的。他看着她,随后笑了。 “那睡一觉吧,明天出院。” “好。” 说是这么说,后来两个人都没睡着,个自怀着心事眯着养神。 第二天一早医生检查完严喜乐就跟李远出院了。她跟在李远身后,一阵风从医院走廊的窗户吹进来,严喜乐停下脚步,侧身眯着眼,伸手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外面的柳枝已经冒了新芽,粉色的桃花散发早春的气息。 李远犹豫着问出口“要不要…再看一眼你妈妈?” 严喜乐低头,半天才微微点了一下,“去门口看一眼吧。” 她看见她妈妈闭着眼躺在床上,小茜坐在旁边摆弄手机。没有人说话,却好像也没什么不和谐的。 “她只看到她世界里的阴晴圆缺,看不见你的世界电闪雷鸣。你没有错。”李远的声音淡淡地在耳边响起。 严喜乐不知道李远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但这些话就是能安抚她。她在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面黄肌瘦的母亲,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不似过去的意气风发,美丽的容颜也不复存在,她的母亲真的老了。 回城的车上严喜乐突然说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远眼神里略显疲惫,但强打着精神开车,只说了句“问吧。” 严喜乐看着他的脸色,想这时候也许不是好时机,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好时机,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 李远听了她的问题笑了,原本疲惫的神情有了活力,“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严喜乐不答,等了两秒李远继续说,“是因为家人都不待见你,表哥还欺骗你的感情,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这么照顾你你就提防起来了?”说完他看了眼严喜乐说“这是你之前拒绝我的原因吗?” 严喜乐微不可寻的应了一声嗯,想想又补了一句“主要是这个原因。” 李远笑意深了一点“看来还有次要原因啊。” 严喜乐突然反应过来“是我要问你,你怎么反问我了?你还没回答我。” “我很~喜欢你。这点你不需要质疑,也大可以放心接受我的爱意。”李远顿了顿觉得她需要些引导“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庭环境可能影响你,导致你的价值观有偏差?” “有想过。”严喜乐老实地说。 “所以,你以为的爱情需要彼此付出同等代价的观念可能是错的,这点你有没有想过?” 严喜乐愣了,她没有想过。她的家人对她的喜欢都是有理由的,觉得她值得才会夸奖,没有无条件的支持和喜欢。这是她一直信奉的价值观,她生活这么多年里这一条可谓屡试不爽,很多场合都附和这一条,她也奉这条为处世之道,从没想过是错的。 “看来你是没想过。”李远从镜子里看到她脸色有点白,声音不自觉更放缓更温柔“我曾遇到过一些人,他们对我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互相喜欢就要势均力敌付出些代价,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对,但这是唯一一种喜欢人的方式。在我看来,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也许因为你一个眼神一个句话,我不知道,反正我爱上了你,你就是那个我无条件爱着的人。” 想了想他继续说“但要说原因,也不是没有,在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画面,就是你穿着白色长裙站在海里的背影,我觉得你的背影孤独又哀伤,我不想让你孤独,我想一直陪着你,给你些快乐,再给你些美好和幸福。” 好久严喜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不值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李远知道她哭了。 “你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李远的眼里带着可谓是宠溺的笑,可惜严喜乐认错般低着头,没看见。但她也没在说什么。 到严喜乐家楼下的时候她坐在车里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李远等了一会儿说,“乐乐,你昨天都没休息好,今天回去睡一觉好么?我明天再带你去动物园。” 严喜乐这才解开安全带,然后竟倾身吻住了李远。因为太突然没想到,李远直直地看着她,严喜乐点水般亲了一下,看见李远的表情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谢谢就要下车。李远却马上伸手把她拉回怀里,重新吻住她,然后加深这个吻。李远觉得等严喜乐的回应真是不容易,他等的筋疲力尽,但他也庆幸自己终于等到了,真的很甜美。 “我希望刚才你的吻不是为了谢我。”吻过之后还不舍得松手的李远抱住了她。 “嗯,起码不全是。” 严喜乐听见她头上的男人笑了。她身体有点僵硬,这突然的亲密让她不适应,而且车里空间不够,她的姿势也有点累。 李远抱了一会儿,不舍得地松开了,刚分开的时候亲了亲她额头。 看着严喜乐泛着潮红的脸颊和自己对视,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还强装镇定,便想再撩拨一下“你终于有了有男朋友的自觉,以后要每天给我发信息,要想我,记住了么?” 严喜乐终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点了点。 李远满意了,放了严喜乐,嘱咐她有事给自己打电话就回了公司。那天李远加班到很晚,效率奇高,下班前收到了严喜乐的信息“我很想你。”简单的几个字,李远心里已经美上天了。 严喜乐当天把动物饲养员的文档关掉,新建了一个文档,构思了一个温暖的爱情故事。 那之后李远有时间就会找严喜乐,不管多累多晚都想看她一眼再回家。有时玩笑般撒娇要留宿,严喜乐只是笑着摇头,李远总是乖乖地走,不敢造次。 那之后徐希找过一次李远,徐希跟李远说了严喜乐的倾向,让他自己注意安全, “我认为严喜乐潜意识里一直把你划归自己地盘里唯一不会失去的人,即使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比不上的。觉得无论自己怎么疏离,你都不会离开她。她潜意识里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认为伤害你是没有问题的,你要小心点。” 李远没想到严喜乐早就这么看重自己,心里很高兴,嘴上只是应承着“知道了,放心吧。” 李远认为严喜乐即便有过冲动和想法,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他敢肯定。 事实也确实如此。严喜乐从知道自己有伤害李远的意识之后自己也实验过,但都证明了自己真的在乎这个男人,即便知道伤害他也无所谓,但就是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两个月后,桃花迎春花早都不见踪影,柳枝已经茂密油绿而不再青葱,夏天毫无预兆地光临,连吹得风都是热风,好像春天不过是飞逝的影子,不曾存在过。这一年尤其的热。 夏至刚至,严喜乐手机进了一条短信,李沐启发来的,通知她李娟去世了。严喜乐拿着手机好像不识字的孩子反复看着那五个字“你妈去世了”,李远发现了她的对不,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又看着她。李远觉得严喜乐总是让他琢磨不透,他觉得她们的母女关系不好但毕竟是亲生母亲,还是会难过,可严喜乐的脸上找不到难过,那也许因为关系不好会冷漠,但他甚至找不到冷漠,反而她一脸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李远陪严喜乐赶回去的时候在殡仪馆的看见小茜捧着李娟的遗像站在家属的位置。那是整个屋子里最醒目的位置,而她只站在门口便迈不动步子了。 严喜乐的眼睛被刺痛得睁不开,生疼。 屋子里人不多也不算少,有的人大概起太早了在偷偷打哈欠,有的人在跟旁边的人眉飞色舞的聊天,有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的椅子坐在角落低垂着头昏昏欲睡,有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着李家长短,严喜乐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被安在了低贱和不孝的后面。 她的舅舅和小姨看起来神色怏怏,倒不是因为难过,大概是熬夜的关系。只有小茜是真的难过,虽然她什么表情也没有,但不妨碍她周身的低气压。 小茜又瘦了了,眼睛红肿得像一对熟透的小桃子,她看见了严喜乐,但像没看见一样转移了视线。她的小姨,小茜的妈妈并没有反对小茜像真正的女儿一样捧着遗像,严喜乐当然也不知道李娟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小茜。 来行礼的人都走光了甚至她的舅舅和小姨都走了小茜一直没有动,殡葬馆的人来催,下一个死者马上要用屋子了,小茜却执着地站着,只说了句还差一个人。 严喜乐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牙关紧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像脱线的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小茜这才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眼睛看着门口贴着她的耳朵说“大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有了你,你耽误了她一辈子!”停了一秒继续说,“你以为门口那个男人爱你?嗬,别傻了!连你的父母亲人都不爱你,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爱你?!你可真够蠢的。你这辈子都别指望有人爱你。” 严喜乐半响说不出话,小茜要起身的时候听见她说“那你呢?“严喜乐好似活了一样继续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我的小女孩不爱我?那个考试没考好让我给她签字结果被发现宁愿挨骂也没招供的女孩不爱我?那个第一次收到情书兴奋地睡不着搂着缠着我问我怎么办的女孩不爱我?可我觉得她爱我啊!” 小茜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她这么多糗事,不甘示弱地说“你以为是什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过是利用你,不仅没人爱你,也没人真正需要你,你对大家来说什么也不是,包括门口那个声称爱你的男人。”说完就走了出去,与李远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冷哼一声。 看见严喜乐还跪坐在地上,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着让她离开,李远赶忙上前扶她起来。她眼里还含着泪,神情恍惚,李远不知道小茜对她说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好话,直后悔没有一直陪着她,但看严喜乐脸色惨白,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严喜乐那天晚上回去一句话也没说,之后连着两天没找李远,李远发短信打电话她都视而不见。 第三天的时候,李远找上了门,在门口等了很久跟着送餐快递一起进的屋子。 严喜乐没拦住,浑身难受到发抖,看着他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李远一进屋就看见一地的照片碎片,桌子上还摊着没剪完的相片,他扒拉开层层叠叠的相片,把盒饭放下看见桌角还有完整的连袋子都没打开的盒饭,回身发现不怎么好的严喜乐。原本的愤怒不知怎么一瞬间就都消失不见,他换了一副温柔的样子,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谨慎地说“我很担心你,别这样折磨我,你知道我爱你。” 听到最后一句,严喜乐猛地抬头对上李远关切的眼神,“你是真的爱我,对不对?不是利用我,不是哄我的,对不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她的语速很快,眼睛里含着的泪把她的期盼放到更大。 李远看出了她心里漫溢的委屈和不安,突然明白了,那天小茜一定狠狠刺激了她。他怎么那么粗心,没有当时问清楚。此时责怪自己已是徒劳,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白痴。 他握住严喜乐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认真而真诚的说“乐乐,我要你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并且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我爱你,很爱你!从来没有人让我如此珍视,你是唯一一个。如果你心里有疑问,我希望你面对我问清楚,而不是一个人想当然地决定我们两个人的命运,这对我很不公平,对不对?” 这话像疑问,实则只是要严喜乐点头承认,因为她根本否认不了。 “那,现在我想听听这几天困扰你的疑问。” 第59章 第59章 李沐启去了李娟的葬礼,葬礼简单而严肃,小茜全程代替严喜乐,做了个合格的女儿形象,当然他也看见了严喜乐和李远,但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转头离开。 李沐启心里冷哼地看着他小姑,也就是小茜的妈李华。他知道李华默许小茜的行为无非是因为李娟的遗产。李娟临终的时候他也赶了回来,想通知严喜乐,但他最终看看电话里的名字,又放下了手机。这件事他连赵晌也没告诉,他怕他告诉严喜乐,她会更伤心。因为李娟此时正拉着小茜的手,说“此生的唯一遗憾是没能对你更好,所以把自己所有身后遗产都赠与你。”他看见听见这句话的李华不耐烦的眼神立刻变成了灯泡,还让哭得不成人性的小茜谢谢李娟。小茜没有谢,反而抱住李娟大哭着说,“我不要遗产,我要你回来。” 李沐启经常被他的家人弄糊涂了,她们的关系到底是亲密还是疏离?家人有困难的时候兄弟姐妹不见得伸出援手,就像此时,李华对李娟的厌恶清晰可见,但是李华的女儿小茜和李娟的感情亲如母女却一点不假,他以前可没觉得她们的感情会如此深厚。而他的爸爸李强,像个外人一样站在一旁冷观,什么也不管。 自从他跟他爸出柜这是他第一次回家,他爸觉得不能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李远的事并没说,所以还是叫他回来了。李沐启在那看见了严喜乐就跟小茜说有事要回去,回头看见他爸李强用带着杀伤力的眼神看着他,但他并没被吓着,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自己,被他瞪一眼就害怕挨打,他走过去叫了一声爸,李强没应,他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给我断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李强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李沐启的嘴角弯起来似有轻松的说“那是我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才不像严喜乐那么傻呢,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在意别人干什么。 对,他爸就是别人。 尽管李沐启觉得对不住严喜乐,但依然觉得严喜乐活得太辛苦很大程度是自找的。 那天参加完葬礼回来去找赵晌他就追着他问严喜乐怎么样,他心烦地说看见了但没说话,赵晌又问她看起来好不好。李沐启彻底被惹毛了,一把把他按在墙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再关心她她也不需要你,人家身边有人呢,你着什么急。” 赵晌知道他又开始乱吃醋,笑着说“呦,李大爷又吃醋啦,这酸的。”说着还拿手在鼻子附近扇扇风,好像真有一坛子老陈醋。 李沐启不怎么好意思的放开他岔开话题,“我看见我爸了。” “怎么样?” 李沐启知道他问的是他们的父子关系,但他不太想说,随手点了一根烟“就那样。” “你这人什么脾气,不想让我知道就别提啊。”赵晌知道他心里一定堵得慌想跟他聊聊,又抹不开面子,就故意激他。 “因为你我才这样的,我还不能提?”李沐启果真被他激着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脾气大不说,性格还很别扭,也就是赵晌了解他还能包容他。 赵晌笑着说“你怎么样了?我看你挺好的啊。” “操,你还有脸问,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跟家里出柜吗!我爸让我跟你断,我不同意,让他别管我。反正他现在管不了我,不过你注意点,我怕他一上来倔脾气对你不利。”埋怨归埋怨,最后还是忍不住担心赵晌。 赵晌顺势抱住他,“恩,放心吧,就算你老子来威胁我我也会对你负责的。”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背。 李沐启被赵晌弄的没脾气了,笑了一声,狼吻住赵晌,直到两个人都呼吸不顺才分开,彼此听着对方喘粗气,“你当然要对我负责,这辈子你跑不了了。” “求之不得。” 两人又纠缠到一起。 赵晌边吻他边想,“你他妈可也得对我负责啊。” 李沐启感受到他的一心两用,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唇,“想谁呢?这么不专心。” “想你。”赵晌含糊地说着又追上他的唇。 “我爱你。”李沐启也含糊地说了一句。 赵晌惊恐地停了所有动作,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李沐启被他的眼神弄得直发笑,“你这什么表情,跟小仓鼠似的。”说着还捏了捏他的脸。 “你再说一遍。”赵晌傻愣愣地说。 李沐启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是多没安全感啊,但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爱你。” 过了好久赵晌眼睛被泪水打湿了,两行泪将落下的时候他猛地抱住李沐启。李沐启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不已,轻轻抚摸他的背,帮他缓和情绪。“好了,至于这么激动么,不就是表白了一下么。” 赵晌沙哑着带着哭腔说“我容易么,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这句话。”然后又叹了口气说“就算明天就死掉也值了。” 李沐启打了他屁股一下,说“瞎说什么呢。” “我就算觉得自己现在太幸福了,幸福的好不真实。”赵晌看着李沐启说“我总觉得自己把乐乐的幸福抢走了,要是乐乐也能获得幸福就好了。” 李沐启这才他的心情,知道自己吃醋的很没道理,于是抱紧他淡定地说“她会的。” 严喜乐在获得幸福的路上披荆斩棘,不是跟世界搏斗,是跟自己。 此时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听见了李远的问话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两天她都在思考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她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剪相片,好像发泄一样。那些都是老照片,有她妈妈带她玩的照片,有她跟小米的照片,有小时候跟李华一起的照片,最多的还是她跟小茜的照片。 她看着照片里天真活泼的女孩,觉得这世界就是一个黑化的魔盒,人在这个魔盒里会渐渐黑化,连骨头都会染成黑色,说的话带着黑色气息,做的事向着黑色指引。原本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被染得浑身是黑。她不明白,自己极力对抗的事情,竟然有人轻易接受并被同化,然后还来伤害她。 严喜乐拼命剪碎照片,她不相信她的话,她甚至不再相信她曾美好。她想把过去都毁掉。 李远看见严喜乐屋子的混乱程度的时候,又检查了她的大腿,没有伤口。他还是庆幸的,庆幸她没伤害自己。 看严喜乐不说话他继续温和地问“那天小茜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严喜乐轻轻地点头。 李远引导地猜测“说我不是真的爱你?” 严喜乐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低下头,然后又点点头。 李远拿她没办法,“那你觉得我爱你吗?” 严喜乐抬头专注地看着他,好像真想找出答案,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紧了,只是轻轻摇头。 李远轻皱眉说“你觉得我不爱你?” 严喜乐急了,终于开口说话“不是,我不知道。”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爱不爱你?“ 李远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感觉不到吗?” “你真的爱我,对不对?” “不要问我对不对,我希望你能肯定的告诉我,我到底爱不爱你。” 李远说得很坚定,严喜乐情不自禁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是爱我的,你只爱我,就算全世界都不爱我,但是你爱我。” 李远笑了出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然后他又问“那你爱我么?” “爱。”严喜乐说着熊抱住李远。 李远欣慰地笑了,用力回抱着她。“乐乐,你可以怀疑,怀疑我,怀疑自己,怀疑有时候没什么不好,相反我认为怀疑是进步的开始。但是,不管你以后怀疑什么也不要怀疑今天说过的话,更不要全盘否定自己。” 严喜乐陷入思考,不怀疑他们的感情,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这样想着她也问了出来。 李远笑笑说“你可以怀疑我今天是不是比昨天更爱你了。”说着吻上她的唇。 严喜乐仿佛被催眠,一下子从动荡不安的黑色魔盒里解放了出来,来到一个有李远的鸟语花香美好世界,那个世界广阔且温暖,平稳且安全。 她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了,更什么可怕的。李远就是拯救她生命的英雄,是她的信仰。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因为他更加丰富多彩。 徐希后来又与严喜乐聊过两次,严喜乐的状态越来越好。他也很庆幸,准备好的药最终没能派上用场。想来,李远就是她最好的良药。 不过徐希也暗暗担心,严喜乐太过依赖李远,甚至有把李远当做活下去理由的趋势。徐希跟陆永欣聊过这件事,觉得有必要跟李远聊聊,让他引导严喜乐从精神上更独立些,否则一旦遇到什么事情,严喜乐还是会崩溃。 那天在酒吧,徐希说出自己的想法,李远却是淡淡一笑,“乐乐有我就够了,我有她也够了,我不会伤害她的,这点请你放心,我也不会让她崩溃的,因为只要我没事,我还爱她,她就不会有事。”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有一天你变心了呢?你怎么敢保证……” “我敢保证。” 徐希有点反应不及,愣了两秒才说“没有人能保证以后。李远……” “我说我敢保证。” 徐希这次彻底无语了,他看了一眼在旁边若无其事喝着玛格丽特的陆永欣,陆永欣眨着眼睛回望着他。徐希没从陆永欣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问“你敢保证什么?” 李远略带深意地笑着说“徐希,谢谢你为她做的一切,但她以后的人生全部属于我。你再这样关心她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徐希不理解的说“李远,你胡说什么呢,我是医生,只是为病人考虑,你也是为她好对不对?” 李远不答只是笑着说“乐乐还在等我,我就不陪你们了,这单是我的,你俩好好玩吧。”说完整理好自己就走了出去。 等人不见了身影徐希才反应过来,略带不解地问陆永欣“李远他怎么回事。” “其实我一直觉得最该看心理医生就是他。你别理他,他这人偏执地可怕。”陆永欣好像聊这酒太没劲儿一样说出了这句话。 徐希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严喜乐推进了火坑,“你怎么不早说。” 陆永欣又喝了一口玛格丽特,若无其事的说“我要说什么?说他小时候常被家里人抛下扔在家里不闻不问?还是说他自小便看起来独立稳重实则内心阴暗可怕,对自己的东西格外霸道得毫无下线?还是给你讲她妈妈不让他养捡来的狗他就把狗杀了埋在园子里的一颗树下?”陆永欣说完看见徐希惊讶的表情,笑了一下,“我也只知道这些了。” 徐希沉默了一下说“以后我想多跟他交流交流,大君昨天临上飞机前还给我打电话问严喜乐的情况,他把严喜乐交给我,跟叶子去了支援,我不想他回来的时候严喜乐的情况更严重了。” 陆永欣大条地说“放心吧,他这几年好多了。叶子以前是他的心理医生,那之后他好像认识到了什么一直在自我调节。”她说着好像陷入沉思,“不过据我观察,叶子也不十分了解他的内心。”然后有轻松地说“但我觉得严喜乐一定是他的克星,你不觉得他俩真的很般配么?” “他到底是个多阴暗的人啊。”徐希不禁感慨。 “他很会伪装的,我们根本无法知道,所以就别瞎想了。”陆永欣把最后一口玛格丽特倒进口中。 这一晚简直是徐希最严肃的酒吧经历,最终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尽到朋友的本分,祝福他们了。 第60章 第60章 半年后,叶子跟蒋大君回国。他们经历了战争的洗礼感情更加深厚。 叶子觉得,她爸爸是给养她的人,但徐希是陪伴她的人,两个男人是时候见面了。于是回国第二天就接上一直寄住在她朋友家的木木,再带着蒋大君去给他爸爸扫墓。 蒋大君在墓前跟关爸爸说,“叔叔,我会好好照顾叶子的,也会好好爱你们的木木,你放心,我的初心一直没变。” 叶子问他什么初心没变,蒋大君才告诉他,关爸爸临终的时候找过他问他是不是真的爱叶子,并把叶子托付给他。但由于当时他太年轻不得章法的追求和叶子刚失去关爸对他的排斥,他才决定给她几年时间沉淀。 叶子拉着木木说,“去看看你爸爸吧。” 木木看着墓碑上那个帅气的军人,行了一个自认很正式的军礼,说“爸爸,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的,蒋叔叔也对我们很好,你放心吧。” 然后叶子让他们先走,她要跟他爸爸说几句话。 他们走后,叶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轻佻,“爸,我还是跟他在一起了。哼,只是我没想到以前你找过他,那个时候你让他照顾我无非是想我远离他。我知道你爱我,不想我接近他,但是除了他,我不会再爱别人了。虽然我们浪费的时间有点多,但是不妨碍我最后得到他。”叶子的语气渐渐变得绵长“你死了之后,人人都说你爱我,把什么都留给了我,可是只有我知道,我啊,一个孤儿,不过是你捡来的替代品,遗产竟然还要等木木六岁我才能拿到,亏你想得出来,怎么当初不立遗嘱让我等到他十八岁呢?怕我害他?”叶子哈哈笑了起来,“他也是我孩子,我怎么会害他呢,你真傻。”笑完她拉成声音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冰冷“不过你算对了,六年,不多不少,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很爱他,如果再多两年我不保证自己不会恨他。”叶子点了一根烟,自己抽了一口,又放到墓碑前,“爸,我不是你老婆的替代品,我就是我。从今以后,我从你这里毕业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年三月,他们参加了李远和严喜乐的婚礼。婚礼隆重而温馨,是在海边举行的室外自助婚礼,食物是李远请米其林厨师做的,现场是他亲自指导搭建的。海边的风略凉,他还亲自巴黎设计师给严喜乐设计了一套洁白的适合海边婚礼的婚纱。大到场地,小到一朵花,李远尽可能亲力亲为。婚礼上的宾客不多,都是两人的亲朋好友,来往的机票李远也事先定好,生意伙伴的宴请他准备回去再办。 李远比严喜乐早到一天,第二天傍晚华灯初上时严喜乐才做飞机到石阳,李远开车却接她。在去宾馆的路上,严喜乐看见路边卖的小吃是一起自己很喜欢的石阳小吃,李远停在了路去给她买。严喜乐觉得车里有点闷,就站在车外等。这时,一对穿着黑□□侣装的情侣,懒散地走在昏黄的路灯下,男人高大帅气,女人娇小可爱,看起来很般配。这时她听见男人说“以后我们就不要管对方了,没自由。”女人说“好啊,那就分开过吧。”男人象征性地犹豫了一秒,说“行。”严喜乐觉得女人说那句“分开过”是因为不想说分手或者离婚的试探叹六,尽管她的言语和表情都交织着愤怒和漠然。之后他们走了过去,说什么她再听不见了。 此时李远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捧着她爱吃的事物,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严喜乐心想,就算以后李远也像那男人一样厌倦了生活,她也会因为此时的他原谅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这世界那么大,有人争吵,有人相爱,有人离别,有人相聚。严喜乐心里庆幸,还好,她的身边有他。 婚礼当天,严喜乐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李远依然高大帅气,举手投足间尽是绅士般的优雅。 徐希没想到他们竟然等了这么久才结婚,后来陆永欣告诉他因为李远知道严喜乐还念尚春,特意选这个时间在尚春的南海弯举行婚礼,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季节。徐希想,也许严喜乐是幸福的。他看着美如画的严喜乐,发现严喜乐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李远,当徐希跟李远的眼神相对的时候感觉到李远深深的寒意,不禁背脊发凉,他硬是顶住了李远看猎物一样的眼神,举起手里的酒杯,硬扯个笑,遥遥示意自己的祝福。 这时李远的眼神突然柔和起来,也遥遥举杯示意着喝了一口,徐希突然觉得浑身轻松,李远刚才的眼神好像不曾存在过。 随后他拉着陆永欣吃东西,边走边说“陆小姐,我也好想结婚啊。” 陆永欣笑笑说“徐先生这是撒娇还是求婚?” 徐希俏皮一笑“你说呢?”说着捏住陆永欣的下巴,吻住她的嘴唇。 此时,台上新郎新娘刚交换完戒指,司仪正宣布新郎亲吻自己的新娘,两人深情拥吻,那一刻有什么成为两人心里永远的枷锁。那枷锁让两个病人栖息在一起,从此互相依偎,互相扶持,直至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 由于工作的关系,最后两三章进度加快了,省略了很多细节,文笔不够成熟的地方还望客官见谅。 谢谢看过这个故事的人。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